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論,始於天南散人。關於天南散人的信息,流傳下來的極少。其人生卒年不祥,修為不祥。相傳,天南散人活躍於天南澤地,後來《靈說》流傳於世,《靈說》署名,即天南散人。《靈說》中關於萬物有靈的說法,有兩種意思。其一,指的是萬物有靈,人類並不比一塊石頭更高貴。其二,指的是世間萬物,一旦靈智開識,皆可修煉。因為這種論點,也有人認為,天南散人,極有可能並非人類。


    《靈說》甚至認為,人死掉之後所產生的怨氣,若是足夠強悍,也一樣可以產生靈智,從而進行修煉。


    以前的時候,林再覺得《靈說》就是在胡說八道。可現在,林再不自覺的就想到了那一段內容。


    暴雨之中,那個來來回回穿梭的魅影,真是如同鬼魂一般。淒厲而刺耳的尖叫,更是讓人頭皮發麻。


    “夫君,看清是什麽了嗎?”林再小聲問著,眼睛死死的盯著門外的大雨。那魅影越來越靠近,殺氣也越來越凝重。


    陸野微微凝眉,卻搖了搖頭,“虛無!肉眼可見,天魔眼卻什麽也看不到。這玩意兒……小心點兒。”


    林再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夫君還記得《靈說》中提及的怨氣所化的邪物嗎?”


    陸野道,“你懷疑是那玩意兒?如果那東西真的存在,大概比較麻煩了。這八荒之地,顯然死過不少生靈,怨氣極重。”說著,陸野心念一動,天劍降臨,穿過破屋的屋頂,落在了麵前。


    “不怕。”林再看了看抓起天劍嚴陣以待的陸野,笑道,“你傷勢剛好,歇著吧。這種小東西,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這麽自信?”


    “嘿。”林再冷冷一笑,一隻魔骷忽然直直飛起,衝向屋頂的破洞。


    緊接著,魔骷與那魅影的淒厲叫聲在頭頂響起。


    陸野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


    林再忽然飛身而起,六顆魔骷與那魅影打在一處的同時,林再掌心中,多出了一具天棺虛影。那虛影越來越大,竟然變成了一座大殿一般大小,將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了天棺之內。那原本忽然消失忽然出現的詭異魅影,頃刻間被阻止。


    在天棺虛影中,它的手段,似乎被限製了。


    沒有這種詭異本事的魅影,轉眼間就被六顆魔骷打的尖叫不止。


    然而,縱然叫的淒慘,可這東西卻並沒有露出敗象,反而是越戰越勇。時不時的,還會朝著林再這邊衝來。林再已然有了築基修為,死氣屏障的運用更是得心應手。再配合魔索的詭異,那魅影想要靠近林再,幾乎是不可能的。


    林再站在破屋的牆頭上,一臉傲然的看著那魅影。曾經不可一世的魔頭,終於顯出了她目空一切的強橫。


    陸野站在房間裏,抬頭看著林再,抱著胳膊,一手捏著下巴,露出一臉欣賞的表情。


    林再感應到了陸野的目光,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陸野,撇撇嘴,哼聲道,“被本尊的威風震撼到了吧?”


    陸野依舊捏著下巴,很是認真的點頭道,“確實。”


    林再得意的揚了揚下巴,繼續關注著魔骷與那魅影的打鬥。看了一會兒,林再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又低頭看了看陸野,陸野還是剛才那副欣賞的姿勢,而且還一臉的玩味。


    “別賣眼,小心點兒。”陸野好心的提醒林再。


    林再又心中不安的看向不遠處的撕鬥。六顆魔骷聚在一起,雖然多少會有些自主戰鬥的意識,但沒有林再的控製,戰鬥力還是會大降。


    林再發現,這魅影雖然被六顆魔骷壓製的死死的,但依然十分頑強。林再推測,能扛得住天棺虛影下的六顆魔骷的家夥,至少也得有築基的能耐!哪怕是這種邪物!


    大雨依然下個不停,時不時的有冷風吹來。


    一陣小旋風吹過來,吹的林再裙底微涼。


    她怔了一下,猛然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趕緊一手捂著皮裙,低頭怒視陸野,“混蛋夫君!”


    陸野一怔,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誰稀罕看你,又不是沒見過。”


    “那你還看?!”林再怒極,“流氓!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狗眼!”


    “我信,我信。”陸野趕緊捂住眼睛,“我不看了,行了吧?”


    林再咬著牙,小拳頭攥的緊緊地。好幾次,她都想一巴掌拍死陸野算了。可這個念頭轉來轉去,又被她趕走了。


    拍死這個混蛋,就太便宜他了!


    他要好好活著,好讓自己慢慢的折磨取樂!


    一念及此,林再眼角忽然瞥到一道黑色流光閃過。


    那魅影邪物,竟然撲向了陸野。趁著林再分心,魅影終於擺脫了魔骷的糾纏。


    林再大吃一驚,脫口道:“小心!”與此同時,她自己從牆頭上跳下來,六顆魔骷也迅速撲來,魔索也蔓延過去。


    然而,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陸野剛剛放下手,正要舉起天劍反擊,竟然直接被那邪物鑽進了身體之中。陸野的雙目猛地一黑,黑氣逐漸蔓延至整張臉。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而憤怒。“放我走!”


    顯然,這是那邪物在借助陸野的嘴巴說話。


    林再急忙收住魔骷和魔索,憤怒的看著陸野,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放開他!不然,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嗬……你打算用什麽來殺死死物?”那邪物道,“我無心殺你,隻是想知道,你身上的死氣,到底是從何而來!你是從天絕之地來的嗎?”


    天絕之地?


    林再擰著眉頭,道,“與你無關,快放了他!”


    “嗬……作為一個魔族,你竟然這麽關心他的死活?”邪物大笑,“看來,你很喜歡他啊。”


    林再張了張嘴,看著一臉死黑的陸野,嘴角抽搐了幾下,忽然憤怒起來,“放屁!本尊怎麽可能喜歡上一個人類修真者!我隻是……本尊最恨別人的威脅!你若是知錯能改,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魔族的話,不可信!”邪物道,“收了你這限製我法訣的東西,我立刻就走!不然……你不會想讓這個醜男形神俱滅吧?”


    醜男?


    林再呸了一口,道,“比你好看多了!”


    邪物怔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它發現林再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話裏的重點。“收了你的法寶!快點兒!”說著,陸野的臉色竟然越來越黑。


    “你……”林再緊攥的拳頭有些發抖。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掉了!竟然會在意一隻邪物的威脅!夫君這種蠢貨,沒有絲毫的利用價值,自己有必要在乎他的死活?!


    天棺虛影忽然震動了一下。一片死氣,開始充斥在整個虛影空間裏。


    那邪物感受到了林再強烈的殺意和憤怒,它顫聲道,“你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說著,又發起狠來,“那我就拉他陪葬!”說話間,陸野整個人都變得死黑一片,這黑色,看起來似乎要破體而出。


    林再漲紅了臉,咬著牙,控製著天棺死氣。奔騰的死氣,好幾次都要攻擊陸野,在天棺虛影之內,死氣的攻擊力極為強悍。林再相信,隻要自己願意,那邪物和陸野,可以一起完蛋!


    隻是……


    不是自己不舍得陸野這個蠢貨死掉!


    隻是……


    隻是……


    一個人在這個破地方多無聊啊!有個蠢貨陪著說說話也挺好的!


    對!


    就是這樣!


    林再深吸了一口氣,死氣逐漸斂去。


    天棺虛影陡然收起。


    怒視那邪物,林再道,“滾!”


    話音剛落,卻看到渾身發黑的陸野,竟然舉起了手中的天劍。天劍劍鋒還是朝著他自己。


    林再心裏咯噔了一下,憤怒的大罵,“混蛋!不要……”


    叱的一聲。


    劍鋒最終還是灌進了陸野的胸膛。


    滿臉漆黑的陸野,嘴角露出一絲詭譎的笑意。


    緊接著,就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尖叫聲異常刺耳,牆上斑駁的石灰,竟然都被這尖叫聲震落。


    陸野身上,一團黑影,砰然四散,同時,他手中的天劍,也消失無蹤。


    “呼……”陸野摸了摸安然無恙的胸口,看著林再笑道,“好在你夫君我還有些手段,不然啊……嘖嘖。不明白?嗬嗬,我手裏的天劍,是天劍器靈,本就不是實物,殺死依附在元神之上的邪物而不傷及本身,很簡單。”


    林再呼出了一口氣,道,“真是可惜,我還以為你會死了呢。”


    陸野笑道,“是嗎?剛才好像有人很擔心我的死活啊。哎,還別說,真是意外。一個魔族,也會在乎我?難道說……”


    忽然間,六顆魔骷朝著陸野狠狠的打來。


    陸野有些措手不及,急忙運轉星力抵擋。然而,這攻擊太過意外,林再的修為又高出陸野太多,一顆魔骷,直接撞在了陸野的後背上。


    陸野身子前傾了一下,一口血噴了出來。


    林再收了魔骷,冷冷的看著陸野,道,“你真的以為我在乎你的死活?”


    陸野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苦笑了一聲,“以前可是你自己整天想要我相信你喜歡我的,現在我相信了,你反倒是不想承認了?女人心,海底針。唉……”看了看手心裏的血,陸野又道,“到底要鬧哪樣。”


    林再漲紅著臉,看著陸野。陸野沒有理會林再,直接坐在床上,開始運功療傷。


    站在破屋露天的地方,淋著雨,林再惡狠狠的瞪了陸野一眼,轉身走出了房間。


    一直來到這個宗門廢墟的劍場空地上,林再盤腿坐下來,任由雨水淋在身上,痛苦的抓著頭發,仰躺下來。


    自己難道真的喜歡上了夫君這個蠢貨?!


    怎麽可能!


    林再抱著腦袋,在雨水中打滾兒。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對!


    自己一定是瘋了!


    這天空中灰蒙蒙的東西,一定對魔族十分不利,一定會讓魔族發瘋的失去理性!


    唔——


    還別說,大概真的有這種可能……


    想著想著,林再又抱著腦袋滿地打滾兒。


    這種荒唐的借口,連自己都不信!


    不過……


    自己智商這麽高,當然不好騙,但夫君就是個蠢貨,大概會相信的!


    怎麽可以讓他以為自己喜歡上了他呢?!一個魔族,竟然喜歡上了一個修真者,他一定會笑死了!


    所以必須讓他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想到的這個有點兒荒唐的借口……


    林再忽然啞然失笑。


    怔怔的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來的傾盆暴雨。


    林再歎了一口氣。


    林滅天啊林滅天,你怎麽可以喜歡上別人呢?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蠢貨!


    自責了一陣,林再站起身來,看了看破屋方向,遲疑了片刻,轉身又進了那大殿,尋到那草地所在,開始練習步法。


    ……


    怨靈,乃是這八荒之地的怨氣所化的一種邪靈之物。雖是怨氣邪靈,卻偏偏又是一種大補的東西。吞噬氣靈,然後煉氣歸脈,可以大幅的提高修為。然而,氣成靈不易,所以縱然八荒廣袤無邊,真正的氣靈,也十分難得一見。


    聽到一隻怨靈的尖嘯,劍了了激動的不行。很多年前,劍了了就曾經跟一隻怨靈擦肩而過。對於怨靈的尖嘯,劍了了十分熟悉。


    從那尖嘯聲中不難聽出,那怨靈一定是遇到了極為危險的狀況。


    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竟然這麽走運,遇到了怨靈這種好東西。


    要快!


    等到怨靈被那蠢貨吞噬了,就晚了。


    劍了了循著那聲音疾奔而行。


    隻是,傾盆大雨的噪聲還是幹擾了劍了了聽聲辯位的能力。一直在雨中尋找了很久,劍了了也沒有找到那怨靈的位置,反而不知不覺間又來到了那一間已經破損的石屋之處。


    看著那石屋牆壁上的破洞,劍了了不免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個變態的夫君。


    唉……


    當初真該聽哥哥的話,何必非要嫁給那隻臭狐狸呢?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又想起那個侄子被一個人類修真者攻擊的破事兒,劍了了心裏煩的厲害。


    再看看那石屋,劍了了轉身欲走,卻忽然心中一動,看向不遠處。


    灰蒙蒙的世界中,一個人影逐漸走來。


    看到來人,劍了了眉頭微微擰起。


    “了了,好久不見了。”來人跟劍了了打招呼。


    劍了了怔了怔,不禁冷笑起來。“邊月,你回來做什麽?我說過,再見到你,我會殺了你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劍了了又想起了那個自稱叫沈天馳的跟邊月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來。


    邊月苦澀的一笑,“我也不想回來。隻是一路追殺一隻怨靈,半路追丟了,忽然想到這裏,所以來看看,畢竟在這裏住了許久。看到這石屋被毀掉,竟然還有些難過。”


    劍了了的手指動了動,殺氣若隱若現,最終徹底隱藏。她看得出來,邊月的修為雖然沒有提高,但又精進了不少。沒有玲玲在旁,自己跟她單打獨鬥,怕不是對手。“你走吧,看在你跟玲玲情同姐妹的份上,我放過你這一次。”


    “嗬,口氣不小。”邊月看著劍了了,說道,“這些年,過得實在是不太痛快。越是不痛快,我就越是恨你。當年若非你毀掉了傳送陣,也許,我已經回到了家鄉。”


    “哼!你應該感謝我!古傳送陣十分不穩定,若不是我毀了,你被傳送陣絞殺的可能性大概比活著回到家鄉的可能性更大。”


    邊月訕訕一笑,輕聲道,“也許吧。”又看了看劍了了背後的石屋,邊月歎氣道,“這些年,我去了八荒之地的許多地方,都沒能找到能用的傳送陣。也許……我真的該死心了。”


    劍了了搖了搖頭。“死心也好,不甘也罷,這裏,不是你該回來的地方。”


    邊月輕聲一笑,看了看劍了了,什麽也沒說,隻是轉身離開,消失在灰蒙蒙的世界裏。


    ……


    暴雨終於消停了。


    陸野在自己原本居住的廢墟上扒拉了半天,也沒能找到那一壇子果酒。原本裝著果酒的木盒子被倒塌的房屋壓壞了,卻不見壇子的碎片。


    八成是林再這家夥偷偷的喝了。


    陸野笑了一聲,又找了個壇子,開始釀製果酒。


    忙活了一兩個時辰,把壇口封上,等著發酵。回到林再的居所,發現林再已經回來,正躺在石床上睡覺。


    陸野走過去,一隻手撐著身子,趴在林再身上,看著她白皙的臉蛋兒。林再的眼睫毛動了動,臉上泛起一層紅暈,沒有睜開眼,隻是冷聲說道,“滾開!”


    陸野一愣,說道,“惱羞成怒嗎?不至於吧?你喜歡我,我又不會笑話你。”說著,陸野忽然低頭,在林再臉上吻了一下。


    林再猛地坐起來,狠狠的推開陸野,怒道,“滾!我不想看到你!”


    陸野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眉頭一擰,有些尷尬的笑笑,道,“好吧。”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林再坐在石床上,呆了許久,又痛苦的抓了抓頭發。


    她感覺很奇怪。


    夫君這個蠢貨,就是個窩囊廢,叫他滾,他就滾了!這種沒出息的東西,自己怎麽可能會喜歡?!


    林再憤怒的倒下睡覺,可翻來覆去的又睡不著。


    心裏莫名的有些煩亂不堪。


    一直折騰了一兩個時辰,心情沒有平穩下來,反而越來越糟糕。重新坐起來,林再不停的揉著太陽穴,希望自己能冷靜一些。


    又過了個把時辰,林再趴在石床上開始發呆。


    夫君那個蠢貨,滾哪去了?怎麽這麽久都沒有滾回來?


    會不會那劍齒虎留下的傷沒有好徹底,又“死”了過去?


    最好是這樣!


    不!


    最好是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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