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人一直很忙,也就一直沒來找陸又生。


    每日裏最大的活動範圍,就是那個不算大的跨院。想跟那兩個侍女隨便聊聊,兩人竟然有些懼怕似的,不敢跟陸又生多說一句。冰美人在雪域的強勢,不問可知。甚至也不難猜出,其“冰美人”的綽號,並非隻因為生活在雪域。


    跨院外圍的禁製,陸又生仔細研究過。那是一種很普通的限製出行的禁製。可偏偏就是這種最普通的禁製,卻是最沒有投機取巧之法的。以陸又生現在的修為而言,想要破掉禁製,基本是不可能的。


    陸又生想要沉下心來利用冰美人“賞賜”的晶石來修煉。隻是被困在此地,急切的想要找到林再的心情,讓陸又生怎麽也無法安心修煉。而且,他感覺得到,林再似乎在不斷的移動著位置。如果她真的已經到了小乘期,現在這個時候,不是該找個地方安心修煉衝擊大乘才對嗎?到處亂跑,是否說明她遇到了什麽麻煩?


    也許自己杞人憂天了吧。


    林再在修真界混的不是一天兩天了,她自然有許多保命的手段,自己不必太過擔心。可或許是因為關心則亂吧,陸又生總是有些不安心。


    連續過了一個多月,陸又生實在是急的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來到跨院的拱門處,想要跟守在外麵的兩個侍女說說話。兩個侍女依然十分謹慎的隻是跟陸又生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話。


    陸又生有些哭笑不得,直接在門口蹲下來,看著外麵冰雕的世界,怔怔的出神。兩個侍女背對著陸又生,一言不發。


    陸又生終於覺得沒什麽意思,慵懶的抬起頭看看天,想要起身回房,卻一眼瞥到了拱門上的三個字。


    角度不太好,禁製又剛好在拱門內側,陸又生實在是太無聊,有些好奇的隨口問道,“兩位姐姐,我問一下,這門上的三個字,是什麽?”


    一個侍女回道,“回公子的話,這三個字,是‘藏嬌苑’。”


    “哦。”陸又生應了一聲,百無聊賴的回房。剛走到房間門口的台階上,忽然想到了什麽,一個不小心,差點兒跌倒。


    藏嬌苑?


    這是幾個意思?


    陸又生忽然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回轉身,看著門口那兩個侍女,訕笑著問,“二位,請問冰美人什麽時候有空,能臨幸一下本公子啊?”


    那兩個侍女聽得陸又生的話,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一人道,“公子莫及,宮主總是會來的。”


    陸又生訕訕的啐了一口,回到房間裏,在冰床上坐下來,看著桌上搖曳的燭光,怔怔出神。


    這蠟燭也不知道添加了什麽材料,竟然一直燒也燒不盡。陸又生倒是可以利用天魔眼來研究一下,不過,他縱然是特別無聊,也提不起什麽興趣。


    慵懶的仰躺在床上,想到“藏嬌苑”三個字,陸又生又好氣又好笑。再看看周圍冰冷的冰雕事物,陸又生覺得,自己好像還沒有被寵幸,就直接被打入了冷宮。


    又過了半月有餘,依然不見劍佳人的蹤影。陸又生又急又氣又沒有辦法。他倒是想過使用天璿來跑路,隻是對於天璿,他實在是沒什麽太大的好感。而且,在禁製內是否能使用天璿,陸又生也不是很清楚。


    思來想去,他終於還是讓自己盡量的冷靜下來,開始專心的修煉。


    修行,是一件漫長而又無聊的事情。


    而且,自從金丹以上,修煉的難度會成倍成倍的增加,而凶險程度,也會隨之增加。更讓陸又生即想修煉又有些束手束腳的是,當修為達到金丹之後的心動後,就要經曆一次心劫。如果修煉時總是有雜念,就會影響渡心劫的難度。


    當然,陸又生考慮這些還有些太過遙遠,他現在不過金丹修為,距離心劫甚至心動期,還有一大段距離。


    有些心不在焉的修煉了月餘,陸又生終於看到了冰美人。


    一身雪白華服的冰美人,頭上戴著一頂亮晶晶的像是冰魄製作的王冠,舉手投足之間,那種冰冷而威嚴的氣勢,讓陸又生原本衝到嘴邊的怒火,硬生生的壓製住了。


    再加上大乘期高手與生俱來的威勢,陸又生不自覺的微微低頭。他明白,若非自己本就是大乘高手飛升失敗而轉世,元神足夠強悍,怕是見到冰美人的那一刻,就會像門口守著的那兩個侍女一般,不自覺的跪倒在地了。


    冰美人麵無表情的看著陸又生,道,“還習慣嗎?”


    陸又生嘴角一抽,提一口氣,抬起頭來,迎著冰美人的目光,“放我走。”


    冰美人擰了一下眉頭,道,“外麵太亂,還是留在這裏吧。”話說的不容置疑,“你幫過我,我不會虧待你的。”說著,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了一隻雪白的小花,遞給陸又生,“這冰淩花,可以幫你穩固修為。”


    陸又生沒有去接冰淩花,他想要盯著冰美人的眼睛,但終究還是被冰美人的氣勢壓迫的低下了頭,“我還有事,讓我走吧。”


    冰美人卻冷冷的哼了一聲,身形陡然瞬移,站到了陸又生麵前,忽然伸出手來,抓住了陸又生的下巴。冰冷刺骨的寒意,讓陸又生整個身子都變得僵硬起來。


    “記住!我是這雪域之主!以後見了我,要行大禮,要稱我為宮主。”說話間,冰美人手上寒氣四溢。


    陸又生下意識的放出天火,焚盡一切的天火,竟然直接被這寒冰之氣逼迫的退了回來。陸又生渾身上下都結了一層冰霜,甚至,血液都快被冰凍了。


    陸又生心底又驚又怒,咬著牙,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被這寒氣冰凍的太過嚴重,說話都成了問題。


    冰美人放開陸又生,身形陡然消失,離開了這裏。


    陸又生整個人保持著抬著脖子的動作,過了好大一會兒,冰霜化開,才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趕緊運行《探花訣》,過了許久,身上的寒氣,才被驅除掉大半,可省下的那些,無論他如何努力,竟然都無法徹底驅除。


    想到冰美人的冷漠,陸又生頓時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當初真的不該那麽拚命的救她!


    這就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悔不當初的歎了一口氣,陸又生四下裏看看,又遲疑了一下,還是直接動用了天璿。


    然而,看看周圍毫無變化的環境,陸又生隻能苦笑。


    天璿雖然有點兒出其不意的效果,但似乎也極為容易被限製。不過一個區區限製行動的禁製,竟然就能擋住天璿。


    歎一口氣,陸又生又感知了一下林再的位置,驚訝的發現,林再似乎正在朝著雪域這邊靠近。


    這個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侍女的聲音。


    “陸公子。”


    陸又生站起身來,走出房間。


    那侍女站在院落裏,衝著陸又生行禮。她的身邊,站著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女子衝著陸又生點頭致意,“陸公子,小女子冷冬冬,幸會。”


    陸又生擰著眉頭,回禮道,“冷……前輩。”暗暗查探了一下冷冬冬的修為,沒有得到答案。比自己修為高,喊一聲“前輩”,是一種禮節。


    “嗬,不敢當。公子喚我冬冬就好。”冷冬冬道,“咱們屋裏說話吧。”說著,徑直進屋。


    兩人在屋裏的冰凳上坐下,冷冬冬上下打量著陸又生,臉上一直保持著笑容。陸又生被她瞅的有些不自在,幹笑了一聲,道,“冷前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也沒什麽大事。”冷冬冬笑道,“公子千萬莫要再喊我前輩了,冰宮一向上下分明,尊卑有序,不可亂叫的。”


    陸又生苦笑道,“上下分明?我算是什麽官職?”


    “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冷冬冬笑道,“至少在我雪域,便是如此。”


    陸又生啞然無語。


    冷冬冬看著陸又生,有些欣慰似的歎氣道,“我追隨宮主也有些年頭了。雖說之前一千多年的那位,隻是她的元神,但嚴格說來,也是她。實不相瞞,您是讓宮主心動的第二個男人。”


    陸又生擰著眉頭,有些好笑,也有些無語。“第一個,是探花郎嗎?”


    “沒錯。”冷冬冬點點頭,卻又肅容道,“公子,在宮主麵前,切不可提探花郎三個字。萬一惱了宮主,所有人都沒好果子吃。”


    陸又生沉吟不語。


    冷冬冬又道,“別看宮主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她老人家,可是最重感情。她雖然修為高絕,又是這雪域之主,其實……很可憐的。還請公子莫要辜負了宮主一番情意,我冰宮上下侍從萬餘,百姓無數,自也不敢怠慢了公子。”


    陸又生苦笑著,話裏不自覺的帶著刺,“這麽強悍的實力和勢力,還有什麽可憐的?難道比我這樣被幽禁於此還可憐?”


    冷冬冬歎了一口氣,道,“既然公子有此一問,我就跟公子說說當年的往事吧。”


    “很多年前,宮主就已經是大乘高手,僅有一步之遙,便可飛升仙界。”冷冬冬悠悠然說道,“那一年,冰宮戰敗了北域狼王,又威懾了天南聖主,勢力如日中天。也是在那個時候,宮主預感到自己要渡天劫,即將飛升,所以去了一趟永夜之地,找她的好姐妹炎姬話別。就是在火焰居,宮主遇到了探花郎……”


    “探花郎樹敵無數,不論走到哪裏,總會有人要找他的麻煩。而他在冰宮裏住的那一段時間,是最平靜的。所有來找麻煩的人,都被宮主阻在了冰宮之外。也正因此,宮主被無相帥重傷,差點兒形神俱滅。”


    冷冬冬說著,眼角濕了。看向怔怔發呆的陸又生,冷冬冬歎氣道,“沒有人會想到,就是在那個時候,探花郎不辭而別。那是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呃……”陸又生有些尷尬。


    冷冬冬又道,“宮主也是太傻,即便如此,她依然掛念著探花郎,即便探花郎又跟那甘藍傳出許多事來。宮主養傷的那段時間,魔域大舉入侵修真界。宮主聽聞探花郎身在魔域,遇到了麻煩,隨即孤身前往。宮主幾乎拚了命,才將探花郎救出魔域。可是……探花郎那個狗東西,竟然不管重傷在身,依然陷在魔域的宮主,直接開始封閉魔域。”說到這裏,冷冬冬苦澀的一笑,“若非炎姬出手,宮主肯定會葬身魔域了。”


    陸又生呼出一口氣,道,“聽你說來,那探花郎,真不是個好東西。”


    “是啊。”冷冬冬道,“不過,宮主並不恨他。宮主說,探花郎是為了保護天下蒼生,封閉魔域的機會又太難得,所以才會那樣做。”說著,冷冬冬苦笑著搖頭,“後來,宮主在永夜君王夜尋歡的床上找到了探花郎。那個時候,宮主在魔域中了萬魔噬心,命不久矣。我跟在宮主身邊,親眼看到了摟著夜尋歡,一邊喝酒一邊調笑的探花郎。宮主冷著臉,隻問了一句話,‘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探花郎笑著點頭,摁倒了夜尋歡,卻對宮主說,‘現在明白也不晚。’”


    雖然探花郎那個混蛋就是自己,陸又生依然忍不住問道,“那你家宮主有沒有一巴掌拍死他?”


    冷冬冬搖著頭,說,“宮主一句話都沒有說,帶著我直接回了雪域。”唏噓一聲,冷冬冬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宮主能看上你,我們雪域的所有人,都替她高興。”


    “啊……這個……”陸又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冷冬冬看著陸又生,臉上帶著笑,“修行不易,公子跟著宮主,飛升隻是早晚之事。宮主雖然外表冷漠,但絕非無情之人。宮主必然會善待公子,所以,還請公子莫要辜負了宮主的情誼。否則……”冷冬冬臉上的笑容變得陰冷起來,“雪域冷冬,要殺你,也不過覆手之事。”


    陸又生臉色僵硬了一下。


    冷冬冬又笑了起來,起身行禮道,“公子歇息吧,冬冬還要去準備一些東西。嗯,一個月之後,雪域全域豔陽當空,是個成親的好日子。”說罷,冷冬冬笑著轉身離開,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陸又生。


    成親的好日子?


    陸又生覺得冰美人一定是瘋了。


    不!


    或許還因為她對前世的自己用情太深,所以……


    自己的元神雖然被天誅淬煉了,但大概還是會有些前世的痕跡。冰美人一定是因為這“痕跡”,才會對自己產生這種詭異的感情。


    但是……


    這種感情是不正常的好不好!


    陸又生毫不懷疑冰美人的精神一定有些不正常了!


    對!


    花癡麽!


    都是不正常的!


    可是,想到前世的自己,對冰美人的薄情寡義,陸又生又有些哀歎唏噓。


    因果輪回,都是報應!


    跑不掉了……


    可總不能真的跟冰美人成親吧?


    那樣的話,自己怎麽對得起林再!


    想到林再,陸又生呼的一愣。


    林再……


    好像更加靠近雪域了!


    如果雪域足夠大的話,或許,林再現在已經在雪域了!


    ……


    縱然隻是雪域的邊緣,林小舟依然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


    小乘期修為,不至於懼怕嚴寒。可這種刺骨的冷,依然會讓林小舟有些不自在。畢竟,自幼對於冰雪的“感知”已經根深蒂固。就好比總是炎炎夏日,看到冰山圖片,依然會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涼意。


    “你來這裏做什麽?”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但卻有人在說話。


    林小舟有些無語,“刺客大哥,你能不能別這麽神出鬼沒的?”


    說話的,自然是遊魂刺客。


    “嗬……”遊魂刺客隻是笑了笑,道,“你對付她的手段,是不是太陰損了一些?”


    “誰?你說那個小賤人?”林小舟啐道,“陰損嗎?她處處對我下死手,你怎麽不說她陰損?”想到那小賤人說什麽“就算是嫁給你的屍體,我也認了”的話,林小舟就頭皮發麻。


    對於這種感情有些畸形的女人——男人也一樣,林小舟充滿了惡感。她心中想著,惡狠狠的斜了一眼身旁的一片雪地。


    那雪地之處,忽然冒出一個人影來。


    臉色有些發白的遊魂刺客,跟在林小舟身旁,邊走邊道,“雪域之主冰美人,可不是好招惹的。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我還是先奉勸你,以你小乘期的修為,招惹冰美人,絕對是找死。”


    “不是還有你嗎?”林小舟道,“你會幫我的,對吧?”


    遊魂刺客一時啞然,看看林小舟,又苦笑道,“就算我拚了命幫你,你還是不會喜歡我的,對不對?”


    “你猜對了。”林小舟道,“這麽聰明啊你,以前怎麽沒發現。”


    遊魂刺客有些哭笑不得,歎氣道,“我發現,我竟然特別喜歡你這種薄情寡義的嘴臉。”


    林小舟嘴角一抽,道,“賤到骨子裏的喜好,真是難得一見。”


    “是啊。”遊魂刺客抬頭看看天,擰了一下眉頭,忽然道,“一個月之後,豔陽耀雪,冰燭耀天。你該不是在打冰燭的主意吧?”


    “不可以嗎?”


    遊魂刺客說道,“據說,冰燭有修複記憶的作用,倒是不知真假。”說著,看看林小舟,遊魂刺客又道,“你要不要先準備一下遺言?即便是冰美人重傷之時,打冰燭主意的家夥,也沒有一個能從雪域活著出來。當年無法無天,橫行真魔兩地的探花郎,也不曾敢打冰燭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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