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地勢險要,立於穀中,東自崤山,西至潼津,山峰險陡,深穀如函,號為天險,故名曰函穀。此地西據關中,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瀕黃河,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隻因其道路狹窄,素有“車不方軌,馬不並轡”之說。


    關外莽莽山巒,景色宜人。


    日暮蒼山,月華初上,山林中鬆柏蒼蒼,草木枯黃,鍾不負穿梭其中,偶爾見得喜鵲啼叫,野兔驚走,亦不覺寂靜聊賴。


    自平陽府至此,一日間鍾不負可謂片刻未歇,水米未進,加之此時天色愈發昏暗,這山路本就蜿蜒難行,便是武功再高,內力再深,此刻也已是疲累至極。


    尋了處平地,鍾不負盤坐在地上調息一番,這才長籲了一口氣,緩過一些來。此時他又饑又渴,身上有沒有幹糧裹腹,這腹中難受的緊,暗道:“這林子中倒是有些野味,單子胥那廝,性子太臭,定然不管飯的,不如自己先打些來充饑。”


    片刻後,鍾不負生起了火,那火堆上架烤著野兔,那香味讓人食指大動。


    正待鍾不負欲大快朵頤之時,隻聞身後腳步聲近。


    “你這漢子倒是膽子頗大,也不怕引來虎豹豺狼?”


    聞聲,鍾不負嘴角輕揚,也不轉身,道:“虎豹豺狼倒是沒引來,卻把天下第一的神醫給勾了來,倒也不錯!”


    身後那人腳步一頓,再瞧鍾不負起身轉了過來道:“單兄,多年不見,不識得小弟了?”


    來人正是黃河三怪之一,傳聞中的“藥死人”單子胥。隻見他一身藍布長衫,頭戴逍遙巾,手持竹杖,三綹長須飄逸,鳳眼細長,麵容清冷,四十餘歲光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


    定睛一瞧,頓時如仇人見麵一般,喊道:“鍾不負!快將我那龍涎香還我!”


    不由分說,單子胥將竹杖一扔,舉手便朝鍾不負打來!


    鍾不負不敢托大,別看單子胥一副文弱模樣,可武功不弱,身懷兩大絕技,一是“軒轅九針”,二為“分筋錯骨手”!


    隻見單子胥右手探出,猛然抓向鍾不負手腕,一出手便是分筋錯骨的妙招!


    鍾不負暗道不妙,倘若當真被他這一手抓住,定然是“壯士斷腕”了!


    不敢拖遝,鍾不負順勢一撤,瞬間叫單子胥撲了個空,但單子胥似乎早料道一招不成,同時腳步上前,左手暴起,徑直探向鍾不負下顎!


    鍾不負身子略偏,閃過襲來之手,同時手肘直撞對方肋下!


    單子胥招已用老,躲避不及之下挨了一記肘擊,隻聽他一聲悶哼,顯然吃痛,不過他卻沒有後撤半步!他知道鍾不負的本事,倘若拉開距離,自己絕占不到優勢,唯有緊貼其身,他這“分筋錯骨手”方可有一絲勝算!


    見單子胥如此大的怨氣,雖未下殺手,但其出招卻是招招狠辣,看著仿佛是非要卸掉他鍾不負的幾根骨頭,才可出了心頭這口惡氣。


    “單兄,莫要動手!”


    鍾不負心念平陽府之狀況,知道眼下更是得罪不得單子胥,唯有步步退讓,道:“這其中有誤會!”


    “呸,什麽誤會!你可知我那龍涎香得來有多不易?憑白讓你盜去,竟還叫你毀了!”單子胥步步緊逼,根本不給鍾不負解釋的機會,“蟊賊!我今日非要教訓你不可,若非是你,三年前那人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聞言,鍾不負不禁愕然,身形一頓,竟叫單子胥尋到了空隙,雙手直接摸上鍾不負兩肘關節,隻瞧他似舉重若輕,兩手同時向前一推,再向斜後側一扭,隻聽“喀嚓”聲一響,那鍾不負慘呼一聲,再看兩條小臂竟是耷拉下來,再也動不得了!


    抬頭看向單子胥,鍾不負心中暗道:“隻因我當年盜了那藥材,不想卻導致病人枉死,罷了,這兩條手雖抵不上人家性命,但能叫這廝出口氣也是好的!”


    “嘶!”


    雙臂疼的直叫鍾不負渾身冒汗,咬著牙問道:“單兄,在下想知道,三年前,你那龍涎香可是救命之物?”


    單子胥冷言冷語,反問道:“這世間有哪種藥不是救命的?”


    這話讓鍾不負無言以對,緊接著又聽單子胥道:“我知你所問何意,倘若沒了龍涎香便救不了人,我單子胥豈不是浪得虛名?”


    話鋒一轉,


    “三年前那病患已然是病入膏肓,落在我手裏,那說明閻王還不願收他,隻是你盜走奇藥,卻讓那人至少短命了十年!”


    聽得單子胥所言,鍾不負心中也算輕鬆許多,少了些自責。


    “我實在不知情,早知如此,我又豈會......”鍾不負輕歎一聲,隻覺惋惜。


    “假惺惺!”


    方才趁著鍾不負失神,將其兩條小臂卸了骨頭,單子胥憋著肚子裏的氣也算出了一半,罵了一句又問道:“你我之間這糊塗賬也該算算清楚,我且問你,當初你為何盜毀我藥材?”


    鍾不負搖頭苦笑,道:“我這人雖為盜賊,卻也有三盜三不盜的規矩,你身為醫者治病救人,卻不存父母慈心,竟是定下這有傷天和的規矩,枉增多少無辜性命,有人求你治病,卻要先殺個人來,如此作為與畜生何異?”


    “哈哈哈哈哈!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單子胥聞言忍不住大聲笑道,“當年天羅幫的殺人魔頭,居然還有顏麵來罵我?不僅可笑,而且迂腐至極,同那些愚民腐儒一般,不足道爾!”


    說完,轉身邊走,鍾不負急道:“站住!”


    “怎麽,”看了看那兩條無力的手臂,單子胥冷笑道,“還要再打一場?”


    “若非我有意相讓,你又怎是我的對手?”鍾不負毫不留情,又道,“隻是我不解,世人皆言‘醫者父母心’,可你定這規矩......”


    “我隻是要新鮮屍體罷了,至於是現殺的還是墳裏刨的於我來說無異。殺人取屍者,是其不配為人,於我何幹?刨墳取屍者,雖冒天下之大不韙,但在我看來,卻無異於為天下人計!”


    這番言論,可謂無綱無常,就連鍾不負也不敢苟同。


    “可你留這些屍體何用?”


    單子胥仰頭觀天,隻見繁星點點,孤高伶俜,哀歎道:“世上無人知我!”


    言罷,走近鍾不負,雙手抓住其手臂,用力一推,隻聽鍾不負悶哼一聲,再瞧他那兩條手臂,竟又活動自如!看向單子胥,不禁暗自讚歎!


    單子胥轉身向前走去,邊走邊道:“你隨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不多時便走進一條穀中,隻見一座座墳包立於眼前,不及相問,隻聽單子胥道:“天下疑難之症,多如牛毛,先人著作,不全適於今日,人體五髒肌理,神秘莫測,若不深所研究,醫道一途必然止步不前,這其中艱難,有誰能知?”


    驚世駭俗!


    鍾不負此刻好像忘了如何呼吸,片刻之後,看向單子胥,深施一禮道:“先生大才!”


    雖然自己依舊無法接受,但不得不承認,如此看似瘋魔之人,所說的話的確大有道理,所為天下計,亦絕非大言不慚!


    “哼!”


    對於鍾不負這一誇讚,單子胥卻不受用,隻問道:“你找我來,到底何事?”


    “救人。”


    鍾不負答的幹脆。


    “那你欠我兩具屍體了。”


    單子胥麵無表情,又見鍾不負不解,道:“替你接骨,算一具。”接著問道,“要救何人,現在何處?”


    “平陽府。是百毒門掌門何有道下的毒。”


    “我師兄?”單子胥聽鍾不負一說,頓時雙目圓睜!


    “師兄?”


    這下鍾不負卻心裏打了鼓,忍不住問道:“敢問單兄,何有道是你師兄?你們......”


    單子胥忙道:“這其中原委,說來話長!你先與我回茅舍取些物什,既然是他下的毒,我便不能置之不理,其他的待我救了人再容詳說,事不宜遲,今夜便要啟程,連夜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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