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靜默坐在桌前,好似變成了石雕一般,半晌都沒有人動彈,隻能看見丁家昌掌中托舉著的那一雙陰陽魚在繞著圈遊動。


    燒烤攤的老板頗有些好奇,正打算上前詢問一番的時候,隻見這三人的身體忽如其來的一陣抖動,集體轉醒了過來。


    而在三人醒來的刹那之間,那雙遊動不止的陰陽魚也失去了光澤,隱沒於丁家昌的掌心之中。


    幾乎是同時,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腔熱血從丁家昌的唇角湧出,順著脖頸緩緩流淌了下來,染紅了他襯衣的領口。


    高歡瞟了丁家昌一眼,心頭一驚,立刻就將視線向杜茗笙轉了去。


    杜茗笙臉色漲紅,皺著眉頭,呼吸也有些沉重,但是神色上看起來卻是穩穩要勝過了丁家昌一頭。


    “若你當年不作死,現今的成就早該高懸於星河之上了,又何必寄身於這種學校裏,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教師。”丁家昌一抹嘴角的鮮血,也不管周圍其他食客的視線,沉聲置評道。


    杜茗笙鼻孔裏出氣,冷冷哼了一聲,道:“切,你這個老邋遢懂個屁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人民教師這份神聖而光榮的職業。而且糾正你一次,我當年隻是運氣不好而已!那個不叫作死!”


    丁家昌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對麵前的杜茗笙無話可說,於是搖搖頭,端起麵前的那滿滿一杯涼水一飲而盡,然後轉頭看向高歡,道:“你小子不錯,有一個好師父,十二大戰你不用參加了。”


    高歡這時卻是麵帶微笑的看著丁家昌,方才在“大荒密卷”之中目睹了兩大絕世高手的戰鬥,令他感慨良多。


    尤其是丁家昌最後使出的那招“天星隕”,幾乎不可能在教科書上找到任何的範例。


    他回答道:“你先前逼著我,要我參加‘十二大戰’,是不是覺得我一定會輸得很難看?”


    “嘖嘖,你要我參加我就參加,你說不用參加了我就不參加。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現在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主動權都在我好麽?”


    高歡說到這裏的時候稍稍一抬下巴,接著說道:“所以啊,我現在鄭重決定,既然你已經提出了這個賭約,我還是大方接下好了!不就是一個‘十二大戰’麽,你覺得我會慫這個?荒唐。”


    “噗!”杜茗笙終於把一直含在嘴裏的血沫子給噴了出來,同時拍桌大喊道:“你這個逆徒,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早點說清楚不好麽!為師遲早有一天得累死在你身上!”


    高歡一愣,看著桌麵上的點點血星,也顧不得去糾正杜茗笙剛剛所言之中的病語謬句。隻是連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了杜茗笙的身邊。


    在他看來,杜茗笙在剛才與丁家昌的戰鬥中一直是高歌猛進、攻防兼備、占盡上風,幾乎就是無傷碾壓。


    但是唯一被他忽略的事情就是,這名看似占盡了上風的最強教師,其實本質上是一個已經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


    “師父,你沒事吧!是我欠考慮了,要不要我現在扶您回去休息?。”高歡誠懇地說道。


    “啊……不打緊,不打緊,為師沒什麽大礙,沒什麽大礙。”杜茗笙沒有想到高歡看見自己吐血竟會如此緊張,他神情稍稍一滯,心頭有暖流湧動,竟然也是鬧得老臉一紅。


    “真的沒事?”高歡的語氣裏滿是關切。


    “真的,真的。有你這麽爭氣的徒弟,為師就算累死在你身上,也是值得的。”杜茗笙微笑著說道,忍不住伸手理了理高歡有些雜亂的頭發。


    丁家昌在一旁靜靜看著這副師徒情深的畫麵,竟然看得愣住了。


    他看著高歡深情而誠摯的眼神,又看了看杜茗笙微微泛紅的臉龐,恍惚間,覺得這個畫麵就好像被定格了一般,然後在他的視線之中,靜靜打上了一層柔美的紫色光影。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你們師徒的感情真好。”丁家昌看著高歡感歎道。


    高歡眉頭一揚,索性緊挨著杜茗笙坐下,無比親密地將手臂環到了自己師傅的肩膀上,道:“怎麽,你是不是很嫉妒嗎?”


    嫉妒?


    丁家昌看著麵前這對無比親密的師徒,忽而捫心自問。


    難道,是我誤會了?


    又是一個恍惚間,他覺得丁優和高歡在一起……似乎挺好的!


    丁家昌想到這裏,與高歡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了不少,道:“賢侄,你究竟是為何決定要打這個賭呢,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賢侄?”高歡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稱謂給嚇得不輕,不明白這位剛剛還對自己要打要殺的老伯是怎麽就突然變了畫風。


    但是對方既然已經對自己用上了敬語,高歡也就誠實作答道:“我前段時間還一直認為,自己隻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學業,上課認真聽講,積極舉手回答問題,哪怕經曆一些波折,也總該可以順利畢業的。”


    “但是經曆了今天的事情,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想法還是稍微天真了些。”


    “討厭我的人不會允許我按部就班地強大起來,他們給我帶來的麻煩會越來越巨大,越來越難以招架。”


    高歡沉默了少傾,想到今天險些與自己一同就義的張琪靈,神色稍稍黯然。


    他接著說道:“你們給我安排的對手實在是有些超常規了,根本就不打算給我按部就班變強的時間。所以,我也需要使用超常規的做法,才能比我的對手更快的變強。”


    “否則,不但我自己會身陷險境,更還會連累旁人。”


    高歡看著丁家昌,又看了看杜茗笙,接著又說道:“躲在強者的身後確實是種很爽的逃避手段,但是再厲害的強者也不是無敵的,我終究要有自己麵對所以危機的那一天。所以,即便我有拒絕的選項,但我仍舊會選擇接受。”


    丁家昌此刻終於是正色看了高歡一眼,突然發現籠罩在這個少年身上的濾鏡變成了紫色之後,這個少年就變得越來越順眼了。


    一頭奮發向上還不拱白菜的豬,而且還能順勢把其他想拱白菜的豬給拱了……丁家昌猛一搖頭,把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


    “賢侄有如此胸襟,倒也難得。”丁家昌發自內心的衝著高歡一笑。


    這一笑,笑得高歡渾身的汗毛一顫。


    他和杜茗笙兩人稍一對視,齊齊皺眉,想不明白眼前這隻老狐狸究竟又在打什麽主意。


    丁家昌一笑完了,沉聲問道:“那麽既然賢侄想要繼續這個賭約,我就應下來吧。隻是,不知道賢侄想要賭些什麽作為彩頭呢。”


    少年的眼神清澈見底,一片坦然而無畏,回答道:“若我贏了,我想要前輩剛剛使用的極大魔法的方程式。”


    “若你輸了呢?”丁家昌又問。


    “若我輸了,前輩盡可以繼續派殺手來追殺我,我保證家師絕不會再出手阻攔!而晚輩也絕不會有半句怨言。”高歡又答道。


    丁家昌直視著高歡雙眼,卻從他的眼神之中讀出了誌在必得的味道。


    “賢侄,你野心不小啊。小心噎死。”丁家昌冷笑道。


    極大魔法,這是除了“禁咒”之外最高級的法術形態,是魔法師在拿到博士學位之後才可以掌握的終極奧義。


    而丁家昌所使用的“天星隕”,即便在同等級的魔法之中,也是最頂尖的存在。


    丁家昌臉上的冷笑未斂,接著說:“以你現在的魔力之核,就算是最簡單的單一元素魔法也不可能完整釋放吧。你現在就要極大魔法的方程式,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呢?”


    高歡一聳肩,道:“有沒有操之過急,晚輩清楚得很,無需前輩操心。實在不行,我現在先留著,說不定以後還可以升值不是。”


    “難道,前輩是舍不得把方程式透露出來麽?”


    丁家昌聞言,故作大度的一笑,道:“賢侄你說笑了,與你一個晚輩打賭,我有什麽賭不起的。”


    他會的極大魔法又何止一種,僅僅隻是一份方程式和解法的話,根本無關痛癢。


    於是丁家昌說道:“你贏了,方程式和解法都可以給你。但要是你輸了,我也不會派殺手再去找你麻煩了。”


    “不過,到時,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你力所能及的事情,如何?”


    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這個要求看起來並不過分,與極大魔法的方程式和解法相比的話,甚至於有些太過隨意了。


    高歡點頭,道:“隻要不違道義、倫常、天理,那麽這個賭約我就可以接受。”


    “若前輩也再無異議的話,還請前輩與小子擊掌為誓。”


    “擊掌便擊掌,你這小輩還怕我賴賬不成。”


    杜茗笙看著眼前原本還要生要死,這會兒突然又變得和諧無比的兩人,越發懷疑自己先前和丁家昌打的那一架意義何在了。


    竟然莫名有些心酸。


    尤其是在默然咬了一口肉串,卻發現滿桌的肉串都已經冷掉之後,這種心酸的體會就變得更加深刻了起來。


    “逆徒,還有那個老匹夫!你們兩個已經在那裏鼓搗半天了!所以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十二大戰’具體是個什麽玩意兒?”杜茗笙一臉深沉地為問道。


    丁家昌沉默,讓高歡參加“十二大戰”這個方案是高延提出來的。


    但是“十二大戰”到底是什麽?


    這個問題,丁家昌還真的沒有搞清楚。


    同樣懵逼的還有高歡,他才入學不滿一個月。


    十二大戰究竟是怎麽?


    這個問題如果連身為教師的杜茗笙都不知道的話,那高歡就真不知道該去問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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