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時前,浦東世紀公園東一公裏,一個別墅內。


    一片漆黑中是一個瘦小的身影。


    清醒下來麵對屠戮的結果,全身的肌肉下意識地緊張起來,心跳也加快。


    環視著滿目狼藉,吳玉宸踱步來到趙興國的屍體前,這具屍體被反綁在椅子上,無論是臉上還是身軀都是血肉模糊。


    準確的說在剛剛過去的兩個小時內,別墅裏麵舉行地下派對的十三人全部被匕首紮穿喉嚨,唯獨趙興國是被綁住以後被吳玉宸一刀一刀割下來的,至於什麽時候斷氣也未可知。


    可再次麵對這具屍體時,吳玉宸大驚失色地接連後退,作為人,這是最正常的反應了。


    “怎麽了,這不是你想要的麽?”窗台的月色照著一個黑袍戴著兜帽的女子。


    陰暗中隻能看出輪廓,但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更像是在陰暗處經曆了長久的蟄伏。


    此刻的吳玉宸穿著沾滿血跡的西服,他對著女子說不出話來。


    “過來。”女子若無其事地招招手。


    玉宸無力地嗯了一聲,終於下定決心走過去。


    屋子裏的血腥味看上去沒有變化,但在他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時,接著順著女子的手指回望過去,房間裏的所有屍體消失了。


    這是怎麽回事?玉宸驚慌地倒在地上捂住心口,但女子馬上就解釋起來。


    “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這種死狀會引起魔法界警覺的,所以,你可不能因為發泄殺戮欲而無視我的感受啊。”


    “你……是?”吳玉宸一直惦記著之前的記憶,“我到底怎麽了?”


    在吳玉宸抬頭的一瞬間,女子已然化為一陣黑霧,霧團飄向屋內的台球桌後,女子重新出現。


    “吳少爺,你報完仇後就是我正式的使魔了,關於這個契約,想必你還記得的吧。”


    這麽說完,女子抬起手腕,手腕上的刻印發出黑曜石的光芒,接著緊緊揪住什麽東西一般地用力,而遠處的吳玉宸的脖子亮起數道幽黑的印記,隨著喉嚨被慢慢絞緊,玉宸痛苦地抓住脖子。


    “記,記……得。”


    隱約中隻記得那一天的夜晚,其中一個手下扼住玉宸的喉嚨,將匕首抵在他的後背時,他的耳邊突然閃過一段話。而玉宸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主人。”


    此刻他就像當初那樣點頭。


    女子滿意地眯起眼睛,旋即鬆手。


    而痛苦喘著氣的少年伏地不起。


    “你也是個聰明孩子,事到如今,把所有的悔恨化為更簡單的公式吧。”


    “你想要我殺誰?”


    “殺?你想多了。還有真的把你當做無敵之身了麽?因為以前的被害人都是普通人就這麽自信了?”


    他低下頭,“請說。”


    “目標是兩個人,”女子踱步到窗口,繼續說,“不過你已經犯了兩件事了,所以在他們放鬆戒備以前,你就好好當我的試驗品吧。”


    ◇


    “其實即使是父親,基本上也和我一樣擔憂。”


    回到四月一日晚上,此刻在未央房間裏並排躺著的兩人已經交換回身體。


    不知為何,一切戒備都已消除似的,未央仰望著天花板失落地歎了口氣。


    “你是說最近的暗潮湧動的話,我倒不怎麽擔心。”夏寒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然的神情。


    “你還真是樂觀主義啊,不過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原諒你剛才的行為。”未央轉過來,用眼神鄭重抗議。


    “不是吧。”


    恐怕夏寒不會被原諒了,因為剛剛正是他做出了解除冰糖效果的行為。


    “哎呀,想像一下我自己對我自己說‘andyouloveme’,當時真的好尷尬啊。”未央捂著臉頰不住搖頭。


    不就是個解咒的密碼麽,至於想這麽多麽,雖然夏寒當時也覺得很惡心就是了。


    “話說回來,剛剛凝然姐轉來的派對別墅的警方報告我也看了,現場沒有屍體卻殘留很多血跡,也就是說……”


    “黑魔法?”


    “而且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黑魔法,能夠將屍體毫無痕跡地化解……對方更像是接近大魔法使水準的人……如果真的追究下去,”未央擔憂地轉過身去,“父親的意思是這說不定和許家的隱私相關,必須盡量避免讓外人知曉。”


    “你們家……”和黑魔法有關?


    “如果父親如此說了,那我也不能一概否定。”


    夏寒很快得出結論,“如果是你祖父的話,不是據說被你爸流放了,這個傳聞……”


    “說是流放……”未央突然轉過頭來,露出一副你什麽都不懂的表情笑了笑,“不如說是他自己要走的,我一出生他給我取完名又剪了一小撮頭發就走了,至於當初為什麽這麽做,誰也不知道。”


    “其實也不難猜,既然他能讀懂你身上的詛咒,說明……”


    “夏寒,夠了。”


    “……抱歉。”


    未央倏地一下站起來,鑽進被子裏。繼續打地鋪的夏寒盯著天花板。


    “凝然姐說她出去一趟,接下來……”不多時未央補充。


    “嗯。”


    接下來就靠我們自己了。(她本來就沒幫什麽忙吧。)


    可這下該怎麽辦才好?因為準確的說隻剩下不知所措的兩人。


    總之兩人有一個共識,就是這個時候什麽事都不要做最好。


    因為剛剛試過開門,但門就是打不開,不管怎麽努力。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泡芙竟然很精神地蹲在牆角,一直盯著這裏。


    “也有一種可能……”未央輕輕地說。


    以前就隱隱察覺姐姐一直贏我的原因,難道說?


    “什麽可能?”


    未央沒有回答,更像是睡著了一般輕輕起伏著身軀,屋內隻剩下她平穩的呼吸聲。


    “沒什麽。”未央思忖了一會答。


    “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夏寒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


    雖然大概能推斷出敵人是誰,但也有別的可能。


    毋庸置疑的是無論是誰,危險正在悄悄地接近,我們無法裝作它不存在,但也不能慌不擇路地東找西尋,露出馬腳。


    “……倒也是。”未央歎了口氣,然後對牆壁閉上眼睛。


    深夜的寂靜漸漸籠罩著堡壘一般的洋館。


    泡芙把自己蜷成一團閉上眼睛,隻剩下平穩的呼吸聲。


    夏寒看著天花板上搖曳著斑斕的樹影和燈光,卻被沉沉的思緒抓住。


    不放棄、亦不膩煩地警惕周圍的異常,不倦往複地守護。


    相比過去以一城秩序為己任的舊我,此刻的我似乎有著什麽決定性的不同。


    更渺小、卑微、無足輕重的我。


    更非出於雄心壯誌而鞭策的自己,隻是希望能被未來審視的天平。


    然而即便那樣被信賴著,哪怕幾乎洞察到其他所有事物,唯獨沒有洞察我自己,這比起被指責、蔑視甚至無視都要辛酸得多。


    但眼前的這個女孩卻能不斷推動我前行,或許和她一起守護這些秘密,才是無數次失敗以後唯一的答案。


    這漫漫長夜,不禁回味起清一的咒語。


    那個倒轉的世界,


    那裏左總是右,


    那裏影子是實實在在的身體,


    那裏我們整晚醒著,


    那裏天國如此膚淺,而大海如此深邃。


    “未央。”鄭重而溫情地呼喚她。


    可未央像是要識破什麽地裹緊被子,“別別別!千萬別!”


    “怎麽了?”


    “你忘了今天幾月幾號嗎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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