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已經是一年後了。


    牛岐山依舊如往日一般平靜,除了長老安在耳和崖三尺偶爾會發生一些小摩擦之外,大體上算是比較低調祥和的一年。迎來夏天的牛岐山顯得更有生氣,樹木瘋長,參天蔽日,鳥群會在樹林間穿行鳴叫,讓整座山愈發的幽靜深遠。


    抬首崖下方約莫五百丈處有一方洞穴,那是牛岐山為數不多的禁地之一,凡是牛岐山弟子,不得靠近其方圓百丈,違者重罰。究其原因,是因為那裏是牛岐山開山老祖夔牛的閉關修煉之地,是牛岐山重地,且洞口設有夔牛親自施下的禁製,生者勿入,觸者即死。


    而就在此時,那洞中正有一個青年打坐。


    “呼……總算是突破到築基中期了麽。”青年吐出一口濁氣,緩緩地睜開雙眼,凝視前方。一年時間匆匆而過,這青年的頭發已經長到遮住了眼睛,皮膚也變得有些黯黑發油,五官也更加的有棱有角。毫無疑問,這青年就是賀鼎。


    賀鼎站起身來,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被他一把扯了下來,露出結實的肌肉和富有質感的線條。這一年來雖然吃的少了,但通過他每天的鍛煉,整個人都精壯了不少,個頭也高了約莫半掌,此時的賀鼎看上去更加的成熟了,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青春少年特有的活力。


    “莽牛勁應該也快要進入第四層了……”賀鼎右手握拳,壯實的小臂上青筋暴起,他感受著身體經脈中流動著的真氣。


    第一次修煉出真氣是在大半年之前,賀鼎依照莽牛勁中記載的法門打坐運氣,吸納周圍的靈氣再轉入丹田。當他發現丹田中產生了一縷真氣時,整個人興奮的幾乎跳了起來,整夜都沒閉上眼。


    修出第一縷真氣,也就意味著賀鼎正式成為了修真者,踏入了築基初期!


    賀鼎試著去控製這一絲真氣,然而真氣很快就被他不小心排出體外,消散在空氣中,這讓賀鼎明白了現在的自己無法讓真氣離開身體。於是賀鼎又花了幾個時辰凝結出第二縷真氣,有了之前的教訓,賀鼎這次很快摸清了控製真氣的法門。


    控製真氣在於氣隨意動,真氣無法自己運轉,隻有在賀鼎意識的引導下才能在身體的任意部位間運動。


    而現在,經過大半年的積累,賀鼎的丹田內的真氣已如一個湖泊,加上剛突破到築基中期,丹田之海又會開辟新的空間來容納真氣。


    簡單來說,丹田就是個容器,你的境界越高,這個容器越大,能夠存儲的真氣的量也就越多。


    賀鼎並不急著把丹田之海裝滿,他每天都要修煉莽牛勁而耗費許多的真氣,他覺得頻繁的使用真氣能夠增強自己對真氣的控製力。


    “時間真快啊,轉眼已經一年了……”賀鼎深吸了口氣,壯實的胸脯起伏著。他轉身來到一處密密麻麻刻滿白色痕跡的石壁前,又重重地刻下了一筆。


    “希望這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天吧。”賀鼎自言自語著,目光轉移到了洞口的紅色禁製上。


    他這麽說,是因為他已經發現了破解這禁製的方法。


    經過大半年的研究,賀鼎發現這紅色禁製並不是在單純的旋轉,上麵的符號是隨著時間變化著的。就如同一個羅盤一般,這禁製上分有三百六十小格,一百八十中格與九十大格,分別朝著不同方向旋轉著,且速度快慢也不一致。格中的圖案有八卦,有五行,也有賀鼎沒見過的符號,總共六百三十格,卻沒有一個圖案是重複的。


    依照賀鼎的推測,想要破解這禁製隻有兩個辦法,第一是施術者親自解開,第二是等到這禁製旋轉到一個特定的位置,在那一瞬間,便能夠破開這禁製。


    然而要推斷出什麽時候才是那禁製的破解時機,實際上是極難的一件事。


    首先要明白這禁製上每個圖案是什麽意思,再者要尋找每一圖案之間的關聯,最後要等到三行特定的圖案完全重合的一瞬間,觸發禁製,才能完全將這禁製解開。然而要是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慢了一拍或是弄錯了圖案,那些被法陣電死的飛禽就是賀鼎的下場。


    多虧了賀鼎讀書涉獵廣泛,他才能在一年的時間,基本上將所有的圖案的意義搞清楚,但此時此刻,心裏還是不免的有些緊張,隻見他額頭冷汗直冒,畢竟一旦出了差錯,可就真的死了。雖然自己現在的自愈能力強,但賀鼎覺得還沒強到能起死回生的程度。


    根據賀鼎對禁製旋轉速度的推演,那三個圖案重合的時間應該就在今天,一炷香之後。若是錯過,便又要等上半年。


    “萬一搞錯了,或者手慢了,可就真的萬劫不複了。”賀鼎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手心開始冒汗。


    “可如果不嚐試,永遠被困在這洞穴裏,又跟死人有什麽分別?”


    賀鼎手裏緊緊地攥著丘詩悅給他的木鼎,這時候他的腦海裏又浮現出幾張熟悉的麵龐。


    “詩悅,小廷,二姐,大哥,父親……”賀鼎嘴中輕念道,親人摯友的臉猶如走馬燈般在賀鼎腦海中浮現,此刻他的求生欲望猛烈地燃燒了起來。


    “我不會死的!等著我!”


    賀鼎的眼裏射出萬道精芒,仿佛要將這洞穴射穿。


    離重合的時間,還有二十息。


    隻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邁步走到禁製麵前。禁製緩緩地旋轉著,那些慘死在禁製下的鳥獸還曆曆在目,賀鼎的手控製不住的抖了起來。


    還有十息。


    “來吧!”賀鼎低吼了一聲,全身的肌肉因為緊張而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慢慢地抬起右手,對著禁製的正中心,一股股的真氣開始在手掌上匯聚,等待破陣時機的到來。


    三息!兩息!一息!


    就是現在!


    賀鼎的瞳孔猛地一縮,那三個圖案在他眼中無限地放大放慢,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了一般。三行圖案從不同的方向在那一瞬間匯聚在一條直線上,猶如齒輪般精確。賀鼎用盡全身力氣,將真氣凝聚在食指上,戳向法陣的陣眼。


    賀鼎的手指觸碰到法陣的那一刹那,紅光乍現,所有符號在那一瞬間頓時光芒大盛,眼看賀鼎幾乎要被紅光所淹沒,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我……失敗了嗎?”


    手指沒有傳來任何被電擊的感覺,賀鼎等待了片刻之後,微微地把眼睛眯開一條縫。


    眼前的紅色法陣已然消失不見,一股帶著灼熱之氣的微風吹拂到賀鼎的臉上,他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著這空氣中濃濃的夏天原始氣息。


    成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賀鼎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動,仰頭大笑了起來,聲音回蕩在山穀間,驚動了不少停在樹梢休息的飛鳥,引得樹林之中一陣騷動。


    ……


    天色漸暗,陳三看了一眼即將下山的太陽,心中暗叫著不妙。


    陳三是牛岐山附近的普通人家,平日以采藥為生。因為牛岐山靈氣充沛,周邊生長著不少名貴的草藥,所以他們鎮裏有不少人幹起了采藥的行當,陳三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出來采了一天,才摘了這麽點,還都不值錢,回去又要被老婆罵了。”陳三看了自己藥兜裏放著幾株零星的草藥,歎了口氣。


    鎮上的采藥人從不在晚上活動,一旦太陽落山就得撤出牛岐山的範圍。牛岐山不但是修妖者的勢力範圍,而且還是許多猛獸出沒的地方。夜晚的牛岐山遠比白天可怕的多,這句話是每個采藥人都銘記於心的。


    “算了,要不回去了吧。”


    陳三心裏打著退堂鼓,手裏的鐮刀也慢慢地收回到藥兜裏。就在轉身準備回去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發現在不遠處的一處石壁上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陳三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後,任由好奇心驅使著他往那藍光走去。


    “不是吧!藍靈草?”陳三湊到那藍光跟前,看清了那發光的模樣。


    藍靈草算是牛岐山產的幾種草藥中比較珍貴的,主要是數量稀少,而且它還是煉製許多丹藥必需的丹方之一,所以在黑市上一株往往能賣到好幾十兩銀子。


    “臥槽!發了!”陳三眼裏放光,此刻那藍靈草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了幾十兩沉甸甸的白花花的銀子,這可夠他瀟灑上一兩個月的。


    “應該沒人發現吧?”陳三警惕地朝身後望了望,確認自己身後沒有跟著人,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灰蒙蒙的林間透著一股冷淒。


    蟲聲在樹林裏此起彼伏,遠處不時傳來野獸悠遠的嚎叫。


    陳三猛地咽了口口水,他拔出腰間的鐮刀,趕緊上前將那株藍靈草給挖了下來。藍靈草渾身透著淡淡的藍色熒光,在夜晚仿佛就是一盞微型的點明燈。把藍靈草放入藥兜中後,他鬆了口氣,他現在心中隻想著在還沒有猛獸發現自己之前趕緊開溜。


    隻見陳三回頭剛邁出一條腿,立馬就不動了。


    前方十丈左右,一頭灰豹正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


    “我的媽呀!”


    陳三嚇了一跳,慘叫一聲,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灰豹是牛岐山中比較凶猛的野獸了,進攻性極強且靈活敏捷,一般人碰到它絕對逃不了。陳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人,就算是手裏有武器,生還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陳三暗叫著,兩條腿已經軟的站不起來了,隻能用手撐著自己慢慢地往後退。退了沒幾步,背後便被石壁給擋住了。


    前有灰豹,後無退路。


    “吼……”


    灰豹低吼著,眼睛閃著熒光,開始一步步地向陳三走來。


    “你你你!別過來!我手裏的鐮刀可不是好惹的!”陳三雙手舉著鐮刀,聲音顫抖著對灰豹喊道。他也不管灰豹聽不聽得懂,但這個時候一定要有氣勢,說不定就把灰豹嚇跑了呢。


    灰豹頓了頓,眨了眨眼睛,繼續向陳三逼近著。


    “啊啊啊啊啊!看我的鐮刀刀法!!”見威嚇沒有用,陳三胡亂地揮舞起手中的鐮刀,嘴裏大叫著,希望這樣能嚇走灰豹。


    “叮!”


    突然響起金屬碰撞後的清脆聲音,陳三隻覺得手裏的鐮刀猛地一震,震得他虎口發疼。眼前幾道火星飛濺過,鐮刀磕到了堅硬的石頭,刀片飛了出去。


    “完了!全完了!”


    陳三看著隻剩木柄的鐮刀,瞬間被絕望所淹沒。


    灰豹走到離陳三約莫五丈遠處停了下來,整個身體往前傾去,背部弓起,宛如一張拉滿弦的弓。陳三認得,這是野獸撲食的準備動作。如果不出意外,下一秒,他就會被灰豹撕開脖子。


    陳三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在這一刻他的腦子裏想的全是他的娘子。自己因為貪心而落得這個下場,怪得了誰呢?早點離開不就好了嗎?


    “娘子……你要照顧好自己,我陳三隻能來世再見了。”


    陳三口中喃喃著,已經準備好迎接灰豹的爪子插入他的脖子,鮮血四濺的那一瞬間。


    “畜生!”


    “嗷嗚……”


    這時候耳邊響起一道低喝,隨著一陣野獸的哀嚎傳來,之後便沒了聲音,想象中的爪子也沒有插進陳三的脖子。陳三心中一陣疑惑,心說死就這感覺?於是將眼睛眯開一條縫,看到了眼前這幅場景。


    一個頭發雜亂,裸露著上半身的青年站在那灰豹的位置,地上躺著那已經癱軟的灰豹,嘴裏不停地流著鮮血。青年喘著粗氣,臉色蒼白,身上滿是汗水,他看向陳三,走了過來。


    “大叔,你沒事吧……”那青年剛一開口,眼珠子忽的向上翻,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那長發青年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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