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住進了後山的老屋。


    老屋坐落在大魔村的村西頭,就在後山的腳下。房子的四周雜草叢生,屋前是一片小樹林,屋後是一片竹林,東邊是早已荒廢了的小菜園。房子早已經老舊,自從正統年間大魔村鬧鬼以來那裏已經很久不住了人,裂痕已爬上了即將枯朽的門窗,昏暗的房屋裏織滿了蛛網。


    阿忠走進了後山的老屋,看到翠花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正挺著肚子拿了一把用屋後的竹子新做的笤帚在打掃衛生,他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笤帚說道:“你這麽大的肚子了,小心點!我來,你息著吧。”


    阿忠無意間觸碰到了她的手,溫暖滑爽的手,這是阿忠十幾年來,第一次摸到她的手。他感到有一陣溫暖的電流流遍全身,他側目看去,翠花穿一件寬鬆的衣裳,一派素顏,紅紅的臉蛋,喘著粗氣,看上去卻非常可愛。阿忠有一種想衝上去抱住她的衝動,但是,他沒有做,僅僅站在原地深情的看著她,為她心痛,為她心酸。


    十二年了,從她六歲那年來到大魔村,阿忠就喜歡上了她。記得那一年,他十歲生日,父親要下山到附近最大的集鎮直溪鎮去趕集,父親問他要給他買一件什麽樣的禮物,他對父親說要買一對女孩子帶的銀手鐲,父親問他為什麽,他說是要送給翠花的,他說他喜歡翠花。他被父親罰跪了一整天,從父親早晨離家去趕集到半夜裏父親趕集回來。


    從那天開始,阿忠知道了翠花是人家的媳婦,自己是萬萬不可以娶她的,他對翠花的喜歡也隻能悄悄地藏在心底裏,不能說,不能告訴任何人。即使,後來長大了,他聽到翠花一次次被她那個酒鬼老公毒打,他的心裏很痛,揪心的疼痛,他始終沒有表達,始終無法幫他,最多就是幫她去告訴村長。


    暗戀是一顆苦澀的種子,它先天性營養不良,隻能在陰暗處悄悄發芽,在充滿遐想的虛幻的世界裏生長,無法移植到真實世界的光天化日之下,始終缺乏陽光雨露的滋潤,唯有在心裏一點點枯死,直到留下遺憾的影子。


    他對她的愛,就是這顆苦澀的種子孕育出的無法綻放的花蕾。站在翠花的麵前,阿忠無話可說,也不知道如何訴說,隻能放下手中的活,她深情地看著她。


    她也放下手中的活,拉了一把稻草挺著大肚子在一個角落裏靠牆坐了下來,坐在這陰暗的房子裏,喘著氣,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大肚子。


    一個女人失去了貞操,又挺著個大肚子,麵對一個男人,無論他如何愛自己,無論自己是否愛他,她都無法表達。她隻能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大肚子。


    他也拉了一把稻草在另一個角落靠牆坐了下來,還是那樣她深情地看著她。


    這天,在這個破舊的老屋,阿忠有了從未有過的衝動。這種衝動在他的心底壓抑的很久,很久。上次和她一起去蘇州,他就有了這種衝動,可是,父親臨行前反複交代了,自己絕不敢造次。那次從蘇州回來,他把劉海鎏的事情告訴她,看到她流淚,默默地流淚,他就想對她說“不要怕,還有我,大聲的說來吧,你的所有痛苦我願意與你一起分擔。”可是,一想到她還那樣癡情地期盼著劉海鎏雇著花船抬著八人大轎把她娶回去,他隻好無語了。


    過去的這段時間,看到那些人天天上門鬧事,他也有了衝動,他想回去和母親說他要娶了,他要把她娶回家,把她好好保護起來,免得她再受到傷害。可是,他沒有敢。每次從淩家回來,母親總會把他叫到房裏教育一通,母親對自己說:“兒啊,你是鄭家的長子,也是老鄭家的獨苗,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鄭家,你不僅僅是你個人。你做任何事情,作出決定之前必須首先要想到的應該是鄭家,應該考慮什麽事情是我們老鄭家該做的,什麽是不該做的。你千萬不能犯渾,不能讓父母失望!”


    這天,他和她同處這間昏暗的老屋,分別坐在房間的兩個角落,隻要一轉頭,他就能見到她那張絕美的臉,看到她低著頭甜甜的笑。他真想站起身走過去把她抱在懷裏,對她說:“不要怕,因為有我,無論前方的路多麽艱難,風雨過後總會有彩虹。”


    他深情的看著她,隻見她把右手的食指輕輕地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叫他不要有聲音的動作,搖了搖手叫他不要動,然後迅速伸出左手抓向不遠處的笤帚,一把用小竹子新做笤帚,她把笤帚抓了過去,輕輕地抽下一根根細條,輕輕折斷,折下一根根細條放在麵前,手裏緊緊地握著一根粗一點的竹條。


    忽然,一個影子撲了上來,接著兩個,三個,一個個影子向她撲去,她揮動手中的竹條,“啪啪啪”抽了過去,就像是揮舞一把斬刀,“啪啪啪”三條影子被她中間砍斷摔落在地。接著昏暗的光線,他看到摔落在地的是三條灰色的茅山狼。


    接著他感到有一種地動山搖的感覺,聽到了一陣野豬狂吼的聲音,一頭碩大無比堅實有力的野豬狂吼著衝進了房間,衝向翠花,同時還有兩條灰色的茅山狼飛奔而來的,向她迎麵撲來。


    翠花挺著大肚子想站起來躲閃,可是已經來不急了。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做起動作來總是很慢的。


    可是,她的出手卻一點不慢,她右手揮動手中的竹條,“啪啪啪”抽了過去,還是像剛才一樣,像揮舞一把斬刀,“啪啪啪”兩條灰色的茅山狼被她中間砍斷摔落在地。同時,她的左手也揮了出去,迎著那頭衝進來的碩大無比堅實有力的野豬。


    隨著“轟隆隆”兩聲巨響,翠花就這麽坐在地上向後飛了出去,她身後的牆頭撞出了一個大洞,那頭碩大無比的野豬也飛了出去,在阿忠的旁邊的把牆頭撞出了一個大洞飛了出去。


    “轟隆隆”的兩聲巨響過後,阿忠仿佛聽到有一陣“咚咚”的敲鼓聲。鼓聲悠揚,輕鬆舒緩,幽雅如歌,接著聽到“咕哚”“咕咕姑”“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翠花從倒塌的牆洞裏走了過來,她看了看阿忠,笑了笑,苦澀的笑。她仿佛想說:“你聽到了那悠揚的鼓聲和‘嘰嘰喳喳’的鳥叫聲了嗎?”可是,她沒有說,隻是用眼睛看了他一下。就這一下,阿忠已經很滿足了。他站起身看著身邊已經死了的的五條大灰狼苦笑了一下,跟著她走到了門外。


    她左手撐著後腰,右手拿著那個細竹條,挺著一個大肚子走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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