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一道黑色身影在簷上飛閃而過,轉眼間已在數丈之外。那人雙臂一展,黑袍呼呼鼓起,猶如一隻大蝙蝠,縱入一家民宅中,帶滅了屋中的燈火。


    緊接著,屋中響起一聲女子淒厲的尖叫聲。


    便在此時,一背負長劍的白衣少年在街麵上飛速掠過,聞聽慘叫之聲,腳尖點地,直飛上十餘丈高,“嘿”的一聲低吟,身子已然在簷上穩穩定住,微風拂體,身形飄逸。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約莫二十四五歲年紀,身姿欣長,目若朗星。少年望著那家民宅,雙眉凝蹙,手中拈了兩枚銅錢,帶著一股勁風,向屋中激射而去。


    猛聽得呼的一聲,少年隻覺狂風撲麵,有一物向自己拋來,這一擲之力勢不可當。少年剛欲縱身躍起,卻看清是一個人,忙踏定雙足,運氣於臂,輕輕將那人接住。


    一道黑色身影飛快從屋中竄出,站在對麵屋簷上,哈哈長笑,桀桀道:“是哪一個毛崽子來壞老子的好事?”


    少年見懷中的是一女子,女子臉如薄紙,隻剩下一口氣了。喉頭有個兩排細密的傷口,傷口血肉模糊,齒痕宛然,竟是給那黑衣人咬的。


    少年從懷中取出止血藥,給那女子草草塗了,將她放在一邊,突然間長劍出鞘,卷起一片寒光,身體筆直的向空中飛出,朝對麵黑衣男子削去。


    黑袍男子“咦”了一聲,揮動袖袍,快如閃電般連揮三下。少年覺他內力精強,竟能帶偏自己手中劍,於是要以招數取勝,手中劍挽輕靈,斜身搶進,劍光一抖,罩住他左半身三處大穴。


    黑袍男子還了兩招,說道:“你小子是誰?武功不壞。”


    少年吃了一驚,見他還未使出兵刃,手上拆招化勁,同時吐聲說話,這等內功修為實非自己所能及,當下一言不發,絲毫不敢怠慢,手中長劍舞成一團白光。


    片刻之間,二人已交手二十餘招,少年劍尖隻需遞上一寸,便能傷他,但總是差了這麽一點。


    少年緊咬牙關,猛得叫聲:“著!”劍尖斜挑黑袍男子左肩,跟著嗤的一響,黑袍男子反手扯下了少年腰間的令牌。


    兩人各自躍開,黑袍男子偏頭望了眼刺破的衣衫,看著手中令牌上刻的“天”字,說道:“天門中斷楚江開。”


    少年冷冷回道:“碧水東流不複回。”


    黑袍男子將手中令牌還丟給少年,問道:“新來的,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左手接牌,眉頭深皺,方才雖輸了一招,卻不落半點下風,昂首睥睨道:“謝襄。”


    黑袍男子眼放精光,舔了舔嘴唇道:“你想當堂主?恐怕是選錯了人。不過在我殺過的人中,你的武功是最好的。”


    少年依舊冰冷道:“那就看是你的身手快,還是我的劍快。”


    黑袍男子嘴角還沾有血跡:“在‘天門’中,你是第一個敢這麽和我說話的人,今日留你一命,來日再取!”言訖,黑影幌動,身法詭異莫測,驟然間已躍出丈許之外,消失在黑夜之中。


    謝襄見他身影遠去,右手將劍插回背後。


    原來謝襄是華山派弟子,十多年前江湖出現了一個叫“天門”的神秘組織為禍武林,十年前有同門師兄葉青影打入“天門”,至今杳無音訊。謝襄此次藝成下山,就是奉掌門祁武之命混入“天門”,一是刺探內情,二是尋找師兄。


    聽聞“天門”分為八堂十六舵,每位堂主都有一塊貼身令牌,分別是“乾、坤、巽、震、坎、離、艮、兌”,而且“天門”的堂主任免方式也十分特殊,門中弟子,不論何人,隻要誰能拿到堂主令牌,誰就是新任堂主。


    謝襄心中暗自思量,方才與自己交手的這個老魔名叫任間,練就一身魔功,喜愛用人的鮮血練功,今夜撞見,本想奪其令牌,乘機除去此大害,不料交手卻占不得他半點上風,果然大是勁敵。


    任間其代號為“巽”,“天門”中除門主外,還有兩人在他之上,可見這“天門”之中,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謝襄默默道:“無論如何,隻好先當上堂主再說。”指節在唇下一吹,空中一聲哨響,飛來一隻海東青,落在他左肩上。


    謝襄將寫好的紙條綁在海東青的腿上,道了聲:“去!”海東青頗通靈性,振翼高飛,往華山去了。


    這一日,謝襄來到了信州,時天色已晚,便到大街上“鳳來客店”投宿,係好馬匹後,開了間房,來到大堂裏飲酒用飯。


    謝襄找了張角落裏的桌子,要了壺酒,慢慢地喝著。


    不一會,三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走進了客店,就在門口那桌大條條的坐下。


    三人坐下後,吆喝著點了一桌酒菜。酒保見他三人不是好惹的主,諾諾連聲,忙取過酒來。


    謝襄見這些人左胸前都繡了一個“鏢”字,看樣子是哪個鏢局的,也未多加注意,自喝自的。


    那三人幾杯酒下肚,便豪氣幹雲,說話聲音大了起來,扯開嗓子談論那些刀頭舔血的江湖勾當,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其中一個大胡子,相貌甚是威猛,將酒倒在一隻大碗裏,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大聲笑道:“方老二,你還記得昨日在路上遇到的那個叫什麽……什麽‘玉麵飛龍’的小毛賊嗎?”


    一人接口笑道:“我怎麽不記得,要說昨天的那個賊人,身手可真了得,敢在咱局子二十多號人麵前耀武揚威,要不是郝大哥你手底下硬,這杆鏢非折在哥幾個手裏不可。”


    另一人道:“那什麽飛龍還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留下你們的紅貨!’哈哈,到最後,不還是敗在郝大哥的手上。”此人嗓門甚獷,瞪眼學那“玉麵飛龍”說話,讓人聽得很不舒服。


    那“郝大哥”連連搖手,舉杯大笑道:“不是我郝長宜吹牛,若論劍法之快,自然得是華山派那群兔兒爺,要是說這錘下的路數,老子還沒怕過……”


    “誰”字還未說完,他的笑聲忽然停頓了,連忙“唔”的一聲,將嘴捂住。伸手一看,手中躺著一顆血淋淋的門牙,心頭大怒,伸掌在桌上猛力一拍,酒壺、杯盤都跳了起來,酒水流了一桌,大吼道:“是哪個狗雜碎下的黑手?”


    身邊兩人見有人暗箭傷人,都拍桌而起,罵道:“是哪個不長眼的?”


    周圍客人見他們凶惡的緊,都忙著起身往外走。


    “吵死了!”隻聞角落裏一個柔媚慵懶的聲音響起。


    三人朝裏一看,隻見是一個身著紫衣的貌美女子,女子二十五六歲年紀,臉如桃萼,肌膚雪白,體態豐盈柔美,正單手支著臉頰看向這邊。


    郝長宜是個風月場中的老手,見她風流妖嬈,人又可愛,兩條腿不由飄飄然地向那邊走去,拉過桌旁椅子坐下,故作怒容地道:“小姑娘,道上的人誰不知道我郝金錘,今天你惹惱了大爺,可得好好補償。”


    其他兩人見他往那桌去了,都搖了搖頭,重新坐下來喝酒。


    女子蔥白的食指卷起一縷鬢角絲發,問道:“你待怎樣?”


    郝長宜嘿嘿道:“你得陪我喝酒。”


    女子粉唇晶瑩,笑得十分好看,露出兩排細白的貝齒,應道:“喝酒倒也好辦。”拿起酒壺,仰頭倒入櫻桃小口中,酒水順著她左頰流了下來,直流到白皙頸中。


    郝長宜幹咽了口吐沫,正要去抓她雪白葇荑,忽覺脖頸一緊,背心給人抓住,身子登時飛了起來,在空中身不由己飛得老高,這才“咕咚”一下重重落了下來,脊骨關節險些折斷,爬起身來時,痛得話也說不出來。


    郝長宜“哎呦”一聲,睜眼看處,見是一個白衣少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是華山謝襄。


    謝襄將長劍往桌上一放,問那女子道:“你是柳媚兒?”


    那女子放下酒壺,伸左手衣袖擦了擦嘴角,漫不經心地道:“這位小哥,有事?”


    謝襄二話不說,向她腰間摸去,著手處柔軟滑膩,空無一物。那女子忽然掩口咯咯的笑了起來。


    謝襄見她笑吟吟的望著自己,心想:“難不成弄錯了?”


    身後郝長宜怒道:“好小子!”伸手要去提他衣領,也摔他一個筋鬥,不料手掌剛和他肩頭相觸,隻覺全身劇震,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向旁跌出數步,後腰撞在桌上,那張桌登時倒塌。


    郝長宜呆坐在地上,望著謝襄背影,心下大駭,知道今日遇上了高人,急忙轉身,要向後堂奔去。


    不料奔出三步,口中“哎呦”一聲,又坐回了地上,原來門口直挺挺的站了兩人,郝長宜正撞到那兩人身上。


    隻見那兩人一身黑衣,同樣高矮,腰間係墜,都是一般打扮。


    謝襄見那兩人腰間分別係有刻著“離”、“艮”的令牌,對那女子道:“我不要你的了。”一拍桌上劍鞘,長劍脫殼而出,反手握住劍柄,不由分說的向那兩人刺去。


    女子正是柳媚兒,見來者是孿生兄弟吳剛和吳烈。知道他兄弟二人各有一根護手鉤,平日裏一起練功,對敵也是二人一起,武功施展起來渾若一人。


    吳剛見謝襄向自己刺來,開口道:“你說他是。”


    吳烈麵無表情的道:“何人。”


    謝襄劍轉瞬刺到,兩人同時出手,各從袖口握出一根亮銀色護手鉤向上格擋,隻聞錚的一聲,兵刃相擊,三人手臂上各是一麻。


    吳剛點頭道:“武功。”


    吳烈道:“很高。”


    謝襄收劍問二人道:“我今天要取走一塊令牌,你們把誰的給我?”


    吳剛道:“我兄弟二人。”


    吳烈道:“動手也是一起,有本事。”


    吳剛接著道:“就兩塊一起拿走。”


    謝襄斜引劍訣,看似刺向吳剛左胸,實際上暗藏著橫撩吳烈的妙招,這一式攻中有守,指南打北,乃是一招精妙無倫的淩厲劍法。


    柳媚兒仍是拄著臉頰,一見之下,忍不住出聲叫道:“好劍法!”


    吳剛、吳烈兄弟二人互相點頭,各從左右兩邊攻上。謝襄劍尖身前一劃,向旁掠出,隻覺二人招法古怪刁鑽,偏偏又變幻無方,配合得天衣無縫。


    謝襄手上招法變化,接連變換七門上乘劍法,時而攻勢淩厲,時而招數連綿。但聽得錚錚錚兵刃碰撞之聲不絕於耳,三人轉眼已你來我往拆了五十餘招。


    謝襄眼見自己精妙招法大都被吳剛擋了去,長劍轉而猶如疾風驟雨般向吳烈一陣猛攻,逼得他不住收劍回擋。


    身後吳剛忙要出鉤去救,謝襄突然間回身反刺,長劍“噗”的一聲輕響,已刺入了吳剛的肩頭,謝襄趁吳烈心慌意亂之際,左一刺,右一挑,將他們身上兩塊令牌同時奪了過來。


    吳烈陰沉沉的瞪著謝襄,大叫道:“留下!”


    謝襄見他門戶大開,飛起右腿,踹在他胸口。吳烈坐倒在地,一時站不起身,驚怒之下,待要再去鬥過,卻被哥哥吳剛攔住。


    吳剛拱手上前,對兩人拜道:“門主有令,三日後,滄州總堂一聚,不得延誤。”言畢,歎了口氣,轉身出門去了。


    謝襄重新坐下,將兩塊令牌“當啷”放在桌上,問柳媚兒道:“要不要一起?”


    柳媚兒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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