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40年代,梅老頭,不,梅淩寒出生在本市遠郊的一個山村裏,算是與共和國同齡。


    梅老頭一家世代貧窮。但梅老頭說不知哪朝哪代,他們也是大戶。說起這個,梅老頭自己都不相信。


    他們長年靠租地種,由於是山地,也出產不了什麽,所以每年收成隻夠一家老小勉強度日。


    租給他們地的江家人,雖然是破落地主,但為人也還不錯,從不催租。過年過節時,還給附近鄉鄰一些吃的用的。當地鄉鄰沒有把他們當過地主,就當他們是家境稍微好一些的人家。


    江家當時的當家人江耀宗,是個十裏八鄉小有名氣的郎中。為人心善,看病的診金隨便給,不給也不催要,甚至還倒貼藥品。所以,盡管是破落地主,但照江郎中如此的樂善好施,很快“地主”兩字也要去掉了,隻剩“破落”。


    梅老頭出生在1944年的臘月三十,除夕那天。江郎中的女兒江梅英出生在1945年的正月初一。雖說隻相隔一天,卻又是相隔一年。


    雖然出身有所不同,但梅老頭的爹梅長生和江梅英的爹江耀宗,兩人都是心善之人,又緊挨著住,平時來往也多。所以,當時兩人就合計給兩人定下娃娃親。


    梅家自此也就高攀了江家,兩家走得也就更勤勉了。


    梅老頭,不,那時他還是個娃娃,叫梅淩寒,這名字還是江郎中給起的。


    梅淩寒也就和江梅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一起長大。


    但梅淩寒至今到記得,當時還有一個叫柳春來的大哥哥,跟他們的關係非常好。


    這個柳春來是一個羅鍋,人稱“柳駝背”,比梅淩寒要大個五六歲。人們開玩笑叫他“柳駝背”時,他就會發狂,遇到比自己小的孩子,他就要衝上去把別人打哭才罷休。遇到比他大的孩子或者成年人,他也不示弱,非要衝上去一決生死。被打了,他也不哭喊,越戰越勇。所以不要看他年輕小,連一般的成年人都害怕他。一是因為他本人驍勇善戰,另一個是他的爹柳大牙,是當時合作社的社長,他媽馬三妹是當地有名的潑婦。這樣的人家,誰敢去惹呢?


    但就是這樣的惡人,卻對梅淩寒和江梅英非常好,猶如對待弟弟妹妹,事事為他們出頭。在上學時,學校裏沒有誰敢惹梅淩寒和江梅英,因為他們都知道梅江二人有個十分狠的“哥哥”。


    這樣友善的關係,並不因為江郎中在1950年再一次被劃為“地主”而改變。柳大牙也沒有把這個當回事。隻是把江郎中的土地拿來重新劃分了一下。當然也夾雜著私心地把江郎中最好的土地據為己有,梅長生也分到了幾分薄地。江郎中雖心有怨言,但也不敢說出來。好在他還有精湛的醫術,可以養活他父女二人。


    柳大牙叫柳春來和江梅英保持距離,但柳春來根本不懂得是為了什麽。柳大牙也沒有說什麽。畢竟,都是鄉裏鄉親的,大家麵子上都要過得去。再說了,小孩子也不懂事,跟他們說這麽多幹什麽呢。


    柳春來的媽馬三妹雖然潑辣無比,但她是極喜歡江梅英,就幻想有一天,江梅英能成了她的兒媳婦。她也跟江郎中提過此事。但江郎中心裏極其討厭他們夫妻二人,所以嘴上就拒絕了,說孩子才幾歲,談這些幹什麽?再說了,江梅英早已和梅淩寒訂了娃娃親,一女豈能二嫁。柳春來的媽才不得不罷休。


    當柳春來22歲時,馬三妹急得不得了,盡管他們是“生產隊長”家庭,但兒子有駝背,也是不好找老婆。


    當她催促柳春來趕緊找媳婦時,柳春來就說不忙。其實他心裏也是在等著江梅英。


    “你莫等她了。”馬三妹對兒子說,“她早就許給梅淩寒了。”


    “他們又沒有正式結婚。”柳春來說,“憑什麽說她就是梅淩寒的老婆。”


    “我已經給你找了個。”馬三妹說,“趕緊把婚結了吧。你等梅英,她才15歲,你都22歲了。等她到結婚年齡,你多大了?”


    柳春來心裏極不情願。


    馬三妹又勸他,“你莫看我們家庭還可以,但是你那個駝背,好多姑娘都不同意呢。”


    柳春來最煩別人拿他的駝背說事。但是自己的親媽說得也有道理。於是極不情願地與比他們更加山裏的一個姑娘結了婚。


    婚後的生活並不幸福。


    柳春來本來就放不下江梅英,這討來的老婆又土又醜,一口齙牙,怎麽也包不住,而且黃得發黑,看著就惡心。柳春來時常自嘲,一個駝背哥嫌棄齙牙妹。但是怎麽滴?駝背哥就不能談愛情了麽?這樣的想法把柳春來折磨得非常痛苦。好在最後解脫了,齙牙妹在生兒子時,難產死了。柳春來一人帶著兒子,也不談續弦的事。他媽一說,他就回道,沒有哪個女人看得上他的。找一個看不上他的女人來家裏,他要受罪,他兒子也要受罪。聽他這樣一說,馬三妹也就無語了。還能怎麽辦呢?隻有幫著他把孫娃兒拉扯長大了。


    柳春來結婚時,梅淩寒和江梅英也還隻有十五六歲,正值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的年紀。愛情就慢慢在兩人心間發芽、生長、開花。那一段日了,真是幸福甜蜜。


    由於柳春來已經結婚,又比二人大五六歲,所以就自然產生了距離。心裏雖有不甘,時時嫉妒梅淩寒,但也隻在獨自淩亂。


    但是,在梅淩寒和江梅英都22歲時,已經算晚婚了,兩家人就開始商量結婚事宜。但是婚還是沒能結成。


    梅老頭對袁滿說,如果能早兩年結婚就好了。因為當時規定,男的20歲,女的18歲就可以了。但是江郎中舍不得姑娘出嫁,硬是拖了兩年。結果……


    “那個年代,什麽都變了。”梅老頭至今還很是傷感地說,“連小時候對我們那麽好的大哥哥柳春來,也最終陷入了瘋狂,而且持續了10之久。”


    “我那時候也太膽小了,而且也是畏首畏尾的。”梅老頭遺憾地說,“對於柳春來的威逼利誘,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把對江梅英的感情深深掩埋在心底,自己遠走他鄉,眼不見為淨。”


    “你真是扯卵蛋哦。”袁滿說,“這麽個慫包,江梅英怎麽會愛上你。”


    “不是我慫包。”梅老頭說,“你曉不曉得,如果我不答應退出,柳駝背是怎樣折磨江郎中的?我不退出,估計江郎中都要被他整死。”


    “於是,你就跑噠?”袁滿問。


    “那也不能說是跑了。”梅老頭說,“柳春來已沒有為難我,也沒有馬上對江梅英怎樣。反正就是通過各種方法,讓我知難而退吧。”


    “你走時,跟江梅英說清楚沒有?”袁滿問。


    “說清楚了。”梅老頭說,“能不說清楚麽?”


    “江梅英舍得讓你走?”袁滿問。


    “就是舍不得啊。”梅老頭說,“說是要跟我一起私奔。我一聽,這哪裏行啊。一個姑娘兒家家的,跟一個男的私奔,她的後半輩子估計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那你是怎麽處理的?這麽相愛的兩個人,肯定不容易分開的。”袁滿說。


    “哪個說不是噻。”梅老頭說,“沒得法,我打了半斤白酒,騙江梅英,說把這酒喝了我們就那個,因為清配的狀態下我不敢。”


    “江梅英信了?”袁滿問。


    “信了。”梅老頭說,“邊喝邊哭邊解衣服。”


    “你把她那個了?”袁滿問。


    “沒有哦。”梅老頭說,“我是一個多麽傳統的人,我跟她好這麽多年,手都沒有拉一回。哪像現在的人,見一次麵就可以上床。”


    “我趁她睡著了,就把她背回江郎中家。然後跟江郎中磕了個頭,就離開了那個山村。”梅老頭說著,眼裏泛起了淚光。


    “江郎中也沒得辦法留我,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他也曉得,隻有這樣做,他和江梅英的日子才能好過。”梅老頭說。


    “大概又糾纏了幾年,江梅英才同意和柳駝背。”梅老頭說,“這是我這一輩子唯一負過的女人。”


    “當然,柳駝背還是哥哥,他得到江梅英後,對我也沒那麽防備了。”梅老頭說,“後來恢複高考,還是他到處找我,找到了之後,開了證明把我送去上大學。當時我是我們那個小村子裏唯一的大學生。”


    “你還有這樣一段愛情啊。”袁滿笑道,“真是感人呢。”


    “如果是生在這個年代,我想我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手吧。”梅老頭說,“不過,現在這個社會,好像也沒有這樣的愛情了吧。”


    袁滿想了想,誰說不是呢?現在這個年代,每個人都是自由的個體。各種新思潮、新觀念,老早就將以前時候的那種愛情的忠堅摧毀得一幹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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