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丁市,下午三點天空本是烈日炎炎,忽有烏雲壓城而來,風雲變幻。


    氣象台發布的紅色台風警報讓整座城市都炸開了鍋,在海麵上已是形成了三個巨大的台風,相互之間彼此接連,預計路線是朝著龍國的沿海地區直線而來,驚悚駭人。


    這三個台風,彼此之間像是默契十足一樣,不僅沒有相互掣肘,反而顯得井然有序,徑直而來,讓一些國內的氣象學家都瞠目結舌,稱這恐怕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景,同時督促沿海地區做好防風準備,並祈禱著台風在到達龍國以後會有所削弱甚至改道。


    此時走在大街上,一些電器商店的門口,甚至街頭巨大廣告屏幕上都播放著國內氣象專家對此次事件進行解釋,安撫群眾不要驚慌,請盡量儲存好食物,台風到來時盡量不要外出等等,引得一群人在屏幕下方指指點點。


    三個台風同時並排而來,這陣仗已是嚇得學校停課工人停工,家家戶戶都開始嚴陣以待,以對抗這一次千年難得一遇的古怪台風。


    曲元新,一個正是大學實習期準備步入社會的小青年,他眼神陰鬱且空洞,像是一個剛剛爬出沙漠的旅人,背著一個不知用了多久的破舊背包,腳步虛浮地走過熙熙攘攘的街道。


    街邊一名拾荒老人邋裏邋遢,舉著牌子告誡全街的人世界末日要到了,因為人們的科技逐漸踏足神的領域,神要降下災禍報複人類了。


    當然,更多的人視他為妖言惑眾,米國的人工智能,茶國的基因科技,雖然都很神奇,但說他們踏足神的領域,似乎有些誇誇其談了,更多人對此嗤之以鼻,像是在看瘋子一樣的繞道而行。


    曲元新似是有心事,與其他繞道而行的人不同,他則是徑直經過那人的身邊,嗅到了一股腐爛惡臭味之後才後知後覺,一臉厭惡的加快腳步。


    這時,那老頭開口對著曲元新說了一句:“小夥子,世界末日要來了,外國佬用高科技要打過來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曲元新對此還以一個苦澀的微笑,是啊,對他來說,現在若是世界末日到來了,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走過繁鬧的街道,走入小區之後,他左轉右轉的來到了一處專門停放自行車的私人小車棚,高度隻有不到兩米左右,掏出鑰匙開鎖,隨後推門而入,看到的卻是一間提供人住宿的簡易小房間。


    幾平米的小房間內,木床,電腦桌再加一個洗臉台就是全部了,這裏就是曲元新所租住的地方,是一個自行車庫改裝的出租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但生活起來不太方便,連個馬桶都沒有,想上廁所,隻有到附近的公廁。


    沒辦法,學校已進入了實習期,他曲元新工作地點又距離學校太遠,住宿舍是不現實的,無奈之下,隻好選擇在外租房,在沒有經濟收入來源的基礎上,這麽一個廉價出租房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他將書包隨意丟在一旁,手中抓著一堆病例單與收據單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腦子嗡嗡作響,空白一片,醫生的話不斷的在耳邊重複,就像是一把把尖銳的小刀,一次又一次的紮入他的心。


    也不知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多久,他才又一臉木然的把診斷書拿出來看了又看。


    忍不住抽動嘴巴冷笑了起來。


    “幹最是最髒最累的活,拿的是最低的工資,還沒等我生活改善,你就讓我得絕症,嗬嗬嗬……”


    “整天陪笑臉受氣,掃地,刷馬桶,好不容易當上見習經理,你給我整這一出,行行行,你夠狠的,老天爺,我去你祖宗十八代的!!!”


    說著,他將手能夠抓到的所有東西一股腦的朝著前方丟去,丟了病例丟枕頭,丟了枕頭丟被褥,直到他抓起了自己的手機,這才無奈的停了下來。


    手機是出來上大學前,老爸給買的,他不舍得。


    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他想傾訴,他想吃飯,他想死前破個處……


    這**似乎尤為重要,他不由古怪的笑了,笑著笑著又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麵色如死水一般。


    他打開手機,從通訊錄當中一個個的找名字。


    父母,他不敢打電話,生怕他們哭,他們一哭,曲元新好不容易憋屈到現在的眼淚肯定止不住的流。


    終於可以賺錢報答二老的養育之恩了,結果卻是這等可笑下場。


    通訊錄繼續下拉,看到的一個又一個的人名,一個妹妹,幾個大學同學,幾個高中同學,幾個同事,他發現,自己連一個能說私話的人都沒有,可悲……


    眾多名字當中,他隻在一個叫小桃的名字上頓了頓,很快又是冷笑一聲,繼續往下拉,直到最後,他看到了一個名稱——七叔。


    曲文遠,是曲元新的七叔,家族父親那一輩排行最小的叔叔,和曲元新的年齡相差僅有七歲,從小就帶著他四處在小鎮裏晃蕩,這個七叔,相比其他叔叔,開明的多,也時尚的多,再加上曲元新從小老成,兩人竟是莫名的聊得來,當年的他們經常一齊出入遊戲廳遊玩,直到曲元新上了高中之後,才少了聯係。


    此時突然看到這個名稱,曲元新發現,這反而是自己唯一好開口訴苦的一個人。


    他吸了吸鼻涕,鼓起了勇氣撥打了這個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直接被掛斷了。


    不信邪,再打,再掛,繼續打,一連被掛了四個電話,第五次撥打的時候,終於有人接聽。


    可還不等曲元新開口,電話那頭就歇斯底裏的破口大罵起來:“老子今天心情不好,給你一句話的時間,給我一個不弄死你的理由,聽好了隻有一句話可以說,如果你搞什麽推銷弄什麽電話詐騙,老子發誓,一定找到你,然後活活折磨死你,老子說到做到!!!”


    聽聞這幾乎是用盡力氣怒吼出來的一句話,曲元新微微一愣,隨後心平氣和的說道:“七叔,你沒把我的電話號碼記在手機裏嗎?”


    電話那頭頓時啞火,可以聽到他發出了一聲驚愕的疑惑聲,隨後又倒吸一口氣:“你是……”


    “猴子……”


    他說話也就言簡意賅:“什麽事?”


    “我快死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你什麽意思?”


    “我真的快死了,七叔,二期了,沒有治療的價值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可曲元新卻像是開閘泄洪的堤壩一般,學著先前七叔歇斯底裏的聲音瘋狂的咆哮了起來:“老子他媽的不想死,不想死你懂嗎?以前家裏窮,我爸我媽養我不容易,我還沒給我爸買他想要卻舍不得買的茶葉,還沒送我媽名牌包包,我他媽拍著胸脯和他們承諾過的!!結果現在要死了,老子還是個處男呢,到死都沒能給家裏留個種,我就一活脫脫的悲劇,我就一個純正的傻叉!!”


    曲元新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剩啜泣。


    台風和他有什麽關係,世界末日又如何?在他曲元新看來,現在他的世界已經崩塌了,往日裏,哪怕生活再艱苦,他總是相信明天會更好,可如今,他在爛泥裏打滾匍匐前進,好不容易看到曙光,卻有人告訴他,你要死了!


    誰人能忍受得了這等絕望?聲嘶力竭過後,曲元新與電話那頭同時都陷入了沉默。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持續三秒的歎息:“你開門吧,我見見你。”


    “見見我?”曲元新驚愕的瞪大眼睛:“七叔,你就在丁市嗎?那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


    七叔有些沒耐心的說道:“開門就是了。”


    曲元新用手臂支撐著站起身,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揉著腰,緩步來到了門口,輕輕的握住門把,心中莫名其妙的緊張了起來。


    這個時候,七叔提醒道:“到了列車之後,20號車廂找我。”


    “車廂?七叔,什麽車廂……喂?喂!”曲元新在開門的那一刹那,頓時感覺到眼前有一股刺目的光芒,他匆忙地用手臂遮擋。一陣巨大的吸扯力伴隨熟悉地轟鳴聲驟起,曲新元被帶著向前一個趔趄後吸力和轟鳴聲又驟然消散。


    待到他適應了光芒之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腳下傳來持續的震動,麵前一排排整齊的座椅,窗外過往的是一閃而逝的景色。


    “列車?”曲元新心神具震!


    他猛然回頭,發現自己來時的小出租屋已是不見了,被身後同樣空無一人的車廂所代替。


    車窗外是陽光明媚,景色是一望無際的麥田。列車氣浪撫過,麥浪如金色波濤般洶湧起伏。


    這燦爛的一幕給曲新元帶來的寒意,如波浪般擴展到全身的每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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