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隊相處了半天時間,從他不辭勞苦的劃艇救人,到不惜違反規定講解鼓勵。可以看出來,他的的確確是個心存正義,知恩圖報,仗義直言的好人。


    陸源甚至隱隱覺得,一旦他遇到了什麽困難危機,王隊一定會義無反顧的站出來。


    兩人在商店裏買了些水果,王隊自然是攔著陸源,一並付款,然後並肩走著,給陸源大致講解了下傷員的情況。


    大部分傷員救治及時,除了有點兒感冒傷寒,身體沒有什麽大礙。少數幾個可能是車輛下落過程中造成撞擊,有幾處骨折,但神智都清醒了。


    隻有一個人,也就是陸源最後救起來的女孩,或許是因為溺水時間過長,造成腦部嚴重缺氧,雖然恢複了心跳和呼吸,但仍處於昏迷狀態,住在重症監護室。


    陸源心裏有些遺憾,盡管他盡了全力,還是不能皆大歡喜。


    或許,這就是生活,總會有些缺憾。


    神智和身體都沒問題的傷員,並不能出院。原因很簡單,他們遭受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創傷,公交車上血腥殘忍的場麵,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對這些剛出校門的孩子,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


    所以,他們現在大多住在療養中心,接受心理醫師的輔導。


    醫院後麵的療養中心,綠植蔥鬱,亭台小階,環境十分清幽。不少趕到醫院的家屬,正扶著穿著病號服的病人,或聊天,或散步,撫慰他們。


    起初沒人認出來陸源,直到一位頭發半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太太,忽然發現林蔭小道上的人,就是曾出現在電視屏幕上的恩人。


    老太太正坐在石凳上,給孫女剝著橘子,冷不丁就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陸源麵前,打量了一下,驚喜道:“你,你是那個,那個小夥子。”


    “老奶奶,你好。”陸源微微一笑,禮貌的打著招呼。


    “我記得你的樣子,我記得你的樣子。”老奶奶滿臉激動,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一把把橘子塞進他手裏,慌道:“孩子,吃橘子,吃橘子。丫頭,快來,快來,你的救命恩人來了!”


    凳子上的女孩長相文靜,麵色還有些蒼白,她是在醫院醒來的,隻聽奶奶眉飛色舞的講述過陸源的壯舉,並沒見過陸源。


    現在看見他就這樣站在麵前,隻覺得他很高大,很陽光,笑容很好看,腦子裏倒有些發懵,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謝意。


    她抿了抿嘴唇,怯怯道:“你……你好。”


    陸錚報以微笑:“你好!”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恩人站在麵前,話都不會說了。”老太太數落著孫女,握住陸源的手顛了又顛,道:“孩子,真是多虧了你。否則的話,我老太婆,如何跟我去世的兒子兒媳交待啊。”嘴裏說著,眼裏突然留下兩行濁淚。


    陸源心中發酸,他的母親,蘇瀾的父親,都逝去了,這女孩的身世卻比他們還要淒慘。他連忙緊了緊老太太的手,誠懇道:“奶奶,都是我應該做的。”


    提起過世的父母,女孩的眼眶也有淚珠打轉,深深的鞠躬道:“謝謝你!”


    碰到這種場麵,陸源還有真有點兒不適應,隻得求助的望向王隊,期望著處事經驗老道的他能幫著解圍。


    可誰知道王隊嘿嘿一笑,衝旁邊努了努嘴。


    陸源抬頭一望,整個人都方了。


    不知是哪位病號家長注意到了陸源,正領著不少人浩浩蕩蕩的簇擁過來,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熱情洋溢,激動滿臉。


    再看王隊,隻見他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靠!


    剛覺得你仗義,現在怎麽覺得有點兒腹黑?


    大叔,咱不帶這麽玩兒的。


    很快,陸源就被圍攏過來的人群淹沒了,連王隊都擠到了一邊兒。


    頓時,耳朵裏嘈雜的像是鑽進了百鳥園。


    “你就是那個誰吧?”


    “對,他肯定是那個誰。我記得他樣子。”


    “什麽那個誰,這個誰。有沒有禮貌,恩人,是恩人!”


    “對,對,對。恩人,恩人。”


    “恩人啊,可算見到你了。”


    救了二十多個人,這些家長、親戚、朋友加起來足有四五十號人,把陸源圍的水泄不通,如同年終大搶購……


    先是挨個擠進來,緊握雙手,聲情並茂的感謝救命之恩。再是七嘴八舌,踴躍表達內心的感激和敬仰,最後則是爭先恐後的獻禮。


    “吃蘋果,吃蘋果。”


    “香蕉,這裏有香蕉。拿著,拿著。”


    “點心,務必收下啊。我們的一點心意。”


    “救命大恩,還有什麽說的。這些全都收下吧。”


    “大哥哥,大哥哥,我姐讓我給你獻花。”


    那熱鬧沸騰的場麵,甚至還吸引了不少無關的吃瓜群眾強勢圍觀。說實話,陸源腦子都快爆炸了,手都握的酸了,耳朵裏像鑽了一蜂窩的蜜蜂嗡嗡作響。


    那一瞬間,他生出一種驚悚無助的感覺,心中大呼,耶穌基督默罕默德金剛葫蘆娃,誰tm的來救救我啊。


    最終,還是王隊出手,解決了陸源焦頭爛額的窘境,以來醫院公幹為名,驅散了人群。


    人群散去,陸源的衣服被拽的皺巴巴,滿頭滿臉的汗,頭發都亂了,目光呆滯無神,整個看起來,好似被一群大漢掄過的小姑娘,淒淒慘慘,慘慘淒淒。


    在他的腳邊,放著各式各樣的水果、糕點、飲料、補品,堆的小山一般。


    王隊站在一旁,強忍著笑,道:“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都是你應得的。”


    陸源撇撇嘴,仰天長歎道:“報應啊。做個好人,咋這麽鬧心呢。”


    “噗。”王隊終於沒憋住,發出拖拉機一般的笑聲,一把攬住他的肩膀,笑道:“孩子,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救人一命,尚且勝造七級浮屠,何況二十多條人命?不怪他們太熱情,怪隻怪你太耀眼。”


    “唉。”陸源歎了口氣,隨手把不知道誰塞進手裏的蘋果,狠狠咬了一口,道:“都怪我,都怪我,當初不應該接受采訪的。”


    王隊眯縫著眼,曖昧的笑了笑,他這種老油條,當然看的出來,陸源這是暗爽,且是到了極點的那種暗爽。


    當然,這是他應得的。


    堆積如山的禮品,實在是拿都拿不走,最後還是王隊叫了兩個在醫院值班的同事,幫忙運到了車上。


    鬼鬼祟祟的進了療養中心,是的,鬼鬼祟祟。陸源生怕再遇上病人家屬圍觀,走的是躡手躡腳,跟做賊一樣,好不容易才溜到關智的病房。


    推開門,就看見病床上坐著個人,蜷縮著身子,雙手抱頭縮在膝蓋裏。


    “大智?”


    試探著叫了一聲,卻沒有回應。陸源關好房門,走進去,猶豫了一下,扯了扯他的胳膊,低聲道:“大智?”


    “別動我!”


    一聲虎吼響起,大智抬著頭,麵色蒼白,眼中卻都是血絲,像個發狂的獅子一樣。


    柳曉晴在關智麵前被擄走,讓他產生了強烈的自責和愧疚,以至於意誌消沉,滿腔無處發泄的邪火。


    陸源愣了一下,隨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提起來,用比他還大的聲音吼道:“艸。你tm的有沒有點出息,看看我是誰!”


    關智個性耿直,很容易鑽牛角尖。陸源明白,一般的勸解根本不起作用。


    關智呼吸急促,揚起拳頭,惡狠狠道:“放開!”


    “媽的!你還想打老子,要不是老子把你救出來,你tm的早喂魚去了。”陸源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但實際上也是牛脾氣,什麽橫的硬的,根本不怕,抓著關智的拳頭瞄著自己的臉,罵道:“來,打啊。朝這兒打!你tm不打,你就是慫..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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