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長久以來的固定思維真的很難改變。


    所以在聶錚“手摸為實”的情況下,心中的荒謬感依然占據上風。


    總是忍不住想在李素瑾那裏落實一下。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然而……


    哪怕李素瑾心中對聶錚的歡喜,已經滿脹到都快炸開了,女子固有的羞澀依然難以磨滅。


    所以不論聶錚說什麽,李素瑾都用“閉嘴”二字應對。


    小白在旁邊一會兒看看聶錚,一會兒又看看李素瑾。


    總覺得他們之間這奇奇怪怪的對話跟自己有關。


    就仿佛是聶錚在替自己向李素瑾求饒,而李素瑾惱羞成怒的根本不讓他開口。


    終於……


    小白承受不住心中的壓力,撲通跪下。


    “我錯了,能不能饒了我……”


    李素瑾心中的羞意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衝淡不少,一臉詫異的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小白抬著頭,看了看聶錚,心中拿捏不定自己該怎麽辦。


    隻能哭喪著臉實話實說。


    什麽道侶,什麽夫妻,什麽自己不小心做了插足的第三者,自己是無心之失,希望兩位高抬貴手之類……


    說來也奇怪,聶錚若是說這些,怕是此刻的李素瑾羞意難當。


    而別人說出來,李素瑾心中卻盡是歡喜。


    “小白。”


    “嗯?”


    “你覺得……你是男人,還是女人?”


    簡簡單單一個問題,讓小白呆住了。


    片刻後,小白回道:“男人吧……”


    這三個字說出口後,不需要李素瑾說些什麽,小白自己就沉吟起來。


    “呃”了半天後,小白又說:“我沒那個東西,應該是女人吧?


    “唔……不對不對。”


    小白低頭看了看自己比李素瑾還平的一馬平川:“我也不是女人……那我是啥?”


    聶錚插話:“你是不是憨,你是怪,又不是人,哪裏來的性別。”


    小白恍然大悟:“對哦,我沒性別,我不是人啊……哈哈!我不是人呀,所以我看到她的肚兜,你倆都不介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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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瑾看了看聶錚,涉及這方麵,她難以抑製的有些羞澀,所以沒做出回應。


    而聶錚直接替李素瑾說道:“瞧瞧你說的是什麽話,哪天她在湖裏洗澡,旁邊有條狗在盯著她瞧,你覺得她會介意嗎?”


    小白:“……”


    這……


    話糙理不糙,總覺得自己哪裏有被冒犯到。


    聶錚繼續道:“要是我這樣的盯著她瞧,她應該才會介意。”


    李素瑾:“???”


    聶錚說完後,立刻就察覺到了李素瑾的異樣情緒,瞬間就訕笑起來。


    “深呼吸,放鬆,放輕鬆……情緒要保持平緩,不然傷勢容易複發……”


    小白這時在旁插話:“那……你們都不會生我的氣咯?”


    李素瑾道:“不會。”


    聶錚同樣點頭。


    小白繼續道:“那……沒有我的插足,那你們就可以繼續做……做……對了,你們是夫妻,還是道侶?”


    小白一句話,成功讓兩個人都僵住了。


    李素瑾眉眼輕抬,羞紅著麵頰,偷瞟了聶錚兩眼,想看看他目前是什麽想法。


    而聶錚……居然鬼使神差的和李素瑾做了同樣的小動作。


    兩個人眼神觸碰一下後,立刻齊齊將頭偏向一旁。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哪裏還用李素瑾承認自己是不是女人了?


    剛才她表達出來的一切言行舉止,都是最為有力的證明。


    氣氛就這樣突然曖昧起來。


    屋內的昏暗與窗棱透過來的斑駁光線,還有光線中那絲絲浮動的塵糜,都遮掩不住此時無聲的旖旎氣氛。


    兩個人都想開口說些什麽,卻都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小白兩隻眼睛滴溜溜的轉,同樣大氣不敢喘。


    忽地,屋內忽然有一處響起了鈴鐺聲,顯得有些刺耳。


    很快,屋外也傳來了躁動的聲音。


    那是大量村民趕赴過來的腳步聲。


    聶錚一怔,一手抄起小白係回自己的左手手腕,同時衝著李素瑾說道:“你別亂動,先行調息,我出去看看。”


    很明顯,外麵出了情況,很有可能是有什麽危險,比如盜匪打上門來之類。


    李素瑾當然不會聽話,幾乎是聶錚前腳剛邁開,李素瑾後腳就跟上了。


    此時此刻的泥螺村上空,有十數人在淩空禦劍。


    聶錚定睛望去,發現其中有幾個,正是之前與自己起了衝突的那幾人。


    很顯然,他們是為自己而來。


    底下泥螺村的村長在高喝,喊出來的內容和當時咒罵自己的內容一模一樣。


    隻是半空中的那些人並不接話茬,而是輕蔑的看了下方這些南楚百姓一眼後,自顧自的說著話。


    聶錚從小白腹中取出一張風耳符貼到身上,瞬間就聽見了他們滿含譏諷和不屑的聲音。


    “……一群螻蟻居然在我們跟前叫囂。”


    確實,單看實力,拂曉境的修士有資格稱呼尋常百姓為螻蟻。


    但是這在南楚境內並不常見。


    大概是因為修士很難徹底脫離社會。


    他們的衣食住行,他們的休養生息,都離不開尋常百姓。


    若是修士們還要為自己每日的吃喝發愁,那也就沒什麽時間去修行了。


    所以像這群北遼修士這般囂張,聶錚也是頭一次見。


    “一起下去耍耍?”


    “且慢。”領頭之人抬手拒絕,“想耍耍換個村子,泥螺村的南蠻子有些難纏,先問問裴福財在哪。”


    泥螺村是距離薊州城最近的南楚人村落,時常被打草穀,已經被激發出了不少血性。


    就好比之前他們無所畏懼的朝聶錚喝罵一般。


    這種舉動當然會讓一些本事還不怎麽到家的劫匪頭痛。


    畢竟在劫匪心中,自己是來賺好處的,不是來玩命的。


    犯不著。


    眼下這些金羅宗的修士當然不會怕他們,畢竟實力相差太懸殊了。


    但此時自己有事,確實也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那個裴福財,正是手持旋踵符,出來單獨追蹤聶錚的金羅宗門徒。


    下方泥螺村村民的叫囂在繼續,而半空中,在那領頭之人的後麵,有一名黑瘦男子取出一張符篆貼在了身上,然後就開始喊起來:“裴福財,裴福財?”


    等了幾息,這人見符篆上沒有動靜傳來,就將符篆小心翼翼的揭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這種符篆很少見,得節約。


    這舉動看得聶錚嘴角一陣抽搐。


    傳聲符這東西,要的就是時時刻刻貼著。


    因為這個符篆是成對使用的,你這裏用的時候貼,不用的時候揭,會讓另外持有傳聲符的一方無所適從。


    畢竟使用它的原因,就是因為距離太遠溝通不暢,結果你不貼……那鬼知道什麽時候跟你說話你能聽見?


    若是對方也在節省符力,不用的時候揭掉,那雙方能夠同時貼符的幾率可就小的可憐了。


    而且符力的節省……必須得是兩張同時進行,一張符力用完,等於另一張報廢。


    所以聶錚極度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壓根沒用過傳聲符。


    聶錚懷疑的一點都沒有錯。


    符篆這種東西,在北遼比較少見,皇室對他們的封禁力度很大。


    據說是為了避免修士們投機取巧自斷前程。


    隻是好用的東西既然有,就難免有人喜歡,所以不少商販都會走私些許符篆到北遼。


    傳聲符這東西在南楚就稀有,別提北遼了。


    那個名叫裴福財的人,拿到傳聲符後,就一直在身上貼著,從來沒撕下來過。


    從他追蹤聶錚開始至今,已經過去至少兩個時辰了,符力早就用光了。


    所以現在這群金羅宗的人,怎麽可能主動聯絡上他?


    就在這些人貼傳聲符呼喚裴福財的時間裏,他身後跟著的些許門徒在半空中操弄道術,恫嚇與戲耍這些百姓。


    更有幾人用手凝結出幾個不大的小火苗朝那些百姓砸去。


    拂曉境的神通中,能夠用來傷人的各係術法,都得是本命。


    非本命類的術法撐死了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帶來些許方便,真的想要用來對敵,那至少也是一腳踏入了曙光境門檻了。


    所以這些小火苗丟出來的時候,看起來唬人,實際上根本沒落到地上就已經熄滅了。


    這群泥螺村的百姓卻不懂,被嚇得大呼小叫。


    這樣滑稽的場麵當然會引來金羅宗眾人的哄笑,那些泥螺村百姓當然也不甘心,有些就抄起地上的土塊與石塊朝上頭砸來。


    好巧不巧,正好有一塊就砸在領頭之人的額頭之上。


    這人的腦袋歪了一歪後,頓時麵色一冷。


    二話不說,直接禦劍俯衝下來,在即將落地時,主動躍下,將原本腳下的寶劍抓在手中,然後就是一陣好似疾風驟雨的劍招遞了出來。


    血光四濺,殘肢亂飛。


    這一切就在頃刻間發生。


    這人也沒有戀戰,連殺數人後,直接再次躍上飛劍,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一群螻蟻。”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泥螺村的村民直接打蒙了。


    尤其是一地的血腥直衝入腦,讓不少村民不住的戰栗。


    也就在這時,這名金羅宗的領頭人身前,突然浮現出一道虛影,正是那裴福財。


    而這……也正是旋踵符的符效。


    隻聽虛影道:“沒追上那幾個南楚人,但是我打聽到他們將要去保定府城落腳!”


    領頭人蹙了蹙眉,偏頭躲開一枚石子後,問道:“保定府?你確定?”


    “確定,問了許多人,都說他們親眼所見,南楚的男女修士一路上殺傷了我們不少北遼人,此刻正被許多人追。這樣的話,他們想要擺脫,隻能去保定府。”


    保定府和太原府,乃是南楚北疆的兩個重要州府。


    其中的保定城和太原城,更是南楚的北禦遼人的第一道屏障。


    沿途殺傷人命企圖尋求庇護,那首選自然是保定和太原二府了。


    其中保定府距離最近,所以裴福財所說一點沒錯。


    領頭人又和裴福財明確了許多細節後,便召集身後眾人朝著西方保定城疾馳而去。


    這裏是南楚疆域,並非北遼所轄。


    真讓這幾個人進了保定城,金羅宗這虧就算是吃定了。


    他們走瀟灑寫意,留下來的泥螺村就盡是痛罵和哭喊聲了。


    如此血淋淋的弱肉強食,讓聶錚心中有些不適。


    李素瑾似乎感受到了聶錚的心緒,主動過來拉住了他的手。


    “我聽說……邊城就是這樣的……朝廷讓他們南遷過,是他們自己不肯走。”


    聶錚聞言點了點頭。


    李素瑾聽說,還能聽誰說,自然是李玄了。


    剛才那幹脆利落的擊殺,透露出來的寒意讓人起雞皮疙瘩。


    這在南楚,是決計看不到的。


    “隻是不知他們去追誰了。”


    “會不會是晴鳶他們?”


    聶錚想了想,緩緩搖頭:“她們是人犯,被押往京師的,怎麽會半路生事?”


    李素瑾偏著頭想了想,發現聶錚所言不錯:“那……要不要去確認一下?”


    “好!”


    他們的說話聲吸引了泥螺村村長的視線。


    隻見他走過來後,撲通就跪了下來。


    “能否請公子想想法子,救救我們泥螺村的鄉親,這樣的事……長則三五日,短則天天發生……”


    聶錚抬頭望了望周圍一片戚戚之色,有些默然。


    你們隻是尋常百姓,對麵卻是仙家修士。


    我怎麽幫……


    “可以的話,還是舉村南遷吧……”


    “房屋、地產、祖墳均在此處,實在是……實在是……”


    聶錚搖了搖頭,看了看眼前這些人,又一次搖了搖頭,然後躬身施禮。


    “多謝老爺子暫借容身之所。”


    說罷,聶錚拉著李素瑾,進屋拎起熟睡中的饕餮,禦簫騰空,同樣向西疾馳而去。


    這時禦簫的聶錚有些心不在焉。


    “書今……你說,我剛才的舉動對嗎?”


    “為什麽不對?”


    李素瑾的表情是滿滿的理所當然,大概就是無論聶錚做什麽,都是對的,毋庸置疑。


    “我可以留些符篆給他們的,但是……沒用啊,飲鴆止渴,符力消失了,隻能帶給他們滅頂之災。”


    “嗯啊!所以你是對的。”


    聶錚看了看一臉篤定的李素瑾,心頭一暖。


    對啊,各人安危,自行負責,自己幹嘛要愧疚?


    這時小白插話了:“但我覺得他們很可憐……安敘,你看看下麵躺著的,是你們南楚人嗎?”


    聶錚聞言一怔,低頭望去。


    下麵田野間淩亂的躺倒數人,都是秋收後在拾麥穗的尋常百姓。


    臨近一瞧就發現,他們麵目驚恐且慌張。


    全都慘死。


    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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