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刁恒慢慢爬起,整個人顯得更加紅了,衣服上也開始有鮮血滲透出來。


    聶錚笑了笑,從腰間取出了晴天碧玉簫。


    “書今,幫他們把耳朵堵上。”聶錚小聲吩咐完,笑著麵向眾人,“一曲《如焚》,希望大家喜歡。”


    話音一落,晴天碧玉簫便被送至了聶錚唇邊,緊接著簫聲便在這保定城東響了起來。


    其音悠揚,令聞者心神隨之一蕩。


    短短幾個音過後,曲調便開始激昂起來。似有風呼嘯,似有馬嘶鳴,似有人低吼。


    忽地有刺耳之音傳來,仿佛劍盾交擊,其聲鏘鏘然,恍若置身沙場。


    滕策和路用二人此時已經用自身衣角碎步塞住了耳朵,可依然覺得自己熱血澎湃精力無窮,隻想暢快肆意的衝殺一番,讓自己發泄出來。


    至於壁壘氣盾之外的那些北遼修士,看著場中那威風凜凜猶如血魔的刁恒,心中頓生豪邁之意。


    “早聞金羅宗刁護法的大名!可敢與我過過招!”


    刁恒此時因為激發了燃血的神通,對聶錚的簫聲有一定的抵抗力,此時見周邊人的異狀,頓時知道這必然和聶錚的簫聲有關。


    可是知道歸知道,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開口朝刁恒挑釁的豈止一人?


    幾乎是在場的近二十名拂曉境修士剛剛發出挑戰之意後,就都朝他攻了過去!


    刁恒心知此事不妙,可是沒有任何辦法!


    敵人太多了!


    而且他們也都在自身是拂曉境的情況下,強行驅動神通術法!


    這下壁壘氣盾之外的那一片天地中,徹徹底底成為了修羅沙場。


    落雷、烈火、巨石,滿天都是。


    鮮血與肢體四濺,神通與道法亂飛。


    許晴鳶和班秋怡何曾見過這等場景,俏臉煞白無比。


    就連李素瑾也心生悸意,默默的朝聶錚身後躲了躲。


    燃血神通不愧是和生命奧義掛鉤的稀有神通,以自身壽命為代價,換來的實力提升令所有人咋舌!


    就在那近二十名修士齊齊攻向刁恒的那一瞬間,直接十餘人橫屍當場!


    當然,這十餘人並非是被刁恒親手擊殺。


    聶錚親眼看見,那刁恒用肉身硬抗了數道術法後,竟然跟沒事人一樣!


    而施術者本身卻被自己的術法所累,已然斃命了!


    幸存的幾人並不覺得自己身處險地,反而大叫一聲“暢快”之後,再次向刁恒攻去!


    就這樣往複幾次,刁恒渾身浴血。


    場間能夠站立的,已經沒有幾人了。


    而站著的那些,除了刁恒之外,都已經不能維持自身平衡了。


    這場惡戰用文字描述出來仿佛經過了許久時間,實際上……也不過短短一炷香剛過而已。


    刁恒看著周圍的慘狀,神經質的嗬嗬笑了起來。


    “你這少年郎,手段雖妙,卻也隻是得了天時!若是這次沒有那幾個能牽絆我腳步的修士……若是沒有他們,你豈能得逞……”


    話音一落,習慣性嘴硬的刁恒身子一晃,撲倒在地。


    燃血神通帶來的提升是全方位的,刁恒隻要即刻遠遁,就可以避免自己這一次無謂的巨大的損耗。


    可是……他遁不走。


    因為這麽多修士中,不乏修士擅長限製他人行動,這就使得刁恒幾乎隻能做到小範圍的輾轉騰挪。


    聶錚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晴天碧玉簫。


    確實,自己這次是幸運的。


    許晴鳶和班秋怡也不知是如何逃脫稽仙司的魔爪,可得好好謝謝這兩位義士。


    “我們可以回……”


    聶錚身子偏轉,話未說完,就覺得後心口挨了重重一擊,登時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整個人直接委頓在地。


    李素瑾見狀驚叫一聲。


    這一次的她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報複,而是選擇第一時間去探查了聶錚的情況。


    隻見她直接到聶錚身邊,開口喚道:“不器!不器!”


    聶錚很想罵娘。


    剛才自己的混元丹已經感覺到了危險,及時做出了應對。


    可即便如此,自己也難受得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覺得自身的五髒六腑都似移了位。


    李素瑾見聶錚隻是傷重,並未危機性命,心頭一鬆,居然控製不住自身情緒,喜上眉梢。


    隻見她抄起自己的流光劍,竟然帶著些許笑意的遙遙指向滕策和路用。


    “放開我徒兒!”


    原來滕策和路用早就暗地裏商量妥當,要趁聶錚心神鬆懈的時刻,一人偷襲他,一人擒許晴鳶為質。


    不然這兩個實力如此強橫的人要將許晴鳶和班秋怡帶走,自己可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他們得手了。


    因為聶錚根本沒認出來他們是稽仙司的修士!


    此時的他們,一人用泣血刃抵著許晴鳶的咽喉,一人用破風弩指著許晴鳶的心口,異口同聲的朝著李素瑾高喝:“退後!退後!將劍放下!!真他娘的,中了我的摧心掌都不死!”


    李素瑾仍是滿麵笑意,一動未動。


    二人汗珠如豆雨般滾落下來,隻能嚐試挾持著許晴鳶,不住的後退。


    這一退,就退了十餘步。


    而一旁的班秋怡也終於發現了形勢不妙,詫異的喊道:“師尊?”


    李素瑾沒有任何反應。


    班秋怡心頭一跳,頓生不詳之感。


    過去輕輕碰了碰自家師尊的身體後,李素瑾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就開始直挺挺的往一旁倒去!


    李素瑾居然在這悲喜交加之下,傷勢發作了!


    班秋怡這下哪裏還不知道自家師尊身體出狀況了?趕忙扶住李素瑾,不讓她摔倒在地。


    那滕策和路用也發現了李素瑾身上的異常,頓時大笑幾聲“天助我也”,就要拖著許晴鳶朝保定城狂奔而去。


    隻要在保定城好好藏上幾天,等那群北遼修士放棄圍堵自己之後,再行南下複命!


    真是完美!


    可也就在這班秋怡心急如焚,完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再次發生異變。


    一聲尖銳的利嘯在毫無征兆間響了起來!


    那滕策頓時身上就飆飛出一道血霧!


    破風錐!


    滕策身子在空中轉了幾圈後,跌倒在地。


    此刻的他雖未立時斃命,可努力撐了幾下身子,都無法重新站起,甚至坐都坐不起來!


    路用頓時如臨大敵,直接躲到了許晴鳶身後,同時激發壁壘氣盾護在身體周遭。


    “是誰!出來!


    “出來!鬼鬼祟祟的,算什麽好漢!


    “出來!”


    無人回應。


    如此詭異的場景讓路用心頭狂跳,一瞬之間口幹舌燥,這讓他比直麵刁恒、聶錚還有李素瑾時,心中懼意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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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自己能夠看見他們!


    而此時此刻,敵人就在此處,自己居然看不見!


    “到底是誰,耍這等……”


    “嗖——”


    破空聲再次響起,而這一次,是從路用身後傳來的。


    “噗通——”


    路用倒了下來,太陽穴上一個巨大的透穿血洞憑空出現。


    而他的身側,就是頭顱被擊穿時,帶起的長長血痕。


    黃黃白白,分外惡心。


    這個時候,終於有一道人影顯現出來。


    隻見他身形高大,一身淡紫色的衣衫,呈豪商打扮。


    其皮膚泛白,雙眸深邃有神,頭上戴著一頂貂皮小帽,完全不像任何修行中人,更像是哪個家境優渥的員外郎!


    他緩緩朝滕策走了過去。


    滕策不住的在地上後退,心中害怕至極,嘴唇打著哆嗦的問道:“你,你是誰,我是稽仙司的人!我是……”


    破空聲再次響起,滕策的話音戛然而止。


    “你也配問我是誰?!”


    許晴鳶早就已經傻掉了,看著這個貴氣無雙的男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還不去看看你師父?!”


    這下許晴鳶才緩過神來,連忙施禮稱謝,同時問道:“哦哦,是,是。不知恩公姓甚名誰?”


    誰料這名紫衫男子根本不理會他,而是從腰間取出一枚響箭射向空中。


    這枚響箭和平時許晴鳶所見的響箭大不相同,它是發出時聲音尖銳,到了半空後,一無聲響二無光亮,反而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幽香,往四周緩緩鋪開。


    這是哪門子的響箭?


    離得遠一些根本聽不見啊?


    許晴鳶正在疑惑,那紫衫男子眉頭一蹙,直接一眼瞪了過來:“你是在等我請你過去嗎?”


    許晴鳶頓時麵露尷尬之色,趕緊跑到了李素瑾的身邊。


    這一次的李素瑾心情轉變太過猛烈,不僅身子不能動,更是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李素瑾當然知道此刻有人搭救,隻覺得這人聲音熟悉至極,但是有心想看看是誰,卻根本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意思!


    班秋怡在一旁都快哭出來了,不停搖晃她的身子,可是絲毫不起作用。


    這紫衫男子走了過來,語氣滿帶嘲諷:“你嫌你師父死得不夠快?”


    “那……那該如何?”


    “我怎知?”


    班秋怡一呆,沒想到這人的性格如此乖張,但鑒於他救了許晴鳶,隻能溫言問道:“師尊會不會有事?”


    “你若不碰她,她至少不會變糟?”


    班秋怡無言以對,隻能默默守在了李素瑾身邊。


    而那名紫衫男子也不說話了,隻是默默看向北方。


    李素瑾努力的想看清來人是誰,可角度有限,根本看不見。


    沒多一會兒,李素瑾就感覺到大地震顫了起來,很顯然,有什麽東西正在朝這裏奔跑過來。


    很快,許晴鳶和班秋怡也察覺到了異樣。


    不遠處的保定城更是傳來了呼喝奔走聲,以及……城門關閉的聲音。


    是什麽東西會讓保定城的南楚守軍如臨大敵?


    很快,答案揭曉了。


    而答案……讓許晴鳶和班秋怡都有些麵色發白。


    因為……是無數猛獸。


    獅熊虎豹狼,應有盡有,而且隻隻身上元氣縈繞不休,仿佛是已經踏入修行門檻的妖獸!


    為首的,是四隻獵豹拖著的一輛華麗車架,周身是梨花木打製,無頂棚。


    上麵坐著一名年逾五十的粗獷漢子,皮膚黝黑異常,同時隻穿了半邊皮衣,露出大半個臂膀來,在這深秋中,似乎感覺不到絲毫寒意一般!


    隻見他恭恭敬敬的走下車架,單膝跪地朝紫衫男子抱拳叩首,口稱“尊上”。


    這紫衫男子就這樣大喇喇受了一禮後,中年黝黑漢子就開口問道:“不知尊上遇到何等要事,緊急召喚在下。”


    “我有一故人傷了,麻煩你把他們帶回去好生照料調養。”


    “是……遵命!”


    “他們若是問起,不要提起我。”


    “是……遵命!”


    對話隻有短短幾句,卻讓許晴鳶和班秋怡有些瞠目結舌。


    一是因為眼前這野獸齊至的場麵實在太過宏大,但是他們來了後……居然就隻是為了將師尊和安堂主運走療養……


    二是因為,這中年漢子是你家奴仆,當然不會提起你,可我們會提起你啊……


    於是一瞬之間,古怪的情緒就充斥了許晴鳶和班秋怡的心頭。


    很快,就有人過來將聶錚和李素瑾搬上了車架。


    許晴鳶和班秋怡也隨車開始一路向北而去。


    那紫衫男子卻留了下來。


    萬獸奔騰間,氣勢好比戰陣衝殺,塵土遮天蔽日。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並未過得多久,車架停了下來。


    映入二女眼簾的,是形狀奇特的山脈。


    雖然延綿起伏,但是多處山峰上並無植被,難以掩蓋住它的石體斷層,遠遠看起來就好似包子上的褶皺,層層疊疊堆在一處。


    “二位姑娘請下車。”


    “這是哪?”


    “這是靈山。”


    許晴鳶和班秋怡並未出過遠門,當然不知道靈山是哪裏。


    這靈山中各類野獸極多,因此又被稱為靈獸山。


    遠觀之時覺得並無甚奇特之處,但入內之後,就會發現它的奇峰峻峭和花卉無限。


    剛剛進入靈山時,許晴鳶和班秋怡就感覺到了一絲暖意,但隨著深入,竟是越來越寒,仿佛已入隆冬。


    同時這山中植被,也是四季並呈。


    春季繁花榮榮,夏季碧野蔥蔥,秋季野果盈盈,冬季雪穀掛冰。


    諸多猛獸入了山以後,就被這些人解開束縛,讓它們自行散去。


    一行人在靈山七拐八繞許久,走到一深穀,穀口上有一巨大的橫石卡在兩峰之間,上麵用朱漆寫著四個大字。


    靈獸山莊。


    李素瑾雖然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但是她在進入山穀之時,卻看見了這幾個字。


    好熟悉的山莊名字。


    自己在哪裏聽過?


    救我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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