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你這是在——”莫家的人打量著裝扮怪異的陸逐虎。


    “哦哦,我……不知道您家有人,走累了坐這休息一會兒……”陸逐虎有些局促,連聲道:“不好意思,我馬上就走——”


    說著,站起來就準備趕緊離開。


    “慢著——”莫家人沒有想讓他走的意思,叫住他,看著陸逐虎頭頂的怪東西出神。


    壞事!陸逐虎回過神,頭頂上蓋著的耳罩看起來就像是老式諜戰劇裏的特務——他們不會以為我是來監視這家人的吧?


    “我知道你是做什麽的!”一個人叫道,緊盯著陸逐虎。


    “啊?”陸逐虎摘下耳機,按住複讀機就準備跑。


    “沒看錯,你就是——”那人目光灼灼道:“你是電報局裏發電報的吧!”


    “啥?”陸逐虎很意外。


    “您手上拿的是莫爾斯自動電報機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人得意道,畢竟跟著大先生走南闖北,自認為還是很有見識的,他看陸逐虎戴著耳機,就像是電報局裏譯電碼的。


    “哦哦哦,是是,我是——”陸逐虎隻能承認。


    哪知道眾人大喜!


    “嗨,正想找你們呢!”看起來像是管家的人一拍大腿:“急著去拍電報,怕時間太晚了,你們都下班了,準備明兒個一早去呢——這不可整好嗎!來一個電報局的人!”


    “趕巧了,裏麵正吃酒席呢,你要沒事,賞個臉,進來喝點酒?”


    “啊?”


    陸逐虎稀裏糊塗地就被熱情的莫家人迎進去了,裏麵擺了好多桌酒席,幾十號人都喝得滿臉通紅,介紹了陸逐虎的“來曆”,眾人還高興地邀他去上座。


    “家裏這是在辦什麽喜事啊?這熱鬧的……”


    糊裏糊塗地被敬了兩盞酒,陸逐虎才搞明白,原來是今天家主誕下了第一個孫子,一家老小都高興壞了,這才擺酒慶祝呢。


    “呃,生了小孩子,不應該九天或者滿月才開始辦席麽……”陸逐虎嘀咕著,莫家人卻對他笑道:“這要到孫少爺滿月酒的時候,來的人咱家裏可坐不下——今天隻是自家人聚聚。”


    陸逐虎心道:得,感情我忘了你們莫家一直家大業大的事實了……


    “可惜啊,大先生不湊巧,前腳剛走,這孫兒就出世了,他要在家多住幾天,這不就看到了麽——所以啊,我們才這麽著急給他發電報,告訴他這個天大的喜訊哩!”


    陸逐虎心裏盤算著,他們口中的“大先生”,應該就是現任家主,汐兒的曾祖父了——隻是今天出生的這位“寶寶”,是汐兒的堂伯父吧——陸逐虎記得汐兒的爺爺好像是她曾祖的小兒子。


    “莫先生去哪了啊?”


    “一星期前去歐羅巴了,”莫家人答道:“算算時間,應該早已經到了。”


    陸逐虎心想,這時候坐船去歐洲要一兩個月的,這莫大先生沒幾天就到歐洲了,肯定是坐的飛機啊,民國時坐飛機……唔唔,汐兒她們家確實一直都有錢,不是吹的啊。


    ……


    莫家的人,除了聽潮姐姐和汐兒,陸逐虎沒一個喜歡的,尤其汐兒那優越感十足,永遠“我老莫家高人一等”的堂兄莫聞濤,討厭到極點。不過來到這民國時的莫家,整個都變了個模樣,每個人都熱情親切,甚至讓他都有點受寵若驚了——也許是因為這時候他們家還沒像以後那樣,完全發跡吧。


    陸逐虎被帶去看了嬰兒——他們要陸逐虎這個“發電報的”好好寫,把小小孫少爺是個什麽樣子,完完全全描述給大先生——不要想著給他們省電報的幾個字錢。


    說來也怪,這皺巴巴、紅彤彤、眼睛都還不怎麽能全睜開的小家夥,看到陸逐虎就笑得很開心,讓莫家人連呼“有緣分”,陸逐虎心想:跟我這麽有眼緣,那這肯定不會是莫聞濤他爸爸咯?也不是聽潮姐姐的,年齡對不上……


    ……


    眾人都說“自家釀的酒不醉人”,連哄帶勸帶嚇,讓基本戒酒的陸逐虎忍不住破了回戒,喝得半醉——關鍵這“自家釀的酒”,根本是燒酒,不是米酒啊,火燒火燒的——莫家人說,對啊,是自家人釀的,自家人開的燒酒廠出品的啊,你沒看這都是玻璃瓶裝的麽……


    怕陸逐虎喝多了回去不認識路,還特意叫車夫用大先生的車把陸逐虎送回中央飯店去了,直接送佛送到西了……讓陸逐虎心裏不禁感慨,要是後來的莫家人也像現在這樣,他跟汐兒也不會有那麽多的波折了……嗬……


    有日,讓你倚在深秋;


    回憶,別去的我在心頭。


    回憶,在這一刻的你


    也曾淚流……


    ……


    被諷為“地圖開疆,日記強國”的常凱申,一個人在燈下,如往常一樣的,寫這一天的日記。


    先是想到今日日本大規模移民東北,住這兒就不想走了,今年以來的迫使承認“偽滿”,承認華北自治……越想越生氣,提筆寫道:“……此種卑劣伎倆,世界所無,而倭竟以無恥出之,人格掃地,國焉能不亡!”


    曆數了日本種種“卑劣伎倆”後,除了把這些寫下來,實際行動中,他雖然生氣,卻基本仍然是不采取任何行動,默許日人為非作歹。畢竟,在他的心目中,別的事更重要。


    這些寫完,他又想到滯留蘇聯的長子,不在身邊的次子,寫道:“國事家事一無所成,鬱鬱殊甚,念子尤切,嚐以傳達在事業不在子孫以自解,且不欲子孫為念也。”次子這兩日就要來南京受訓了,總算可以重逢,不過短短幾個月後,又要把他送到德國去留學,仍然是聚少離多,就又寫道:“生離之痛亦已甚矣,乃知當年幼年外讀時先慈不忍孤子遠離之情必甚於今日之餘也。”


    國事家事都一塌糊塗,讓他都把陸逐虎這個人忘在腦後了。


    每天最重要的事情,日記寫完,他才想起來那個陸躍民的試卷已經送來了。


    無所事事,就把送他案頭的試卷拿到手裏,隨意翻翻。


    對於陸逐虎在國文中大談對他的“熱愛”“效忠”,其實他並沒有太多的想法——畢竟現在手下人都是這樣對他說的。唯獨看到其中一句話,他卻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受觸動!


    忍不住將試卷放下了,悵然一歎。


    在那裏,陸逐虎寫著:


    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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