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醒啦!真真是叫人擔心死了!”耳邊響起禾南絮的關切,沈淵聞聲轉過頭來,見到這牽掛之人就坐於榻側,又驚又喜。


    沈淵正要掀開被子,一見自己隻穿著裏衣,又急忙蓋住,顧不上尷尬,隻急切問道:“南絮姐姐?你可無恙?可有被傷到?”


    那溫潤的日光透過窗欞,投射在禾南絮身上,聽聞沈淵所問,不禁覺得這臘月寒冬的日頭更加暖意融融。


    隻見禾南絮搖一搖頭,輕聲道:“我未傷分毫,倒是你,可是叫人嚇得半死。若非大夫說你並無大礙,想來我定已是六神無主了!現下你覺得如何?”


    沈淵試著提起真氣,隻覺體內幾乎空空蕩蕩,唯有一絲真氣在經脈中遊蕩,經過一番探查,除了極為虛弱,值得可喜的是,裴元海那股陰寒真氣竟已是不見毫厘!心下驚歎:“這《九字劍經》果然神奇,不過此番使來也實在是危險!”


    回想起自己不省人事之前的一幕一幕,沈淵不禁冷汗漣漣,頭也疼了起來,蹙眉搖首,一手正輕輕拍了拍,突然一驚,這才急忙問道:“你不提我差點忘記,此為何處,我又如何躺在這裏?其他人呢?裴元海那廝呢?”


    見他問得急切,禾南絮輕輕握住沈淵手來,道:“莫急,待我與你慢慢道來。當日你忽然倒下……”


    “且慢,南絮姐姐,”沈淵忙打斷話頭,似有些懵,“你所謂‘當日’是為何意?”


    禾南絮輕歎一聲,道:“豈不知,你這一倒便是昏睡了三日的光景。”


    “什麽?”沈淵實在不曾想到自己竟昏睡了這般久,“那……”


    禾南絮輕輕笑道:“那日你昏倒後,便來了援軍……”


    聽得禾南絮娓娓相告,沈淵得知,原來那日自己不省人事之後,正是王海與典壽二人率一眾人馬來救!當時裴元海正要來殺沈淵、禾南絮二人,忽見那火龍焰火於空中,便知不妙!


    於裴元海等人來說,身在韃靼的滿都古勒汗麾下,明人必視己為仇敵。如今見得這錦衣衛援軍信號,卻無法料準來人多少,實在冒不得險!當下若因殺沈淵二人,而延誤脫身,實在不智,也實在不值。


    當機立斷,喚了天山五絕中餘下的三人,領著僅存的八九個嘍囉,匆匆疾去!龐青、呂紅等人已無力去追,待王海、典壽率領四十餘錦衣衛衝進林子,卻已不見裴元海等人的蹤影!


    龐青抬手指了方向,王海當即領了三十人去追,留下典壽和十名校尉保護照看眾人。


    經龐青詢問,才知袁大人見汪大人至晚未歸,又聞他們龐青、呂紅已出城而去,同時沈淵與禾姑娘亦相繼不見蹤影,恐有意外,遂命王海、典壽二人出城來尋。


    一路上順著記號前來,正行至林外一裏之地,又恰好聽見一聲嘹亮,緊接著便見火龍騰空,這才得以搭救眾人。


    “原來如此,”沈淵聽得經過,不免唏噓一番,又問道:“我記得你是與汪直同來,不知他們現在何處,想來也當無恙罷。”


    禾南絮點頭道:“正是,逢此一遭,也算是劫後餘生了,所幸那個小汪大人被護得周全,隻是見著麵色有些陰晴不定,不知是何原因,興許是心有餘悸罷。”


    沈淵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汪直此人,他始終是有些看不透,倒不是對這缺東少西之人有何偏見,隻是覺得此人心思與他年紀極為不符,城府極深。雖說沈淵與他以好友相交,但沈淵心知肚明,無論是他還是汪直,皆並非坦誠相待,赤誠相交。


    一個在江湖、一個在深宮,二人自幼皆見過人心險惡,別的不說,這“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卻是懂得。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無論是誰,隻有相處的長了,方能知些根底。


    “對了,”禾南絮又道,“聽聞汪大人已領著韋英及麾下十人去與王海匯合,緝拿李子龍了。好像又聽聞他像皇上請旨,借了龐青、呂紅二人隨行。”


    對此,沈淵不去多想,若非這“妖狐”一案,二人原本亦毫無交集,隻是覺得借調龐青、呂紅二人隨行,這其中似有些文章,目的絕非如此簡單。


    抬眼環視著房內,見室內布置清雅簡潔,幾枝梅花醒目,插在青花瓷瓶之中,擺在窗前花幾之上,暗香撲鼻,直叫人心曠神怡。


    目光順著花枝落在窗子,那窗紙上貼著雄雞報曉、納福迎春的紅窗花活靈活現,透著喜慶。


    隻聽沈淵道:“南絮姐姐,這裏是......?”


    這一問,禾南絮忽然頓住了。見她有些局促,沈淵追問道:“南絮姐姐,你這怎麽了?”


    “哎,算了,與你說了可不許動氣。”禾南絮突如其來的這一句,更是叫沈淵不著頭腦。


    禾南絮長籲一聲,道:“眼下,我們正在袁彬大人府上......”


    “什麽?”沈淵一聽便怒了,正要發作,忽然歎道,“我與姐姐發得甚麽邪火,是我莽撞了,還請姐姐見諒。”


    沈淵自然知道,自己當時定然是生死不知,南絮姐姐一個女兒家,此番狀況又有什麽主意。即便是南絮姐姐定下的,將我送來袁府治傷休養,亦是出於好心,如此又怎能怪她,傷她?


    “我便知你會是這般反應,故而我才不好說出口來,”禾南絮麵露自責,“要不,我們這就離開此地?”


    沈淵擺一擺手,笑了笑道:“姐姐莫要自責,是我小家子氣了,既來之則安之,總之吃喝不愁,咱們何必要花銷自家錢財?”


    “嗯?”


    這話叫禾南絮一懵,隨即掩嘴輕笑:“這才是你嘛!油嘴滑舌的!昨日小年,眼看年關將至,我去喚人與你打了水來,也好洗洗晦氣。”


    見得佳人陰雲散去,沈淵點頭笑道:“那勞煩姐姐了。對了,當下袁彬可在府中?”


    “先前那會子,我亦問過,聽的府中下人說,上朝未歸,想來午後便能回了。”禾南絮如實應答,接著又有些擔心道,“你莫不是又想.....”


    話音未落,隻聽沈淵打斷道:“姐姐多慮了,眼下我虛弱至極,即便有心殺他,卻也無力難為。我隻是有幾句話要與他說罷了,放心,我知輕重,何有道為曾尋到,大仇未報,於這滾滾紅塵之中還未活夠,又怎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聽沈淵如此說,禾南絮也放下心來。


    不多時,那袁府的下人伺候著沈淵好好洗了一番,倒是叫沈淵極不適應,鬧了一個大紅臉。


    換了幹淨的青布直身,束了鞶帶,那頭上梳了髻,帶了網巾,整個人都煥然一新。那北冥劍一直在他床頭,未曾有人動過,如今又綁在背上,英俊之中又透著一絲不羈。


    與此同時,汪直一行人正出了京畿,一路往大同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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