“娜娜,吃晚飯咯。”


    “咿~”


    “有你最喜歡的鬆餅哦。”


    “咿~”


    聽著這一聲聲有氣無力的叫聲,空歎了口氣。娜娜保持這個狀態已經好幾天了,自從得知了拉達的死訊後就一直這樣,茶不思,飯不想,讓他很是擔心。


    太陽精靈的感知敏銳到可以讀懂別人的心聲,到頭來卻對自己的心無能為力麽?空不知道應該怎麽安慰娜娜,隻好靜靜地陪著她,看她蹲坐在窗台上,注視窗外,怔怔出神。


    此刻已是黃昏,夕陽把娜娜的影子越拉越長,為她平添幾分憂傷。可等它完全落下後,卻隻帶走了影子,沒帶走那份憂傷。


    “咿呀!”在娜娜的驚呼聲中,空把她抱了起來,高高舉過頭頂。


    “再怎麽難過,飯還是要吃的。走!吃飯去!”


    說完,空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硬是把她帶下樓了。


    ……


    在妮妮眼中,這隻心機喵最近很奇怪。以前她每天一到飯點就會雷打不動地出現在餐桌上,嚷嚷著向主人“乞食”,每頓飯不吃到肚子渾圓是根本不會停下的。可現在,非但吃飯要主人喂,還每次隻吃一點點,有時候一個樹果,有時候一塊鬆餅,總之少得可憐。


    她怎麽了?閱曆尚淺的妮妮還不能理解這麽複雜的感情,雖然她也曾經曆過離別,但那畢竟不是生離死別。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對自己的床友表達善意。(她們晚上都和空睡在一起)


    “嗚嗚~”卡蒂狗從身前的碗裏叼出一塊蜜汁烤肉,這是她來到神尾家後最喜歡的食物,但現在她卻把它放進了“宿敵”的碗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或許隻是因為她靈敏的嗅覺聞到了悲傷的味道……


    但她記得,自己剛來那會兒,還不能適應新環境,不管做什麽都畏手畏腳的。是娜娜每天一邊和她打打鬧鬧,一邊帶她走遍了屋子的每個角落;不習慣在餐桌上吃飯,娜娜就故意從她碗裏搶食,往往爭搶中就把食物吃完了;睡覺前她們還總會為枕頭的歸屬權大打出手,但一番“激戰”後,她就會睡得很香,連街上汽車駛過的聲音都不覺得心煩了……


    感情,從來不是你準備好一切後才來的,而是在不經意間就已經在你心中出芽成長了。大概連妮妮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中,這隻總喜歡欺負她、把她摁在地上,又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的心機喵已經被她認可了吧。


    “汪!”卡蒂狗對著太陽精靈輕輕地叫了一聲。


    吃吧吃吧,吃了它心情就會變好哦。


    “咿?”有一口沒一口咀嚼著鬆餅的娜娜突然發現自己碗裏多了塊紅紅的東西,她抬起頭,看了看邊上,那隻大笨狗正朝她傻笑,習慣性吐出的舌頭上還沾著紅紅的照燒汁。


    不知怎麽的,她覺得眼前這一幕很熟悉,還與她的回憶一點點重合起來。是了,拉達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傻笑著把她最喜歡的食物分給自己。


    “咿!”娜娜發泄似的一口咬在蜜汁烤肉上,感受著那辣中帶甜的口感在嘴裏蔓延。原來她是不喜歡吃辣的,因為每次吃完喉嚨都像被火燒過一樣,疼疼的。但現在,她卻吃得很香。


    要問為什麽,因為她已經明白了,失去的才是最珍惜。或者說,一直都很珍惜,隻是沒想過會失去。


    等空三口兩口吃完飯,打算喂娜娜吃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娜娜正在大口大口咬著媽媽做的烤肉。他暗道母上大人的手藝已經好到能平複精靈心情的程度了麽?


    是他忘記了,不喜歡吃辣的娜娜以前是絕對不會允許灑滿了孜然、胡椒的烤肉出現在自己碗裏的。


    ……


    三天後,紫苑鎮。


    “爸爸,你不跟我們一起進去麽?”空看著止步於靈骨塔大門前的爸爸,奇怪地問。


    “不了,我在外麵等著就好,你也快點出來。這裏麵可是幽靈係精靈的樂園,充斥著濃鬱的負能量,對身體發育特別不好。”神尾一平拒絕道。


    “爸爸,你其實怕鬼對不對。”空毫不留情地說,雖然老爸解釋得很在理,但他額頭的冷汗以及自打來到這兒就沒停下過顫抖的雙腿早就出賣他了。


    “哈!哈哈!”神尾爸爸並不打算在兒子麵前暴露自己的弱點,他幹笑兩聲道:“說什麽蠢話,你老爸我可是堂堂五級訓練師,站在聯盟頂端的男人,幽靈係的精靈我不知道打敗了多少,你說我怕鬼?”


    “是嗎?那你要和邊上的白衣小姐姐好好相處哦~”空拋下這句話後,就帶著娜娜和妮妮走進塔裏。


    “白衣……小姐姐?”神尾一平看了看自己周圍,空無一人。


    “呼——”


    一陣冷風吹來,嚇得他打了個哆嗦,隨後他猛地丟出一顆精靈球:“暴鯉龍!”


    “吼!”


    一隻巨大的、龍形的精靈出現在半空中,它須發怒張著四處張望,像在尋找值得一戰的對手,卻聽自己主人說:“別嚎了!快下來給我靠一下。”


    暴鯉龍:“……”


    靈骨塔裏,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塔中的陳設。他的身邊到處都是墓碑,有些雖然看起來已經很陳舊了,卻意外的幹淨,連一絲灰塵都沒有,顯然有人經常打掃。和遊戲中說的不太一樣,這裏的墓碑並非都屬於精靈,也有人類的。那是一些真正愛極了精靈的人,他們死後也想和自己的精靈住在一起。


    這也是神尾爸爸不敢進來的原因之一,幽靈係精靈和真正的幽靈是不同的,而後者代表的是生者對亡者的畏懼。不過空早就聽爸爸說過,他不擅長幽靈係,這裏的不擅長應該既指不擅長培育,又指不擅長應付。說起來,爸爸參加的那屆聯盟大師杯賽,所惜敗的對手正是那屆冠軍——菊子,也就是現在的幽靈係天王。看得出,自家老爸確實和幽靈相性不佳。


    “怕的話等在精靈pc就好了,幹嘛非要跟著過來。”空嘴裏嘀咕著,繼續往上層進發。小茂的拉達在第四層最左側一個靠窗的墓室中,這是他從娜娜美姐姐口中問來的。她們姐弟倆之前晚歸就是去安葬她了。


    靈骨塔所在的紫苑鎮是名副其實的鬼鎮,空來這兒的路上看見了不少與殯葬相關的產業,有買骨灰盒的、買壽衣的、買棺材的,還有推銷裝車到火化一條龍服務的,甚至有說自己會尋龍點穴、祈禱超度的,難怪遊戲裏紫苑鎮會是npc人數最多的一個鎮。


    不過這些也從側麵說明了紫苑鎮確實很適合安葬精靈。它坐落於關都地區的東北部,從天上往下看,被森林環繞的樣子顯得非常幽靜,時常下雨、起霧的氣候也很符合人們祭奠時的心情,加之一些被廣為流傳的怪談,來這裏參加安葬悼亡活動的人可謂絡繹不絕。


    “汪汪!”妮妮走在最前麵,火係的她絲毫不懼那些神出鬼沒的幽靈係精靈,超過50c的體溫則讓她直接無視了此處陰冷環境。而此刻,她吼叫著發出提醒是因為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真的假的啊……”空看著自己身前,有點無語。都說狗能看見人類看不到的東西,那裏明明空無一物,可卡蒂狗就是不讓他過去,是感覺到什麽髒東西了麽?


    報應啊~這都是報應!剛剛捉弄了老爸的空在心中懺悔。不過他並不害怕,因為說實在的,他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能怕這些。要是真見了鬼,那不就證明了在這個世界人死後並不會消亡,反而以另一個姿態留存於世了麽,那有什麽好怕的。


    正當他想著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的時候,娜娜從他肩膀上跳了下來。


    無聲無息的,一道【幻象光線】從她額頭射出,就朝著他們身前照去。強光照射下,所謂的幽靈頓時顯現了自己的本來麵目,一隻鬼斯。隻見它一邊慘叫著,一邊化作一團煙霧,消匿於空氣中。


    “不是幽靈嗎?”空覺得有點可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麽。


    小小的插曲過後,隊伍繼續前進,一路上有卡蒂狗開道、太陽精靈護航,隻要不是真的幽靈擋路,沒什麽人能擋住他們。不過空也發現了,走過第一、第二層後精靈的數量在逐漸增多,不隻是鬼斯、鬼斯通這類幽靈係精靈,還有很多超音蝠、嘎啦嘎啦、小拉達這類小型精靈,它們是為食物而來的。對它們而言,人類放在這兒的貢品就是免費的食物。


    不過這種偷吃的行為並不會被人阻止,因為在這裏的文化中,貢品被野生精靈吃掉就跟空前世焚香燒紙一個意思,人們相信貢品被吃掉後,自己的精靈就不會在另一個世界餓肚子了。


    “應該就是這裏了。”空看著眼前的墓碑說。墓碑上刻著主人的名字,拉達。是小茂的作風,他不喜歡給精靈起名字。


    空蹲下來,用手中的鮮花換去已經枯萎的那些,然後又從包裏取出拉達身前最喜歡的堅果放在墓前。他本想對兩隻精靈說些什麽的,可看著因為見到好友照片而露出悲傷表情的娜娜,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了。


    於是,他站了起來,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願死亡給你帶來平靜,安息吧……


    娜娜學者主人的樣子,擺出了同樣的姿勢。雖然樣子有些滑稽,但她的表情卻很認真,她在為曾經的好友道別。


    過了一會兒,空對著娜娜說:“我們走吧。”


    “咿!”聲音堅強而有力,元氣十足的小丫頭又回來了。


    待他們走後,一隻小拉達不知從哪裏鑽出來,捧著墓前的堅果吃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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