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家的二樓,貝兒站在一個房門緊鎖的房間門口,隔著房門,隱約聽見裏麵似乎有音樂聲。


    她把門推開一個小縫,立刻就有一股刺鼻的酒氣撲麵而來。


    這個氣味實在太濃烈,貝兒甚至覺得辣眼睛。


    她皺緊眉頭,捏著鼻子,把門開的大了一點,小心地往室內看了一眼。


    借著走廊的燈光,她看見了被磚堵死的窗戶,看見了屋頂燈被拆掉後留下的破損,看見了幾百個酒瓶,按照大小和形狀,分門別類整齊地靠牆擺放。


    離門最遠的角落,一個髒兮兮的床墊直接擺在地上。海倫蜷縮在床墊上,披頭散發,形容枯槁,眼神迷離。


    床墊邊,放著一盤隻吃了一小部分的炒飯,海倫手指和發梢上的粘著的米粒估計就是從這裏來的。


    飯沒吃多少,可她手裏的酒已經下去了大半瓶。由於持續醉酒,她拿著酒瓶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睡裙和床墊上也滿是酒漬。


    不過她的手腳指甲倒是修剪的很整齊,炒飯裏料也很足,蔬菜蛋白質都不缺,滿地酒瓶都是好酒,能看得出來,她的家人,已經在盡最大的努力照顧她了。


    隔絕光源,是為了避免視覺刺激。玻璃酒瓶這樣的潛在利器也不清理,表明海倫至少沒有自我傷害的傾向。身上很髒,但憑觸覺也要把酒瓶擺的整整齊齊,看來還是個強迫症患者。


    而最奇怪的,是海倫酗酒。


    長期酗酒是會造成腦損傷,引起精神疾病。但是已經瘋了的人,是沒有必要再靠酒精來麻醉自己的。


    貝兒覺得,海倫很可能沒瘋,隻是害怕看見某種會讓她倍感壓力的東西而已。


    靠著超強的視力和快速的思考能力,這一番細致的觀察和推測,也就那麽一兩秒。


    而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海倫立刻遮住了眼睛,開始瘋狂尖叫。


    樓下,通過配備紅外夜視功能監視器一直關注著的女兒的海倫父母,聽到女兒尖叫,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知道女兒怕光,所以每次去給她送飯,洗臉,剪指甲之類的,都是趁她喝的人事不省時才悄悄進去,借著微弱的燈光,輕手輕腳地做所有事。


    “不用擔心,別上來。”


    監視器裏傳來貝兒的聲音,沉穩,堅定,不容置疑。


    她快步走到海倫身邊,蹲下身來,右手輕輕地搭上了海倫的額頭,剛剛還像發了瘋一樣的海倫立刻安靜下來。


    貝兒溫和地說:“海倫,別怕,我是來幫你的。”


    在貝兒能力的作用下,海倫試探性地睜開了眼睛。


    困惑,狂喜。


    海倫盯著貝兒看了一分鍾,臉上情緒瞬間轉換,她熱情地撲向了貝兒,緊緊地抱了上去。


    抱了大約五分鍾,她才鬆開手,像小孩子看到新奇的玩具一樣,認真看了好久,又直接動手,從頭到腳,摸遍了貝兒全身。


    她一邊摸還一邊用英語高聲叫著:“youdon’thaveit!youdon’thaveit!(都認識吧?我就不翻譯了)”


    這一頓操作,外加非常容易讓人誤會的台詞,很難不讓人往歪了想。


    貝兒臉都快綠了,她強行壓下了想把海倫推開的衝動,冷冷地說:“多新鮮呐,你有的我都有,你沒有的我肯定也沒有啊!”


    “不不不,你真的沒有,這怎麽回事?”


    “沒有什麽?你倒是說清楚啊喂!”


    貝兒被搞得一頭霧水,她試著去讀取海倫的思想,甚至共享了海倫的視覺,可她什麽都看不見。


    “是出現了幻覺嗎?”


    貝兒琢磨著,如果是幻覺,那就是海倫腦內產生的,貝兒分享海倫的視覺接受的電磁波信號自然是沒法看到。


    “隻是出現了點兒幻覺,不至於把你嚇成這樣吧?”貝兒困惑地問。


    “那不是幻覺,”海倫認真的說,“是真實存在的!”


    “好好好,不是幻覺,你能詳細說給我聽聽麽?”


    聽貝兒這麽說,海倫顯得很猶豫。她用眼神暗示了一下房頂角落的攝像頭,似乎在說,她不想讓父母知道這些事。


    貝兒心領神會,轉身出門,和海倫的父母交代了幾句。


    她保證自己絕對可以治好海倫,但是不可以被任何人記錄下治療的過程。


    海倫的父母剛剛見證了貝兒一隻手就安撫了海倫的奇跡,再加上之前揭穿他們計劃的神詭手段,她們對貝兒已經深信不疑。稍作商量,就同意了貝兒的提議。


    於是貝兒返回海倫的房間,輕飄飄地浮空而起,把攝像頭卸了下來,讓海倫徹底安心。


    “這樣總可以了吧?”


    看到貝兒居然飛了起來,海倫不禁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超能力者?那你應該可以理解我吧。”


    海倫從床墊破口處摸出一把手術刀,又拿過一個酒瓶,一邊講解,一邊演示了起來。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她說著,用手指比劃了幾下,“有三條線。”


    看著這個架勢,貝兒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


    “臥槽!這特喵不會是……”


    她眼睜睜地看著海倫用手術刀沿著剛剛指出的三條線劃了過去,也沒用多少力,整個酒瓶就立刻四分五裂,徹底壞掉了。


    直死之魔眼,貝兒心中最炫酷的能力,沒有之一。


    她曾經花了不少的精力,試圖開發出這項能力,可是一直沒有任何進展。


    無論是來自複仇女神的無限寶石能力,還是那個莫名其妙的「水」的能力,都沒法再現直死之魔眼。


    屢次嚐試無果之後,她不得不放棄了,並且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直死之魔眼,是她無法從概念上理解的東西。


    萬萬沒想到,今天居然在這裏見到了。


    看著貝兒震驚的樣子,海倫顯得有點兒失望和落寞,她低下頭,小聲說:“我以為,作為超能力者,你能理解我呢,對不起,嚇到你了。”


    “實在對不起,我並沒有被嚇到,隻是太驚訝了。我一直以為這種能力隻是個神話傳說,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海倫問到:“聽你的話,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貝兒點點頭,說:“這叫直死之魔眼,按照字麵意思理解,就是能看見‘死’的眼睛,你看到的線,被稱為死線,隻要用利器劃過死線,就能從存在層麵抹殺一切。”


    “居然還有個這麽中二的名字。”海倫自嘲地說,“我其實做過不少實驗,多少也有些自己的理解。但是,我一直希望能治好這世上所有的疾病,這種看見死的能力,不就是這個世界對我的諷刺和嘲弄嗎?”


    海倫又灌了一口酒,眼淚和嘴邊漏出的酒一起,順著纖細的脖頸,肆意地流淌。


    她是個心智堅韌的偉大女性。


    年少成名,成果斐然,譽滿天下,即使在未來無限光明之際突然跌落穀底,並沒令她失去希望。


    同事的死亡,不公正的審判,同胞的怒火,鍵盤俠的攻訐,這些都沒能將她擊倒。隻要真理還在,她就會一步不停地求索,探尋。


    就算被u-gin開除,被韓國所有的科研機構拒之門外,護照被扣押,使她沒法離開韓國去尋找新的機會,她也依然沒有絕望。至少,她還有時間和精力,把她所有的成果記錄、保存下來。


    直到命運給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呈現在這個世界上最敬畏生命的科學家眼前的,是一切的終結。


    這個致力於拯救生命的人,獲得了輕易抹殺一切的能力。


    那一條條黑色的死線,在海倫的世界裏織成了一張無死角的巨網,而海倫自己,則是一隻可憐的蝴蝶,掙紮了一輩子,發現自己,居然是織網的蜘蛛。


    “是嗎?”貝兒用誇張的聲音說,仿佛完全沒看見海倫已經淚流滿麵,“我可不覺得這個世界都在諷刺和嘲諷你啊,至少,我身上不就沒有死線麽?”


    醉意襲來,海倫破涕為笑,借著酒勁兒,她摟過貝兒,兩個人一起栽倒在床墊上。


    死侍的女朋友凡妮莎喝多了之後,也經常對著貝兒動手動腳。可凡妮莎是個特殊行業從業者,行為放蕩一點兒也可以理解。沒想到海倫這位女科學家也會來這一套。


    海倫近距離地盯著貝兒的臉,呼吸中濃烈的酒氣熏的貝兒想吐。


    “嗬,說的也是呢。誰又知道,你是個什麽怪胎。難道你就不會死麽?”


    “會,如果再跟這兒待一會兒,我就會被惡心死。”貝兒麵無表情地說。


    她的眼睛四處看著,海倫頭發上的飯粒,嘴邊的口水,睡裙上的汙漬,都沒逃過她的眼睛。


    床單上一次換也不知道是幾天之前,她腦補了一下這上麵的汗水和酒汙,不禁一個激靈,騰地坐了起來.


    “咱們還是談談正事兒吧,”貝兒說著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海倫,“我已經跟你父母保證過,要治好你的毛病呢。”


    “你先別激動,”貝兒趕緊加了一句,生怕海倫誤解了自己的意思,“直死之魔眼這種東西,即使把你的眼睛戳瞎也不會消失,不過我想你肯定聽過,生活給了你檸檬,你可以用它來做杯檸檬水(whenlifegivesyoulemon,makelemonade,英文諺語,生活常有不如意的事兒,但是換個角度,轉個念頭,下點兒功夫,也可以變成好事)。”


    “直死之魔眼看到的‘死’,是個很模糊的概念,那不是死,是從存在之初就已經被決定的終結和消亡。”


    海倫問到:“存在之初?什麽的存在?”


    “問的好,我本來想說,一切的存在,但是,我自己似乎就是個反例,所以,不妨說,絕大部分存在吧。恐怖分子,殺人犯,外星入侵者,邪惡機器人,疾病,創傷,衰老,甚至死亡本身,都是存在。隻要你能理解,就可以抹消他們的存在。”


    聽了貝兒的話,自從在醫院醒來後,海倫的眼睛第一次有了光彩。


    “如果你想對付前四個,隻要好好訓練一番,你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複仇者,但是,”貝兒話鋒一轉,說出來自己來找海倫的目的,“如果你想對付我舉的後四個例子,我剛好打算要在紐約開一家醫院,隻要你願意,院長的位子就是你的。有你的技術,再加上直死之魔眼,我連醫院的廣告都想好了,今天做手術,明天就上班。”


    “我願意,”海倫趕緊說,“可我的護照都被扣了,根本就沒法出境啊。”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要是你願意,就先去好好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給這該死的屋子透透氣,這屋裏簡直太惡心了,蟑螂都活不下去,也不知道你是怎麽過的。”


    “還有,我和你父母說,我是你朋友,你可別說漏嘴了。”


    貝兒發著牢騷,一臉嫌棄地離開了房間,可她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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