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時候,屠林豪眼中已盡是嘲諷。


    長生,成仙,千百年來,這都是極為虛無縹緲,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的事情,世間千萬尋道者,又有何人真正成了仙?


    但眼下,尹懷卻是極為的認真,他看著屠林豪的眼睛,點了點頭,說道:“如果如今這世間真的有人能夠成仙,那麽隻有兩個,其中一個是你,另一個就是李文碩。”


    屠林豪一怔,說道:“沒有武當山的張遠之前輩嗎?”


    他的語氣輕挑,嘴裏雖說這前輩二字,可是尹懷卻聽不到絲毫的敬畏之意,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在蔑視這個世間的一切。


    遮蔽天空的雲忽然過去。


    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叫聲。


    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麵。


    眼睛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裏那樣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尹懷心底略微有些不安,他在最近兩年內的不安比過去兩百年都要多,隻說道:“張遠之固然厲害,可是對天道的執念太深,越深越破不開,而你們隻修武力,倒是有著幾分機會。”


    說到隻修武力,尹懷驟然間又想到了上官羽,那把寒冷的劍,絕情的劍,似乎能把一切都斬斷。


    可麵前的屠林豪隻是冷笑,心裏想著千百年來,你們研究來研究去,到了最後就連成仙也是隻關乎力量,還真是俗不可耐的東西,他說道:“我看是那老道士無論如何都不會和你們合作的緣故吧。”


    聽了這話,尹懷也不否認,他能如何否認呢?或許他們還有著很多厲害的人物,但是張遠之這樣的人,千年裏又隻出現了幾個呢?


    不知不覺中,他們的力量竟已捉襟見肘。但是他們也越加的接近成功。


    “那為什麽要選我呢?不是還有一個李文碩麽?”


    屠林豪慢慢的低下了頭,讓人看不見他的眼睛。


    尹懷心裏冷笑了兩聲,想著你不已經開始在對付李文碩了麽?你們雖看著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但骨子裏卻是一樣的。


    既然天生就隻能有一個活下去,而此時,最愚蠢的行為就是兩邊下注。


    他必須幫助,或者隻是單純的等待其中一個人獲得勝利,他甚至不願任何人幹預到這兩人的決戰中間,說道:“因為我比較看好你。”


    “因為我比較看好你。”


    屠林豪嘴裏重複著這話,那聲音宛若夢囈,可是他隨後就笑了起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近乎癲狂。這種舉動是三百年來一直謹遵禮法的尹懷所不能理解和忍受的,可此時他隻有皺著眉頭。


    屠林豪終於停了下來,臉上仍帶著笑意,說道:“看好我?你在開玩笑嘛前輩,信不信我掐斷你的脖子啊。”


    尹懷心底冷哼一聲,即便是他所認同的人,如果如此不識抬舉,他也不介意給對方一點點顏色看看。可是他此刻直視著屠林豪的眼睛,看著他眼底流露的那抹青光,卻是渾身發寒,莫大的恐懼在心底生出,讓他腦中想的,心裏存的,竟隻剩下了逃跑。


    那絕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神。


    ……


    屠林豪一個人坐在山巔凸起的一塊兒大青岩上,周圍不時響起青蛙和蟋蟀的叫聲,他的身上覆蓋著一層月光,如同輕紗般罩著他。


    相比於熱鬧的城鎮,他更喜歡一個人呆在安靜的曠野裏,吹著風。


    他喜歡女人,漂亮的女人,喜歡金子,銀子,也同樣喜歡權力。在他短暫的人生中,這些東西他都有過,卻仍是沒有發現這個世界有任何有意思的事情,以至於有時候他必須剝奪他人的生命,看著生命的消逝,才能感受到自己真切的活著。


    他隻是沉默的坐著,呆呆的看著山腳下的燈火,眼裏沒有一絲的波動,即便有,也隻是冷若寒霜的光。


    自從他記事開始,他就是一個孤僻的人。沒有任何人想要孤立他,隻是他自己想要孤立,他跟同齡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因為他們太弱了。


    可他仍一直掩藏著自己的天賦和力量,隻為了能夠繼續呆在人群之中,汲取著那抱團而來的一絲一毫的溫暖,可是十年前的那個雨夜,他終於解放了。


    他就是一匹行走在羊群中的狼,無論是女人,還是財富,亦或是權力,隻要他想要,幾乎是唾手可得。試問吃肉的狼又如何會跟懦弱的羊做朋友呢?


    長生不死,成仙?


    或許是一件極有意思的事情吧。他這般想著,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漆黑的短刀,銀色的刃口在月光下閃爍著。


    可是要成仙就必須挨過天劫。


    幾年前上官羽曾於中州天脊山渡天劫,他親眼看到過那傾世的雷霆,隻是看著,就讓他心驚膽戰,那時他還遠未有與之對抗的力量。


    也是那時,讓他明白這個世上竟還有能讓他恐懼的東西。


    可是現在,那雷霆又如何呢?


    他對著月亮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手嬌嫩的如同一個女子的手,絲毫不像練過武,五指攤開,把月亮覆蓋住,遠處的烏雲中驟然劃過一道閃電。


    銀色的光從他的指尖劃過。


    他站起身,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他已決心去找李文碩了。


    與此同時,李文碩也在找他。


    他提著那把劍,和老黃一起順著原路往回走,走了八百裏地,兩人終於分道揚鑣,老黃回了莊子,他卻沒有如約回去。


    他抬著頭,感受著天地間氣息的變化。


    一般人看不見的風暴在九天之上匯聚,卷動,整個世界的天地元氣構成了一個絕無僅有的場。縱橫幾百裏的閃電劃破天空,轉瞬消逝,卻在另一個方位重新分成數道。


    難以想象的風在高天之上卷過,把積雨的雲從一個地方送到幾千裏開外,無端的暴雨違背常理一般落下,看得人眼角直抽。


    李文碩的臉色也變了。


    那種強度的風,幸好是在高天之上,否則的話,這大地之上還不知道要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要平白死去。


    天衝境!


    李文碩第一次看到有人進入天衝境,不像前些個境界的安安靜靜,平淡自然,要踏入這個境界,整個世界都好像為之動容。


    雲層中積蘊著耀眼的光,無數的雷霆仿佛將要落下。


    李文碩忽然明白了,難怪這些日子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瓶頸,武功境界仿佛已到了圓滿,再前進一絲一毫都絕不可能。


    原來破軍境界就已是武學境界的極致。


    而天衝則完全不同,那甚至不同於武學所能包含的任何東西。


    那是觸犯上蒼,連天都不能包容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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