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岱死了。


    素素依舊跪在他的屍體旁,雙目無神。素素呆呆的看著地麵,臉上有兩道淚痕,但是淚水似乎流幹了一般,再無一滴掉落。


    她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怨康爺爺,亦或許是自己的錯。白心和童鈞已經提前將此事告訴了自己,如果當時再努力說服族長,如果自己也相信白心的話,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素素靜靜地看著地上康岱的屍體,以前的生活如同走馬燈一般在腦子中閃過:雖然素素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但康爺爺輕輕勾她的鼻子,族長嚴厲地讓她修煉,鄰居胖嬸給她送過來鮮美的果子,或是和族裏的小夥伴一起跑到山裏偷玩,還有一年一度的雕刻大賽,以及晚上睡覺的石床,村頭的三棵柳樹,等等一切,都變得清晰後又模糊,仿佛隔著一層薄霧,遙不可及。


    素素在痛苦中睡去,夢裏她想回到村子裏,卻怎麽跑都無法靠近半步,她不停地掙紮,伸出手想抓住柳樹上掉下的葉子,一陣風吹過,手裏空無一物。


    白心和童鈞遠遠的坐在旁邊,看著六神無主的素素,童鈞擔心的說:“她還好嗎?”


    “碰到這種事,應該不會好吧。”白心貌似也有什麽心事,看著已經晴朗的星空,一改往常的開朗,不再說話。


    童鈞看著素素,也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是啊,自己失去了一個爺爺就已經傷心欲絕了,更何況素素失去的是全部的族人。童鈞將背後的半把殘劍抱在懷裏,“爺爺,你還好嗎?我多想再見你一麵。”


    三人各有心事,醒了又睡過去,夢沉卻又不得不醒來。這一夜無比的漫長,又寒冷。但最終黎明還是來了。


    白心和童鈞幫助素素把康岱的屍體埋了。然後三人在廢墟中仔細找了很久,卻不見任何村民的蹤跡,除了碎石連骨骸都被巨雷轟的無影無蹤。素素始終一言不發,不知在想什麽。


    到了晌午,童鈞找來些果子,三人圍坐在一起,素素將頭埋在膝蓋裏,童鈞拿了一個果子給她,她仿佛沒有知覺一樣,不吃不喝。白心和童鈞一直沒有離開,陪素素在廢墟上又呆了兩天。


    每當晚上素素都會無聲哭泣,在泡在淚水中睡著。白天就坐在大片空地上發呆。


    白心和童鈞都沒有打擾她,隻是見她不吃不喝有點擔心。


    直到第三天晚上,素素拿出康岱留下的黑鎏金沙石,看了好久,她哭了這幾夜,淚水早已經流幹了。


    素素毫無征兆,輕輕得對白心和童鈞說:“謝謝。”


    白心被她突如其來的話說的楞了一下,抱著青龍坐在她旁邊,說:“你說什麽?”


    素素穩定了一下情緒,用稍微大一點的聲音說:“謝謝你們。”


    童鈞聞聲也坐過來,說:“不用,我們也沒有做什麽。”


    “此事本來就與你們毫無關係,但你們卻如此努力幫助我們一族,可笑我之前竟然還那麽對你們。”


    “啊?沒關係的。你不是也沒怎麽我倆嗎?”素素忽然如此客氣,白心有點難以接受,他還是覺得那個如假小子一般的素素更好,隻是親眼目睹此事之後,那個開朗的素素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素素看了看他倆,又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石頭。


    “可能是我倆的方法不對,無論是砍柳樹或放火燒野草,最終都沒能幫助你們。”童鈞有點愧疚的說。


    “是我的錯,我要是早點相信你們……”


    “不要再說這種話,你根本沒有錯。其實換我是我們,當時也可能會認為是惡作劇。”童鈞見素素一直把滅族的責任強加到自己身上,趕緊安慰道。


    “對,你不要太自責,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白心也勸道。


    “謝謝你們安慰我。”素素說著又要哭出來。“對不起,我隻是不知道該怪誰,我始終恨不起康爺爺來。”


    “你康爺爺確實有不妥之處,不過他終究無心傷害你們族人。他可能方法不正確,但人本質不壞。”


    “嗯,康爺爺是個很溫柔的人,我一直很喜歡他。”說著素素又啜泣起來。


    青龍竟也不忍心,爬到素素肩膀幫她擦了擦眼淚。素素忍住淚水,**了一下青龍,說:“至少康爺爺為族人和七祭祀打鬥而犧牲了,而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不是的,素素。”白心說:“至少你還活著,活著就有希望。你還可以做很多事要做,他們都沒有辦法做的事。”


    素素抬頭看著白心,雙眼通紅,說:“真的嗎?什麽事?”


    “你可以幫他們報仇,你可以搶回月石,你可以查清南護法滅你們禦石族搶月石的真相,你可以找到你們的族長,他不是還活著嗎?”


    素素有點不相信自己,怯生生的說:“可是……我能做到嗎?”


    “相信你自己,現在不能做到,不代表以後不能。你如果隻沉浸在悲傷裏,那才是真的什麽都做不到了。”


    童鈞也說:“白心說的對,康爺爺不是給了你這塊很厲害的石頭了嗎?”


    素素看著手裏的黑鎏金沙石,眼神裏逐漸有了些色彩。


    “別著急,慢慢來。”白心說:“找到你族長吧,看看能不能將他的瘋狂治好。”


    素素堅定的點了點頭,說:“童鈞,白心,還有青龍,謝謝你們。”


    白心看到素素漸漸有了氣色,鬆了一口氣,給了她點水果,說:“吃點東西吧,今晚再休息休息,明天和我們一起走吧。”


    素素接過果子,難以置信的說:“我真的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我們要去中原,和我們一起吧!你自己留在這,我們也不放心。沒意見吧,童鈞?”


    “當然可以。”童鈞也笑著說道。


    “嗯。”素素再次點了點頭,把自己手裏的果子吃了。


    次日早上,三人一起朝中原方向出發了。


    臨行前,素素朝大片的廢墟方向磕了三個頭,雖然無法找到族人的屍體,至少向曾經他們存在的地方祭拜一下。


    素素與白心他們初次相見時完全不一樣了,總是一言不發的跟著在白心和童鈞身後。白心和童鈞很是擔心素素,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隻能等她自己慢慢從傷痛之中走出來。


    為了照顧素素,白心和童鈞並沒有不停的趕路,而是緩緩的一直向北邊走邊休息。


    “月石,是什麽石頭?”


    “月石是我們禦石一族自古流傳下來的鎮族之寶。並不屬於族裏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全族人的財富。”


    “月石有什麽作用?”


    “月石擁有時間最堅固的結界。自洪荒世界中誕生那一刻開始,月石便每晚都吸收著月亮的皓潔之力,幾萬年或是更久,大量皓潔之力沉積在月石中,常年累月的積累,使得月石蘊含的能量是無窮無盡的。所以月石產生的結界足可以抵擋這個世界任何的攻擊,絕對無法攻破!”


    “月石中的儲存的皓潔之力就沒有用盡的時候?”


    “理論上是可以的用盡的。但是若沒有受到攻擊,單憑撐起結界的話,月石幾乎不會消耗能量。大部分時間,月石貯存的能量都是大過輸出的,至於月石中的皓潔之力到底有多少,沒有人知道,所以世間也不會存在能將月石結界擊碎的攻擊。如果月石結界沒有被收起來,那晚的巨雷也不會傷我族分毫的。”


    “你們族能隱蔽在三棵柳樹之中也是靠月石的結界?”


    “嗯,月石是專門張開結界的石頭,隻要掌握方法,從最普通的單純防禦結界,到最複雜的混亂空間結界都可以。”


    “這麽厲害。”


    “但是如何張開結界也並不是每個人都會的,像使我族藏在三柳中的空間結界,隻有每任族長才有資格從族中秘典中習得。”


    “那你們為何可以自由出入結界?”


    “滴血。月石通過血獻來甄別是否可以通過結界的,隻有將血液滴到月石裏麵,月石才可以認主。我族凡是初生的嬰兒都會到月石台舉行出生大典,將嬰兒的血滴到月石之上,從此便會與月石建立契約關係,從此無論月石撐起奪目複雜強大的結界,我們都可以自由出入。月石的結界對於接受了血獻的人來說,毫無意義。”


    “那南護法並沒有與月石建立血獻契約,他怎麽通過結界,將血液滴到月石上建立關係?”


    “月石被搶走的時候結界並沒有張開。月石在沒有張開結界的情況下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任何人都可以靠近的。”


    “原來如此,不過月石結界既然如此厲害,為何你康爺爺在與七祭祀打鬥的時候,並不見其張開結界防禦呢?”


    “月石結界固然堅不可摧,但是也有弊端,就是在結界張開期間,月石必須靜止。移動狀態下是張不開結界的。”


    “世間諸事確實如此,有利必有弊,否則豈不無敵了。”


    素素點了點頭,說:“我想,南護法搶走月石肯定是為了它的結界。”


    “對,不知道他們有什麽陰謀。”白心說:“我們還要一路向北進了中原的話,必會經過南護法的城郭,到時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將月石偷回來!”


    素素擔心有點擔心,而且忽然變的對自己的能力非常沒有自信:“我們這麽弱,行嗎?”


    “不試怎麽知道,不行就不行,萬一成功了豈不是更好。”


    素素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們。這件事本來和你們無關的。”又要哭出來。


    童鈞拍了拍她的頭說:“以後不要再說謝謝了。”


    白心抱著青龍,也朝素素咧嘴說道:“對,我都聽膩了!”


    素素擦了擦眼睛,努力笑擠出一點笑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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