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歡一直以為,人的修行隻要達到了“榮譽博士”這一層之後,就已經是到了極致。


    他這種想法可以認為是錯誤的,但是也可以認為是正確的。


    作為“人”而言,不管學習的是科技類的文科還是魔法類的理科,在達到了榮譽博士的位階之後,其力量確實是達到了普通人無法想象的層次,但本質卻依舊是“人”而已。


    在榮譽博士之上更高的位階呢?


    那是脫離了“人”的束縛,超脫於肉身之外的存在。


    到了這個層次之後,唯一能對其合適的稱謂隻剩下了一個,那就是“神”!


    高歡此刻所直麵的,就是來自於一個神的憤怒。


    濤濤血海之上,原本正在淅淅瀝瀝落下的光之雨忽然平靜了下來,夜空中所有的光明不管是星辰還是明月都被巨大的力量抹去,不見蹤影。


    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星河如漿,從這道口子中傾瀉了下來,轟然落於血海之中,宛如一柄連接著天地的寶劍,狠狠貫穿了浪頭上那張由白骨和亡魂所組成的臉孔。


    血海之中萬鬼哭嚎,一隻由無數白骨所構成的利爪自赤紅的浪濤之間探了出來,狠狠朝著高歡的頭頂拍落了下去。


    高歡此刻全身的衣物都已經被他自己皮膚迸裂的鮮血所浸透,令他整個人都好似剛剛從血海裏打撈上來一樣。


    魔力的空虛和身體的衰敗都在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高歡看著那隻白骨巨掌朝著自己拍下來的時候,幾乎是站都站不住了,又哪裏談什麽躲避。


    但是就在此時,又是一隻連接天地的星河巨劍從天空中落下,不偏不倚,穩穩當當地刺中了那條白骨的手臂,直接就將其斬為了兩段。


    既然是禁咒,如果隻是一道星河之劍的話就未免太讓人失望了啊。


    當第二道星河巨劍落下來之後,天空仿佛是變成了一個篩子,天河沉降,無數的光耀之劍連接著天地,徑直垂落了下來,朝著沸騰的血海深處刺去。


    血海之中掀起滔天巨浪,無數的蒼白手臂從其中探出,想要接住那些劍,但是星河之劍又豈是可以隨意接住的。


    蒼白的手臂被斬成碎末,沉入血海。


    星河巨劍落下處,血海中更是發出“噝噝”的水汽蒸發的聲音,每一柄劍落下,都會將血海的力量削弱一分。


    而星河之劍,總共有八十八把。


    “你,很不錯啊。”血海的浪濤中忽然分出一條路來,身披黑色戰甲的將軍從血海的深處信步走出。


    這些刺入血海中的星之利劍每落下一柄,就會令他的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戰栗,仿佛是他自己的身體被狠狠貫穿了一般。


    “你不惜命嗎?”白起用他血紅色的瞳仁盯著高歡,聲音沙啞而低沉。


    “我當然惜命。”高歡回答。


    不過他的回答並不完整,這句話說完之後的後半句是,“可是在任務世界裏,我不需要啊。”


    事到如今,他已經放棄了自己的那部分獎勵,隻希望葛穆臣和張琪靈兩人可以帶著李牧一起安全退走,堅持到任務時間結束。


    “你的肉身已經壞掉了啊,還是我來給你個痛快吧。”白起說著,劍刃朝著高歡的脖子上劃去。


    高歡冷冷笑著,準備迎接自己的失敗。


    忽然,一隻巨大的土石塑造的手掌插入兩人中間,一把將高歡握入掌心,帶出了白起的刀劍攻擊的範圍。


    這是葛穆臣的戰爭魔像!


    高歡一驚,沒有想到先前被血色氣息所反噬的葛穆臣竟然在蘇醒之後趕回了這裏。


    “摯友!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葛穆臣的聲音從戰爭魔像的內部傳出,令高歡的眉頭不由得一皺。


    為了提高戰爭魔像的性能,葛穆臣這次竟然以自己的本體作為核心,親自進入了戰場之中。


    白起看著突然拔地而起的戰爭魔像,立刻回想起了當初是誰將自己一劍貫入地下。他冷哼一聲,臉上的肌肉緊繃著,血海之中立刻投出了萬道鮮血凝結而成的長矛,朝著戰爭魔像刺去。


    葛穆臣的詠唱聲在戰爭魔像內連綿不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在戰爭魔像之前的空氣中形成,將血之長矛攔下。


    然而萬支血矛的力量又是何其巨大,半透明的屏障不消片刻就在其侵蝕之下變得千瘡百孔。


    眼看著血矛就要落在身上,葛穆臣想也沒想就將握著高歡的那隻手護在了胸前,另一隻手中以土石凝結出比血矛粗壯百倍的戰陣之矛,狠狠刺向了白起。


    白起自然不願意再次被一下子給捅進地底下,他召喚出血海的力量,幻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掌,一把握住了戰爭之矛,令其無法再進分毫。


    兩人正陷入僵持之中,忽有一騎踏過血海,絕塵而來。


    張琪靈和李牧共乘著那匹黑色的戰馬,狠狠撞擊在了白起的身上。


    刹那之間地動山搖,張琪靈的赤紅色大刀和李牧的金色長劍一上一下,分別斬在了白起的胸口和腰部,割開了巨大的傷口。


    一擊得手,兩人也不久留,任由黑色戰馬馱著兩人瞬息遠走,猶如剛剛與白起的身體一錯而過的是一道影子。


    白起受到重創,再加上不斷落於血海中消磨他力量的星之劍,他終於失去了與葛穆臣繼續僵持的力量。


    葛穆臣的戰爭之矛以閃電之勢刺中了白起的胸膛,卻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將白起的身體貫入地下,而是一下將他挑在了槍尖上,然後就這麽高舉著,朝著天空中刺去。


    天空之中,一道豁口剛好被打開,星河自那豁口中化作利劍,奔流而下。


    而葛穆臣的戰爭之矛,就這麽挑著身受重傷的白起的身體,迎著那道落下的星河之劍撞了上去。


    白起看出了葛穆臣的意圖,他咬著牙,從自己胸前的傷口在扯出一團蠕動的血肉來,狠狠朝著被葛穆臣護在胸前的高歡砸了去。


    血肉在離開白起手指的一刹那間,開始熊熊燃燒起黑色的火,不管的土石還是血肉,隻要沾染了這火焰,立刻就會被侵蝕得屍骨無存。


    但也是這一刻,在火焰燒透戰爭魔像的手指,落到高歡的臉上之前,白起的身體終於還是撞上了天空中垂落的星河之劍。


    刹那之間,星河失色。


    然後,高歡終於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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