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和李東陽還有謝遷三人結伴來到商輅的府邸。


    此時的商輅早已經臥床不起。


    臥躺在床的商輅看見三人進了房間,努力偏轉頭對著他們三個問道:“如何?”


    看著商輅如今已經病重到如此地步,都還關係此事,劉健就感覺羞愧難當:“商公,恕卑下無能,有負您的所托。”


    “嗯?沒有見到太子嗎?”商輅問道。


    “商公,見到了,也跟太子提過,隻是……”謝遷回答道。


    “隻是什麽?”商輅認為這是他在任上最後一件能為大明做的事情,所以有些著急。


    “商公,太子根本不願意。”提到這,劉健有些憤憤不平。


    “嗯,太子也有顧慮吧,畢竟他將要成年,諸位皇子也已長大,這時候求穩也是情有可原。”商輅很是替朱佑樘著想地辯解道。


    “商公,你把太子想得太好了,太子根本跟當今皇上一樣,寵信閹人。”說到這劉健就一肚子怨氣:“我們十年的悉心教導還是不如閹人的朝夕相處!”


    “到底發生何事,讓希賢對太子這麽大的怨言!”商輅有些不解地問道。


    “商公,您是不知道,今天太子的那一番駭然言論,太子不但不讚同廢除西廠,按他的意思西廠還得繼續,汪直更是無過。”


    “更過分的是太子似乎偏愛兵事,對英宗禦駕親征之舉甚是讚賞!要是太子登基,我怕土木堡之禍重現,大明危已!”劉健有些痛心地說道。


    商輅聽了劉健的一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太子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你們幾個教導太子也有十年,對他應該有所了解才對!我印象中的太子,溫潤如玉,待人已誠。沒有希賢說的那般不堪,你們今天是不是跟太子發生了什麽衝突?”


    “我的商公,這才是最可怕的,太子竟然隱藏自己的本性十年之久,到如今才顯露冰山一角。”劉健痛心疾首道。


    “原本我們指望太子將來成為有為仁君,親賢臣,遠小人,如今看來,太子隻是表麵看起來謙和,如此下去。將比聖上有過之無不及。”劉健是徹底被今天的朱佑樘給傷到了。


    聽完劉健的話商輅陷入了沉默中,接著好似回憶過往。


    那是多年前的冬天,在北海湖邊我陪著皇上遊園,恰好遇見太子在那鍛煉身體。


    那時候的太子還隻有十三歲,寒雪隆冬之日,天空還飄著雪,太子竟然穿著單衣在那跑步,當時可怕我驚嚇得不清。如此寒冬竟然穿單衣在湖邊奔跑,這是要人命的。


    初時,我以為是太子反了錯,皇上在懲罰他,亦或者是貴妃娘娘在懲罰他,頓時攔住皇上進言:“皇上,太子再有過錯也不該如此體罰太子,一國之儲君,豈可輕辱之!”


    隻是萬萬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皇上也露出無奈:“商公,這根本不是什麽懲罰,這是太子自為之,名曰‘鍛煉身體’,說過多次,太子都置之不理,而且這些年太子身體確實是一日強似一日,朕也隻好聽之任之。”


    皇上見我一臉懷疑,於是接著無奈道:“商公,你要是不信,待會太子跑過來你自己一問便是。”


    為了大明的將來,還有太子的安危,我當時雖然對皇上的話將信將疑,還是等到太子跑到我們的身邊,出言想問:“太子殿下,如此隆冬臘月,何故身穿單衣在冰天雪地之長奔跑,身體要緊!”


    此時的太子已經圍著北海湖跑了一圈,見我想問,於是便停了下來。開口反問道:“商公,你覺得我冷嗎?”


    “如此隆冬,身著單衣跑步,怎能不會冷?”我當時毫不猶豫地說道。


    “商宮,你這是陷入了經驗主義,‘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太子立馬回了我一句。當時我就頓住。


    想著太子果然如宮內傳聞那樣,機智過人,而且才學了得,新手拈來便是名句反駁我。


    聽到太子的反問,我當時不但不高興,反而很欣慰,為什麽欣慰呢?


    有兩點,第一點從太子的回答看出來,他的跑步果然沒有外人強迫他,是他自己要求的。如此當時我就放心了,說明太子在宮內活得很自在。


    第二點就是太子果然聰明機智,這是我們大明之福,社稷之福。有如此儲君,大明強盛有望。


    出於對太子身體的擔憂,我還是諫言道:“太子,您貴為儲君,何故涉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更何況是隆冬臘月身著單衣呢?”


    我記得當時太子對著湖邊的一株臘梅緩緩說道:“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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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太子當時的那句詩,我當當時就震住了。就感覺一股鋒芒之氣從太子身上撲麵而來。


    好一個“寶劍鋒自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如此自律的太子,將會帶領大明走向何方呢?


    那天離開皇宮,我心一直出於震顫中,如此太子,如此儲君,將來必然是一位雄主,如此雄主,帶領的大明我想遠超漢唐絕不是夢!


    可惜我的身體不行啦,不能跟隨這樣的雄主創造出一番新局麵,這是我最大的遺憾。


    這也是我最近想著,趁著自己還有口氣,為太子掃除一些障礙,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太子心中隻有溝壑。


    如此,我也就放心啦!


    商輅有些欣慰,亦或者是因為說了太多話的緣故,閉上了雙眼。


    “商公,我以前也和你一樣,認為太子將會是有為之君,但是今天看著太子一邊倒地維護豎閹,還有太子可是讚同開海的。如此一撞撞,我委實擔心,這又是一個英宗皇帝。”


    劉健雖然也有些震驚太子的那句詩,但是對於太子維護閹人,還有讚同開海實在是無法釋懷。


    “希賢,我聽說太子這十幾年來,一直晨練,晚練從未間斷過,這些年來也從來沒有再聽說過太子生病過,如此嚴於律己的儲君,我相信他心中隻有判斷。”


    “我們身為臣子的就是為君解憂,剩下的全局應該是太子該考慮的。”商輅勸道。


    看來商輅是那種執行型人才,而不是領導型人才。喜歡跟著領導指揮棒走。


    而劉健卻是非常有主見的人,從當年私自將海圖藏起來,從此絕了成化皇帝的開海念頭可見劉健是一個什麽樣的官員。


    劉健自己也很不認同商輅的做法,但如今商輅已經臥病不起,就不再與之爭辯。


    開口告辭道:“商公,你身體有恙,我們就不多打擾你了,對於汪直的事情我們再商量商量。”


    商輅幾十年的宦途,哪裏還看不出劉健不認同自己的觀點,但也沒有再說什麽,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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