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謝賣湯圓的老翁,劉彥昌一路回到家中。


    他家隻是一所陳舊的民居,因為年久失修,早顯得有些破落。不過劉彥昌的姐姐劉巧雲是個極愛幹淨的女人,仍將小小的院落收拾的幹幹淨淨,井井有條。


    “姐姐,我回來了!”劉彥昌推開“咯吱”作響的木門,向院子裏喊道。


    “小兔崽子,你今兒又跑哪去了,怎麽現在才回來啊?害得我做好的菜都涼了,又要重新熱!”隻見一個女人提著菜刀,從側旁的廚房小跑出來,模樣看起來與劉彥昌有幾分相似,身段也很好。若不是穿著粗布衣裳,還要增色幾分,在清溪鎮這樣的地方,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姐姐,你快吃飯去吧,今天晚上我吃過了!”劉彥昌撫著肚子,之前還沒什麽感覺,現在似乎越來越脹了,好像還有一股子熱氣在他肚子裏亂竄。弄得他肚子裏發熱,脊背卻發涼,若真吃壞了肚子,就隻能幹受罪了,他們家可沒錢請大夫買藥吃。


    “我早就說過,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給我說說,是誰請你吃的飯?”劉巧雲雖沒讀過書,但還不至於愚昧無知,她一心想供養劉彥昌讀書考功名,最怕他誤入歧途。


    “姐,你想哪去了,有誰會請我吃飯啊?你記得賣湯圓的那個老翁吧,是他為了酬謝我,請我吃了一碗湯圓!你快吃飯去吧,等會兒飯菜可真的要涼了!”


    “知道啦,你快去讀書吧!”劉巧雲嘴上說著,心裏卻不是滋味兒。整整十五年了,沒想到弟弟第一次吃湯圓,還是別人送的,真的是讓她心頭泛酸。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房中一點微弱的油燈晦明變換,搖曳不定。


    劉彥昌竟然癱倒在地上,緊咬牙關,渾身濕透,豆大的汗珠不停從額頭滾落。


    疼,肚子鑽心刺骨的疼!劉彥昌從沒有感受過如此劇烈的疼痛,但他卻不敢呼出聲來,讓姐姐為自己擔心。


    忍著,忍著,隻是吃壞了肚子而已,或許過一會兒就該好了吧!劉彥昌悄悄安慰著自己,可是疼痛卻沒有絲毫減弱。


    難道是因為那顆硬實的湯圓?劉彥昌深深喘了口氣,腦袋似有一絲清明,忽然想起那顆湯圓來,簡直就像是活物一般,是直接鑽進喉嚨去的。


    就在劉彥昌沉思細想之時,隻覺眉心如針紮一般,還沒來得及反應,腦海中霎時天崩地裂,星移鬥轉。無知、無覺、無念,疼痛已然不再,思維恍若停止······


    劉彥昌的念頭裏隻有一個字,就是“空”。就像佛家之語,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空”,空洞,虛無······


    劉彥昌仍舊躺在地上,但是他的神思早已縹緲而不知其蹤,短短的一瞬之間,對他來說就像亙古之漫長。浩瀚如煙海,輕薄似迷霧,隻覺得腦海中多出了許多東西,但卻又無從尋覓。


    “昂!”一聲龍吟沉穩若驚雷,渾厚似洪鍾,徹底打破了劉彥昌的此種狀態。


    他隻覺眼前景色突然變幻,無邊無際的洪水山呼海嘯般席卷而來,仿佛一瞬間就要被洪流吞噬。


    劉彥昌驚慌不已,左右四顧,才發現自己身處江心,做一名漁夫的打扮。披著蓑衣,帶著鬥笠,獨駕一葉扁舟,在風浪中飄蕩,不由得心下茫然失措。


    緊接著,又見一道青黑色的龍影隨波逐流,依附著水浪上下翻騰,直取扁舟。


    劉彥昌不明所以,心中卻由恐懼變得興奮起來,龍,竟然真的有龍!他顧不得水浪的顛簸,竟然從扁舟中站起身來,想要將這神話中才有的物種看個清清楚楚。


    但最為鬱悶的莫過於孽龍了,這條龍影正是漓江孽龍,它借龍珠進入劉彥昌腹中,本想來個李代桃僵。


    要知道漓江上的漁民誰見了它不嚇個半死,它隻想故技重施,將劉彥昌也這麽嚇死。誰曾想這個人竟然不怕它,見了它之後反而更加精神。


    孽龍騎虎難下,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它現在處於劉彥昌的識海之中,雖然能左右場景變換,營造種種夢境,卻不能直接殺死劉彥昌的意識。如果劉彥昌不懼不怕不信,它便沒有任何的辦法。


    本以為奪個普通人的舍易如反掌,現在的它忽然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氣息。


    “神龍啊神龍,你是來救我的嗎?”劉彥昌見孽龍越來越近,心中越發的喜悅,在他的潛意識裏自認為是龍的傳人,對這鹿角、魚鱗、鷹爪的神龍充滿了信任。正因為這種無緣由的信任,更讓他無懼無畏。


    見孽龍從水中竄起,張牙舞爪的撲來,劉彥昌也從扁舟上跳了下去,緊緊的伏在孽龍的脊背上,死死抓著龍鬃。


    “騎龍升天,簡直就像夢一樣!”劉彥昌腦袋裏渾渾噩噩,事實上,他此時的狀態就是渾渾噩噩,不清不楚。


    窗外漫天繁星,靜謐的月光如水銀瀉地,將小院照的通徹透明。清溪鎮闌珊的燈火一盞盞熄滅,秋蟲隻剩寂寥的餘聲!


    劉彥昌仍靜靜的躺在地上,因為他經常要看書至深夜,劉巧雲很少會管他,所以遭遇今天這樣的意外,也沒能提早察覺。


    不過今夜是福是禍還尚不可知,隻能隱隱看見一點青光在他體內流轉,就像小小的魚兒,在他體內隨意暢遊。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受其影響,星星點點的銀色光點好似被他吸引,一點點被青色的光點吸附。


    初時隻是小小一點,像是灑下的魚仔,但遊走了幾個時辰,吞吃了不少的月華,便略微長得大了一些。直到星河隱去,東方泛白,那一點青光也隨之隱去。


    劉彥昌仍舊沒有醒來,他與孽龍夢中鬥法,其中包含著莫大的凶險。好在他倒是應了無知者無畏那句話,反過來破了孽龍的功法,奪了它的傳承。


    隻是身處夢中,懵懵懂懂,仿佛知道了許多事情,學了一門叫做《真龍九變》的功夫。這功夫無字無句,全靠領悟,好在他非意誌堅定,福源深厚,倒也悟出那麽幾句話來。


    披鱗帶甲堅如鐵,鷹爪鎖魂力蓋世,鹿角崢嶸意通靈。


    騰雲駕霧身如意,移山填海道無窮,呼風喚雨禦天雷。


    移星換鬥隨心變,顛倒陰陽明至理,斡旋造化掌乾坤。


    這一句話對應著一種變化神通,九句話恰好是九種變化,倒也應合《真龍九變》這個名字。凡境、地境、天境各包含三種變化,即便是孽龍,也僅僅是修煉到第三變,剛剛長出龍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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