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一聽到那個聲音,周問鶴就愣住了,他艱難地支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但無力的雙手讓他再一次重重地砸在泥裏,他整張臉上撲滿了褐色的塵土,嘴裏麵也滿是幹泥。但是他卻笑了,來不及把那一口苦澀的幹泥吐出來就哈哈大笑起來,結果幹泥嗆進了他的肺裏麵,笑聲最後變成了劇烈的咳嗽,然而咳嗽中卻還是夾雜著狂笑。


    無漏和尚也笑了起來,一隻手握著金剛杵,一隻手摸著反射著晨光的大腦袋,“嘿嘿嘿”地傻笑著,他越笑越開心,最後幹脆捂著肚子蹲了下來。


    葉老五也在笑,他一隻手捋著剛長出不久的胡子,儒雅的笑聲中透露著一種可愛的天真。


    道人還聽見了一個人的笑聲,聽聲音那個人就躺在自己身旁。薛煮劍嘴角掛著未幹的血跡,身子痛苦地蜷縮成一團,每一聲笑都讓他蜷縮得更緊,臉色更白,但他還是在拚命地笑,笑個不停,眼淚都笑了出來。周問鶴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原本青白色的道袍如今被鮮血染上了好大一塊殷紅,這就是了,他心想,剛才正是薛煮劍用身子擋住了李無麵那一掌,整個人被李無麵轟得撞在道人身上,兩個人才一齊飛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在笑,隻有一個人沒有笑。李無麵。他不但沒有笑,他的眼神中又多出了幾分寒意。


    笑的人之所以笑,不笑的人之所以不笑,都是為了同一個原因,同一個一目了然的原因:“聲音的主人一旦現身,此戰勝負,便已見分曉。”


    晨曦的陽光中,從羊腸小道的盡頭走來了一個人。每次看到她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周問鶴都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看到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薔薇在夜色中緩緩盛開。這個身穿純陽道袍的女人有著一頭中原很少看到的如波浪一般柔軟卷曲的長發,此時,在金色的晨光中散發著一種淡淡的栗色。一雙美眸閃爍著靈動與高貴,眼底微微映出些許寶石般的綠色。她的腰間並沒有佩劍,而是挎著一把細刃的東瀛刀,她腳蹬著一雙難得一見的木鞋,走路的姿態優雅得如同一隻正要撲入貴婦人懷中的波斯貓。


    女人的後麵還跟著一個人,一個年約十五上下的少年,也是純陽道士打扮,腰間也掛著一柄倭刀,隻是比起那女人的刀要短上許多。少年皺著眉頭,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這件道袍對他而言顯得有些大了,以至於一雙手幾乎都要沒入了袖子裏。他腳上也是一雙木鞋,可能是因為心情欠佳,把鞋子踏得“咵嗒咵嗒”響。


    那個少年的懷裏躺著一隻貓,一直通體雪白的大波斯貓,躺在少年懷裏似乎讓它很舒服,此時它正懶洋洋地搖著毛茸茸的白尾巴,眯著一雙金銀妖瞳愛理不理地盯著眼前幾個人。


    這時,李無麵的狂躁與憤怒已然散去了大半,他死死瞪著那個女人:“你也——來了?”


    “嗯”女子用力點了點頭,“來了。”


    “你來得——不是時候!”李無麵咬著牙說。


    “看起來……”女子調皮地四下張望了一下,“是不太是時候。”


    周問鶴看到那個女人望向自己,急忙伸出手來盡力揮了兩下:“喂~小磨!”不知道這句話哪裏得罪了女子身邊的少年,他朝道人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夜刀香”黃蟬,謝雲流門下的第一高徒,甚至有人說她的劍法不在謝雲流之下。謝雲流回到華山隱居之後,她帶領著一部分不能被中原武林容納的刀宗弟子回到了東瀛。自那以後周問鶴便有兩年沒有她的音訊了。她身後的少年名叫田玉子,正處於青春期的叛逆階段,從表情到內心都別扭著,從小對於姐姐的依賴使他對姐姐身邊的任何人都抱有強烈的敵意,尤其是這個紅靴子的道士。正如所有成長中的孩子一樣,他腦子裏總是淤塞著很多的煩惱,其中最嚴重的就是對自己這個名字的煩惱。至於他懷裏的那位,小名叫做“棒槌”,是黃嬋的愛貓,田玉子對於“棒槌”的感情很複雜,“棒槌”對他倒是很簡單——它對於除了主人黃蟬之外的任何人都缺乏興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鐵鶴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永恒的夏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永恒的夏亞並收藏鐵鶴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