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酒一飲而盡,老道士張口便道:“燕北刀王,老道前來討債了!”全不在意何有道一眾人馬。那聲音沙啞,好似老鴰,實在瘮人。


    何有道之前已被劍氣所傷,此刻更是不敢妄動。一旁丁勝悄聲道:“師父,此人身上背有九劍,想來夕照寺那邊就是這個老瘋子做下的,要不要抓來…….”


    “不要妄動!”何有道急忙打住丁勝的話頭,低聲言道,“此人深不可測!”


    老道士掰了隻雞腿,一邊大塊朵頤一邊含糊罵道:“小王八蠢蛋一個,大王八還算聰明!趁著老道我此刻顧不上殺人,帶著這群王八蛋趕緊滾!”


    何有道心裏思量著:“我這般低聲言語,也被他聽了去,也不知是哪來的妖道,莫不是……”忽然似是想起一人,更是心中打怵!


    往日裏作威作福慣了的錦衣衛和百毒門弟子,何時曾被如此辱罵?想是欲在何有道眼前搏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這一句罵完,便有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便衝進老道身前,伸手就欲拿住老道。


    那老道也不抬眼,左手反手從後麵輕輕一托,“噌”的一聲,一道劍影從劍鞘射出,那四人隻覺眼前恍惚,就瞧老道右手接劍輕輕一劃,整個經過就在眨眼之間,而老道雙股竟一點也不曾離開座位。


    眾人這才瞧到,老道手上寶劍泛著的劍光如霜雪一般清凜,那老道擦拭一番,緩緩將劍收回劍鞘,道:“你們四個應該慶幸可以死在青霜劍下。”


    那四人像看著傻子那般看著老道,正想發笑,忽然頸部一涼,四道細長的劍傷顯現,頓時熱血噴薄,四人癱軟在地,沒了氣息,臨死前,眼中滿是不可思議,想來是死不瞑目了。此幕,讓何有道等人膽顫心驚,毛發倒豎。


    楊儀也瞧得是瞠目結舌,心道:“這老道舉止怪異,一身邪氣,並非正道中人,不知是福是禍!先前他提到的燕北刀王莫不是燕山徐昂之?”


    這個問題也在何有道的腦中徘徊,何有道尋思著:“徐昂之號稱燕北刀王,若論武功,早已登峰造極,便稱天下刀王也不為過,不過徐昂之不是十年前就已經死了嗎?那這老道喊的是誰?”


    何有道畢竟是見慣殺伐之人,論起狠辣絕對不遑多讓,於是小心翼翼向前幾步,施禮問道:“敢問道長可是劍奴前輩?”


    老道抬眼瞧了瞧,嘴裏冷哼一聲,道:“沒想到你這個小王八蛋還有點見識。”


    楊儀此時大吃一驚,原來這個其貌不揚,邋裏邋遢的老道士竟是江湖傳聞中的劍奴公冶和!


    都說此人好收集天下名劍及天下劍法,殺人無數,更是修煉邪功,以血飼劍,簡直是罪惡滔天。但此人武功絕頂,一生為劍所癡,也算是個癡人,楊儀想著,之前他能以劍氣隔空傷人,其功力怕是已臻化境!


    “劍奴前輩,晚輩奉朝廷之命緝拿要犯,還請前輩高抬貴手,不要為難我等!”何有道心中甚惱老道一口一個“王八”,但出於畏懼保命,不得不屈尊恭敬的答話,否則這老家夥突然要是哪根筋搭錯了,發起瘋來,別說手下這幫東西,就是連自己恐怕也難以活命。


    “放你娘的大狗屁!你拿你的人,老子來討老子的債,沒工夫搭理你們,滾!”公冶和抬手就將雞骨頭甩到何有道臉上,大罵道。


    之前瞧見了劍奴的手段,一幹爪牙再無一人敢妄動。就連何有道也是嚇出一身冷汗。


    不過聽到公冶和所說,何有道也是鬆了口氣,趕緊叫人抓住楊儀,正要帶走,就聽公冶和指了指楊儀道:“誰叫你把他帶走了?”


    “前輩,我捉拿要犯,您方才不是說不理嗎?怎又出爾反爾?”何有道有些惱羞成怒。


    公冶和手中拿著筷子,懸在那裏,沉下臉來冷冷說道:“老子想留下誰就能留下誰,再敢多言,你們也都留下吧。”


    何有道清楚得很,公冶和凶名在外,若要留下他們這幾十條人命簡直是易如反掌!此刻他進退兩難,前有公冶和武功蓋世,後有門達權勢滔天,這兩個人都是不能得罪的。若得罪這個劍奴,自己怕是要命喪當場,但若是就這麽灰溜溜的回去,門達那裏也沒辦法交差,這榮華富貴也就成過眼雲煙了!


    不過何有道不是猶豫之人,畢竟榮華富貴還須有命享受才是。當機立斷,棄了楊儀,便逃之夭夭。


    這時店裏的廚子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盤剛炒的韭菜、一隻燒雞,看了眼掌櫃的屍體,眼中動容,一閃而過,對楊儀道:“那孩子醒了,找爹呢,去看看吧。”


    楊儀這才仔細打量這個廚子,身長八尺,孔武有力,目中有神,呼吸悠長,此人絕非常人,再看那廚子徑直走到公冶和身前,將兩盤菜碼往桌上一放,說道:“老牛鼻子,還真讓你找到這兒來了!”


    “小兔崽子,你若是繼承了你師父燕北刀王的名號,那你師父的債自然要由你還。”公冶和嘿嘿笑著,倒了碗酒飲下……


    楊儀顧不上這廚子是什麽身份,也無暇去聽他和公冶和說話,他衝進後廚,隻見沈淵畏縮在角落,眼中噙淚。


    楊儀瞧著心中大痛:“小小年紀,經此劫難,痛失父母,何其慘也!”他走到沈淵身前蹲坐下來,輕輕按住深遠的肩頭,安撫道:“無事了,無事了…….”


    沈淵知道眼前之人雖然相貌凶惡,但先前與父親並肩而戰,自然不是壞的,抹了抹眼睛,小心問道:“大叔,請問我父親母親如今在何處?”


    那期待的目光叫楊儀無所適從,他亦不願相信沈鈞夫婦就這般亡了,隻是事與願違,天命如此,為之奈何。長歎一聲,心中沉痛,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楊儀的一聲長歎,仿佛如重錘一般敲打在沈淵幼小的心上,沈淵開始有些上不來氣,他努力的呼吸,用他父親教他的吐納之法想要平靜心中的驚瀾,可無論怎麽努力,卻仍舊遏製不住那個最壞的預感。


    楊儀見沈淵氣息紊亂,麵色潮紅,似是急火攻心,楊儀一手把住沈淵手腕,另一手抵住巨闕穴,須臾間便讓他大吃一驚,沒想到六歲小兒居然有了些內功根基,雖然內力尚淺,但此刻卻是運行狂亂,四處亂竄,這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雙手扶住沈淵,輕輕晃動,大叫道:“娃娃!娃娃!”可沈淵此刻完全聽不到,情急之下,楊儀使沈淵趺坐,自己則坐於沈淵身側,一手抵背部神道穴,一手按胸前膻中穴,運功為沈淵護住心脈,梳理內力,這時廚子聞聲進來,恰好見到此幕,立刻喝止:“你做什麽?快住手!”


    “這孩子內息紊亂,內力於經脈之中亂竄,恐有走火入魔之兆,我為他梳理經脈!”楊儀看了一眼廚子,淡淡說道。


    他先前看廚子在劍奴麵前雲淡風輕,已知廚子並非一般。但楊儀不恥其為人,正因為先前此酒肆掌櫃被何有道所殺,而此人卻無動於衷,所以楊儀答了句話,便不在理他。


    “快住手,你會害了這娃娃性命!”廚子有些急道,同時衝到跟前正要出手打斷楊儀。


    突然沈淵口中噴出鮮血,昏厥倒地!原來楊儀感受到以自己內力傳入沈淵體內,卻遭到排斥,以為是經脈氣鬱而堵,於是正欲強行疏通經脈,沒想到關鍵時刻沈淵卻出了意外,讓楊儀驚慌不已!


    楊儀連忙扶起沈淵,急切之下還想為其運功療傷,卻被廚子拉到一旁。隻見廚子探了探脈搏,看著楊儀,“哼”的一聲。


    廚子對著屋外喊道:“老牛鼻子,你進來瞧瞧,這娃娃習的乃是華山派內功心法《混元真氣》,若以他派內功相治,必然造成排斥,反而會喪了性命,怕是此間隻有你能救了!”


    屋外大喊道:“你不是狂人嗎?你怎麽不救?再說,老道我隻會殺人,從不救人!”


    廚子也不急,道:“這是你那師侄唯一的骨血,你若不救,那便叫這娃娃等死吧!”


    片刻的沉默,那廚子又道:“還是說,你劍奴武功蓋世,原是浪得虛名!那你方才還敢向我討債,豈非白白送死?”


    “哼!”公冶和聽後,氣衝衝的就進到屋內,“臭小子,你罵我浪得虛名?我今日便救給你看!”


    隻是公冶和這一搭脈,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瞪著楊儀罵道:“你個蠢才!誰叫你隨便替他運功?找死不成!”


    楊儀一陣窘迫,卻也顧不得別的,隻問道:“怎麽樣?”


    “哼,沒救了!”雖然公冶和嘴上這般說著,但手上卻沒停,連按幾道大穴,緊接著四手相抵,片刻間,隻瞧沈淵三花蒸騰,潮紅褪去,顯然是救了回來。待公冶和收功,楊儀趕忙拜了又拜,連連道謝!


    不想卻被公冶和一掌扇飛,楊儀瞬間就倒撞到了牆上,跌在地上,連嘔了幾口血。隻聽公冶和破口大罵:“再晚一點,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你如何對得起我這師侄?娘的,沈鈞這臭小子也是個蠢蛋,教什麽不好,非教這門破內功!死了也不叫我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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