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焦點了點頭,道:“我齊國自大王以下,居於最高位者,就是集軍政大權於一身的田相,田相不僅位居丞相之職,同時也兼任大司馬的職位,統領全國兵馬。可以說,在目前各國的相位中,沒有任何一國丞相的權力是大於田相的。”


    陸雲舟默然,他看過原著,自然知道齊國真正能夠當家作主的人,不是齊王,而是田單。


    其實哪怕他不知道原著,從今早眾稷下學子,遇事隻知田單,不知齊王的舉動,就能夠由此推測田單在齊國的聲勢了!


    茅焦見陸雲舟若有所思,微微一笑,接著道:“田相以下,分為軍、政兩派。先說軍方勢力,我齊國一共隻封了一位上將軍,和三位大將軍。上將軍就是田相本人。而三名大將軍,則分別是常年代替田相鎮守北境的旦虎將軍、常年鎮守南疆的齊放將軍和現在正在臨淄的匡子胤將軍。”


    匡子胤?


    陸雲舟回想起匡子胤胖乎乎的身材,和帝王將相的標配--倭瓜臉,不由得有些詫異。


    怪不得今早田單要專門把匡子胤從稷下請去商議!


    這個看起來牛氣哄哄的匡夫子,原來這麽有來頭!


    至於旦虎這個名字,陸雲舟則十分陌生,但他轉念一想,卻想到了一個人--旦楚!


    旦楚在原著中和後來的仲孫玄華並享“臨淄第一劍”的美名,是田單手下的得力幹將,年輕有為,武藝高強!


    同樣姓旦,又是軍方中人,不知兩人有何關係……


    茅焦忽然道:“不論是旦將軍、齊將軍還是匡將軍,都是當年田相複齊時的得力幹將,也是田相最忠實的擁護者,這點想必齊公子你是知道的。”


    陸雲舟默然不語,他明白茅焦的意思,整個齊國的軍方,都在田單的鼓掌之間,包括他所在的齊家,也是田單的擁躉之一!


    茅焦看似目光平和,卻在暗中觀察陸雲舟的神情,見陸雲舟沒有表態,便又道:“而文官勢力中,自田相之下,有四位重臣。分別是位居大司行、掌管齊國最高外交事務的令尊齊大人;位居大諫、掌管齊國最高監察之職的後俊後大人;位居大司理、掌管最高刑法的段於鴻段大人;位居大司田、掌管全國財政賦稅的解正清解大人。”


    陸雲舟心中明悟,段於鴻和解正清想必分別就是小胖子段恒和解子元的父親了!


    而後俊這個名字,則讓他想到了之前在大街上遇見蘭士奇時,那放高利貸的後府!


    身為齊國大諫,掌管最高監察之職,家裏卻在放高利貸……嗬嗬!


    齊國這麽流行高利貸,陸雲舟不由得懷疑齊家是不是也在放高利貸。


    撇開這些不想,陸雲舟敏銳地把握到了一點--他們齊家,在軍政兩方的最高領導中,都有涉足!


    陸雲舟不僅沒有高興,相反一股寒意從心底騰起!


    陸雲舟本能得感覺到不對勁,田單能夠主導軍政大事,是因為他是救齊國舉國百姓於水火、迎流亡在外的齊公子田法章歸國登臨齊王寶座的大英雄,那齊家又憑什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高處不勝寒!


    卻不知齊家,是否有與這地位相匹配的實力!


    隻聽茅焦又說:“在這四名重臣中,令尊齊大人和後大人,一向支持田相,而段大人和解大人,則持身中正。”茅焦平靜地看向陸雲舟,不再說話。


    陸雲舟額頭泛起了一層冷汗,茅焦的意思他明白,軍政兩方麵的實權人物中,要麽倒向田單,要麽持中立態度,不偏不倚,其中竟沒有一個是齊王的人!


    齊王在田單的麵前,簡直就是一個光杆司令,作為一國之君,卻混得如此憋屈,可以想見齊王與田單之間必然勢成水火!


    茅焦告訴他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代表的是田單,還是齊王?


    不!齊家本來就是田單堅定的擁護者,田單沒必要多此一舉,派人來找他說這些話!


    茅焦是齊王禦醫!


    他代表的是齊王!


    他是來說服自己,背叛自己的家族嗎?


    陸雲舟哪怕前世隻是一個未出校門的學生,僅僅受到小說和電視劇的熏陶,也明白在政治鬥爭中,兩麵三刀、站錯隊之人的下場!


    不能等他把招攬之辭說出來,這樣就被動了,必須主動出擊!


    陸雲舟突然目光如炬地看向茅焦,一字一句道:“茅大夫,聽聞你曾經也是稷下先生。”


    茅焦一怔,隨即頷首笑道:“沒錯,我曾在稷下教過你們醫藥之學,當年的齊公子聰明好動,機靈活潑,我至今印象深刻。”


    陸雲舟輕輕一笑,迤迤然兩袖一攏,拱手施禮,謙恭道:“學生無禮,竟未向夫子問好!”


    言下之意,我敬你是師長,這麽坑學生,總是不太好吧?


    茅焦定神看著陸雲舟,忽然失笑道:“我此時已經不是稷下的夫子了,齊公子談何無禮?”


    陸雲舟認真道:“三尺講台,三寸舌,三寸筆,三千桃李!十年樹木,十載風,十載雨,十萬棟梁!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學生不敢辜負師恩,一刻不敢放鬆自己,努力鑽研,刻苦求學,不求聞達於諸侯,但盡心力於學問!”


    你別來招惹我,別拿我當炮灰,我就想做個安靜地書呆子,這樣總可以了吧?


    茅焦不禁動容,閉目咀嚼良久,才歎息道:“齊公子之才,驚世也!然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習得文武藝,如不能在這亂世中施展一身所學,實現自身抱負,豈不是辜負這一身本領!”


    陸雲舟垂下眼,謙虛道:“孔夫子十五誌於學,小子不才,今年十五,學識尚淺陋,不敢越過先聖!”


    都說尊老愛幼,我還是個未成年,大哥你能不能愛護齊國的花骨朵,能不能?


    茅焦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陸雲舟,堅決道:“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才,齊公子之大才,在於實務,在於救國,非孔丘此等空談理想的腐儒可比!”


    陸雲舟眉毛一挑,堅定道:“齊雨年紀幼小,見識淺陋,卻知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隻有上下一心,國家才能強大,如果發生內鬥,國家動蕩,隻會讓敵國有隙可乘!”


    茅焦聞言一怔,不再言語。


    …


    …


    “嗬嗬……這老小子,看我年輕,就以為我弱智嗎?誇我兩句,搞搞激將法,就想讓我傻乎乎的上了齊王的賊船,想太多……”


    送走悵然失意的茅焦,陸雲舟撇了撇嘴,一甩袖子,就繼續在齊府瞎轉悠。


    他已經弄不清楚自己在哪個位置了,這古代貴族人家的園林,就像迷宮一樣,實在太複雜了!


    天色漸暗,陸雲舟剛翻過一個有涼亭的小丘,迎麵就快步走來一名小廝,見到陸雲舟,高呼道:“三少爺,請留步!”


    陸雲舟停在原地等他,那小廝快步走來,說道:“老爺請三少爺去書房。”


    陸雲舟正愁找不到路,聞言幹脆應道:“行,我跟你去!”


    陸雲舟跟著小廝繞來繞去,繞得頭都暈了,終於來到了一間雅致的小軒前,小廝恭敬地退下,陸雲舟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做了一下心理建設,上前去敲門。


    裏麵傳來聲音:“進來。”


    陸雲舟開門進去,隻見寬敞的室內,光線明亮,書桌後坐著一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此人正是這具身體的父親--齊敏。


    齊敏身材高大修長,唇上留著兩撇修剪地整整齊齊去的胡須,鼻梁高聳,眼窩深陷,雙眉斜飛入鬢,麵容與齊雨有七分相似。雖然歲月在齊敏的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但仍舊能夠看得出,這位父親年輕的時候,一定十分地英俊。


    齊敏皺著眉頭,“怎麽這麽久才來?”


    陸雲舟合上房門,走到齊敏麵前的書案前坐下,學著齊雨以前在齊敏麵前的樣子,恭順道:“與茅大夫談了一會,天色就已經晚了。”


    齊敏目光銳利地看向陸雲舟,“茅焦?他與你說了什麽?”


    陸雲舟老實答道:“他來替齊王招攬孩兒。”


    齊敏雙眉一挑,“你答應了?”


    陸雲舟道:“孩兒婉言拒絕了。”


    齊敏點點頭,道:“你做的很好,但是大王不會就此作罷,一定還會派人找你。”


    陸雲舟沒有說話。


    齊敏突然說了一句語調怪異的話。


    陸雲舟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齊敏。


    齊敏把臉一板,“怎麽回事?聽不懂了?”


    陸雲舟仔細回想剛才齊敏說的那串怪異的音節,忽然心中湧起明悟。


    這是趙國的語言!


    齊敏剛才是在問,今天都跟夫子學了些什麽?


    陸雲舟組織了一下語言,也用齊雨腦海中掌握的趙國語言回答道:“今日上了匡夫子的課,講了《握奇文》……”


    陸雲舟把今天早上上課聽來的知識都複述了一遍,他突然發現,重生之後,他的記性變得出奇的好,早上聽課時匡子胤說的那些話,此時竟然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陸雲舟想到了之前洗澡的時候,聽力的異常,心中不由得琢磨起來。


    難道是兩世為人,大腦受到了兩個人記憶疊加的刺激,腦域因此得到了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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