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事已過去了,未來不必預思量。隻今便道即今句,梅子熟時梔子香。——明·石屋禪師


    ◇


    一個小時後,小木屋內,中央的爐子騰著暖暖的篝火。


    “哥哥不開心了呢。”以調侃般的語調說著的清一眼神不離夏寒。


    守護者危機和彭家危機一起度過後,未央也就沒有理由逗留在夏家,加上對方家長親自來接,連公權也無可奈何。


    “啊,有蚊子。”清一嫌惡地揮了揮手,“得買電蚊拍了。”


    夏寒仍然低著頭一動不動,像失了魂一樣的。


    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半小時。


    “……嘛,如果哥哥要未央姐跟著忙起來的話,我倒有辦法。”


    “不了。”


    就算剛剛挺身而出希望未央能夠留下,一個男孩又怎麽會是父親的對手。


    “要是不開心的話,我倒不介意哥哥睡我這哦。”


    夏寒無動於衷地站起身,有節奏地敲了敲身後的一塊木板。


    呼的一下回到未央的房間,他沒有環顧四周,而是走下樓出了大門,不多時清一跟了上來。


    時間是九點,不知怎地,夏寒攔下了一輛出租車,清一不顧他的苦惱也跟著鑽了進去。


    真是個粘人的家夥。


    “去哪啊哥哥?”


    司機也轉過頭來詢問他。


    “恒隆廣場。”


    如果說真想要去哪的話,就是想立刻回家。


    “看電影啦?”用可愛的口調輕語著,清一湊在他一旁。


    足夠寬敞卻特意肩並肩靠在一起,也沒有把腦袋擱在他肩上,臉上掛著無防備的笑容,可清一還是讀不懂夏寒的眼神。


    夏寒一言不發地看著手機,這個看起來有著大人般的眼神,相反有時候會做出孩子氣的舉動。


    “嗯。”平淡地回答。


    “呐,是哥哥說的哦。”清一對這種回答沒有抵抗力,略略賭氣而撅起小嘴的她,強勢地搶過夏寒的手機。


    看到手機上的內容,清一隻是歎了口氣又把手機還回去。


    “我要下車。”沉默片刻後,清一嘟起嘴。


    “別鬧。”


    “嘛……真是的,早知道哥哥就狠心一點把未央姐給……”


    “夠了。”


    不顧冷著臉看著窗外的夏寒,清一覺得無聊地翻出手機,大概知道自己作為妹妹此刻該起到安慰的作用,然而就是要繼續挖苦下去看他惱怒的樣子才算滿意。


    下了車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絲裙,像是深居閨房裏的大小姐出行一樣在廣場上格外突兀。


    在平常的時間裏看不到夏寒超乎尋常的冷漠樣子,此刻他不過是個男學生罷了,但到達消遣場所的他的眼神還是迷茫的。


    不知不覺,清一也耷拉下肩膀。


    哥哥長得高大帥氣我承認。然後想起劉紹鈞之前的話,清一悄悄歎了口氣。


    用一句中二的話來說,絕對不能和哥哥產生某種關係,否則會引發第n次衝擊的,這大概是這段時間以來,清一對自己的身體下的結論。


    前方,一個友人緩緩踱步走來,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許哥。”


    “怎麽了,”許之淡淡地將兩人引到一家咖啡館,“看你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過去事已過去了,未來不必預思量。”夏寒漫不經心地答。


    “嗯?”許之露出好奇的笑。


    “沒什麽。”夏寒抿了口咖啡。


    許之用勺子攪了攪咖啡,“小寒,你不會因為這種事情不正常的吧,過去回來不回來,都不會改變什麽。”


    “倒也不是。”


    “想開點,”許之寬容性質地笑了笑,“未央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別太放在心上,以後自然……”


    “許哥你想多了,”夏寒突然晃了晃手機,“我和她正聊著呢。”


    “那你是?”


    聽到許之的詢問,夏寒點了點頭,


    “一開始想問問案件,但覺得和你聊這些不適宜,怎麽說呢……其實我順便問一下兼職工作的事情。”


    “兼職工作?”許之一臉好奇地指了指自己,“找我?”


    下周要出國比賽了,本來以為這個少年找我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隻不過聽說過你有打工經驗,所以才谘詢一下。”夏寒不自然地看著許之手中的咖啡杯。


    經夏寒這麽一問,許之報以釋懷的笑容。麵前的這一對兄妹大概腦回路不太正常一樣的,跑城市大老遠找我談兼職?太奇怪了吧。


    “也隻是幫教授接一些小項目,但並不是固定薪水,一個項目會有一些報酬這樣,不過現在不做了。”


    不但工作累,報酬也少,學積分還在攢在老師手裏自然沒資格抱怨,這種事當然是不能說出來的。


    大概猜出夏寒的意圖,為了轉變話題,許之試著聊聊未央的近況。


    “啊,這樣啊,你們不怎麽聯係嗎?”夏寒表情黯淡地答。


    “我聽到傳聞,彭淼死前一周見過你和未央,如果是真的那就不妙了,事實上我很想找你商量。”


    看到夏寒慢慢點著頭,果然還是這件事。


    “我考慮了很多方案,但都容易殘留痕跡。”夏寒答。


    可一旦未央獨自上學放學,難以保證她不會遭到襲擊。


    可傷殘入院的人都不要放過嗎?心裏卻這樣拷問自己。這是他開心不起來的根本原因。


    “所以隻能等他蘇醒,然後發起決鬥?”許之這樣提醒。


    “我有答案了,不過需要許哥幫一個忙。”夏寒用冷漠的眼神站起來,“另外,今天我們沒見過。”


    兩個小時後,和許之告別後已是深夜,行人寥寥,馬路上的兩個人影顯得有些落寞。


    夏寒又皺起眉頭,腦海裏浮現出許之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漠然臉龐。印象中三年前他完全不是這樣。


    越來越多的罪惡正在積壓,看來舊仇新債全都會落在我頭上,這麽長籲一口氣。


    明明什麽都不記得,真是。


    這時候一直被晾在旁邊的清一拽了拽他胳膊,“還看電影嗎?”


    好歹我也出力了嘛,可憐巴巴的眼神。


    夏寒無意識地按了按眉頭,“你的同班同學裏,就沒有人喜歡看電影的嗎?”


    “嘛……我跟他們聊不來的嘛。”


    “電影欠著吧,我累了,明天再說好嗎?”


    清一用力點點頭,她的眼眸在路燈下閃耀著單純的光芒。


    可夏寒突然覺得很不自在地皺起眉來,眼神越來越不耐煩,甚至令人感到畏懼。


    清一下意識地縮起身體,做好挨罵的準備。


    “算了,想看什麽?”


    與此同時,華山醫院重症監護室。


    吹過窗戶縫隙的風聲越來越響,漸漸發出有節奏的呼呼聲,像鼓槌一樣撥動心弦。


    一個的熟睡中的年輕病人突然覺得難受地咳了幾聲。


    不多時,血管透過皮膚慢慢呈現出黑色,吐出一口黑水後,彭滿離開人世。


    自此,彭家全數滅門。


    ◇


    深夜檔沒幾個電影,兄妹趕上的最後一場是戰爭片,也沒有旁人,和包場沒什麽區別。


    相比於饒有興致吃著爆米花看著的清一,夏寒的思緒卻被環境音感染到。


    那個身影,那些聲音,與三年前的那天造成的回憶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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