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戍邊軍目前對圍困太原的遼軍造成了多麽嚴重的困擾,那有些言過其實。


    也就是北遼人會餓幾天肚子而已。


    北遼人被劫了糧道的消息,甚至都沒有辦法傳到太原城中。


    所以看起來北遼人吃了暗虧,實際上就是一天三頓變兩頓,然後天天在營地裏曬太陽。


    圍困嘛~和出來旅遊有什麽區別?


    反正又不會打起來。


    聶錚的這一舉動,刺激到了遠在汴梁城的蕭漸離。


    讓他堅定了加速攻下南楚都城的決心。


    ……


    夜空下,戰場,如巨大的碾輪。


    馬蹄飛馳,在混亂而廣大的戰場上盤旋,一支支一道道的馬隊猶如穿行交織的洪流,分割開南楚軍隊原本密集的陣型。


    點點的火光中,鮮血與屍體鋪展開去,原野上都是奔逃的潰兵,也有各種規模正自鏖戰的、成建製的隊伍。


    當北遼鐵騎衝鋒過去,他們便一片一片的被衝散,呈現在眼前的,幾乎便是大規模的屠殺。


    ……


    初冬,雪已經飄落下來了,一點點的落在地上。


    地麵的溫度還沒到達冰點,雪片幾乎頃刻間便消融成水。


    但隨著地麵的溫度逐步降低,雪片終於一點點的積累了起來,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白。


    汴梁城內的街道上,有馬車吱呀呀的響。


    有些許孩童興奮的看著雪花攤開手掌,嚐試著去路邊將雪搓起來。


    不一會兒,一旁傳來他家長輩的喝罵聲。


    “還不滾回屋,聽不到外麵在打仗!”


    城裏城外,儼然是兩個樣子。


    ……


    北遼的戰馬終於徹底被分批運過了黃河南岸,北遼鐵騎那天下無雙的戰力,終於徹底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八十萬禁衛軍,在城外早已定下的陣圖中,布置了近四十萬。


    可這四十萬鐵憨憨,就這樣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著北遼人的屠刀揮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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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涯正在城外巡視防線,就直接被這突如其來的兵鋒淹沒過去了。


    禦劍淩空,看著地麵上的慘狀,趙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隨後就在空中帶出一道道流雲,疾疾的朝汴梁城飛去。


    南楚人幾嚐敗績後,汴梁城北的土地終於徹底不像樣子了。


    ……


    慘敗的消息猶如炸雷一般,在這樣的冰雪天裏轟然散開。


    城中百姓最為難以置信,接著就開始有些後怕起來,不停的問著街坊鄰居,敗了是不是城破了,是不是……南楚要亡了。


    其實幾日前,南楚抵擋不住北遼人的消息早就在京都中流傳,隻是……信的人終究不多。


    高亭成一把推開了李玄的書房大門,此舉放在以往十分不敬,但眼下……卻不得這麽多了。


    皇城中傳來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李玄聽完,猛的就站起來身來,鞋子也顧不上穿,連忙叫了一句:“縮地成寸。”


    頃刻間,李玄就已經出了自家的府宅。


    不僅李玄是這般模樣,在京都中諸多大人物的府邸之上,都收到了類似的消息,紛紛被震驚的無以複加。


    原來在這新月初上的夜晚,皇城開了門,首先出來的,是皇後的車隊。


    賈京、宗霆、甚至婁剛,都帶著仆從屬下追了出來。


    然而還有更多的人早已更衣躺下,此刻也匆匆忙忙的起身穿衣朝著消息預示的方向奔赴過去了。


    ……


    此時戰時,汴梁城早就封了。


    皇後的車架到了城南後,便直接被擋在了外麵。


    她的懿旨自然是要打開城門,可是……這樣的旨意,誰敢接下?!


    負責城門的將士都麵麵相覷,隻能茫然的四下尋找自己的長官。


    而他們的長官……卻早早躲了起來,一邊躲,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城門處的動靜。


    這種時候,開了城,自己會被秋後算賬,不開城,皇後弄死自己實屬輕輕鬆鬆。


    他這樣的舉動,反而給李玄等人帶來了非常大的操作時間。


    李玄是第一個趕到的。


    甚至比南楚皇帝柴沛還要早上一些。


    李玄叩見之後,知道皇帝本人並不在此,也不廢話,直接舍下皇後的車架,開始回頭往必經路迎了過去。


    很快李玄就看見了皇帝那格外顯眼的車架,當即張開雙臂怒目喝道:“停下!”


    頓時馬車前的那匹馬就直直的僵在原地,然後任由身後因為慣性迎上來的車廂撞了個趔趄。


    馬車車廂頓時顛簸起來,柴沛頓時發出了驚呼聲。


    李玄再喝:“停下!”


    頓時顛簸中的馬車也立時穩定下來。


    李玄當即雙膝跪地:“罪臣李玄求見陛下,懇請陛下不要出城!”


    柴沛當即召見了他。


    “你何罪之有,朕……又哪裏真是要出城!隻是皇後被宵小慫恿,勸朕南巡,朕是去追她回來的!”


    “城外陣線全失,太原被困,保定更是徹底消失在了南楚版圖上!那些遼狗顯然是早有準備,此刻他們的馬匹已經全部渡河,僅動用了區區兩萬騎便殺得四十萬將士潰不成軍!眼下汴梁周邊盡是平原,陛下便從南麵出門,也絕不安全,陛下,李玄懇請陛下回宮……”


    “朕說了並非出城!”


    李玄跪在地下拚命磕頭,實際上此時南楚文人地位頗高,跪拜大禮隻在某些特定場合要用,以李玄的身份,尋常時候根本無需如此。


    可是……此時的李玄,即便是儒修,有著言出法隨操控身外物的能力,也沒有辦法製止皇帝本人的行止。


    柴沛看著不住磕頭的李玄,有些不知道怎麽辦。


    以往時候,他隻需要說上一句“愛卿所言甚是”就可以了,此時……這話卻說不出口。


    就在這樣的僵持間,又有人來報。


    “禮部戴翎求見!”


    “禮部宋濂求見!”


    禮部都是些脾氣又臭又硬的清流言官,就靠各種懟人來刷存在感,這種時候他們豈會客氣?


    當即在柴沛的馬車後方大喝道:“國戰在前,陛下豈可棄城南逃——”


    被戳破心事的柴沛登時麵子掛不住了,當即破口大罵起來,隨後便令身邊的隨行侍衛將那幾個口無遮攔的官員押過來。


    李玄一聽也急了,忙叫道:“不可!”


    柴沛當即怒瞪過來:“怎的,朕打算如何做,可是要你來教嗎!”


    說罷,竟是不再顧李玄是否在身前攔路,直接命令侍衛驅車前行,似乎要直接從李玄身上踏過去一般!


    可這個時候的馬車……哪裏還能驅使得動?!


    柴沛眉頭一蹙,頓時覺得有些古怪,而他也顧不得多想,身後隨即又有其他聲音傳了過來。


    那是各部官員求見的聲音。


    隨後,汴梁城中,一股股力量飛快地堵截而來。


    柴沛大發雷霆,在車上拿著一樣東西便扔了出去,口中吼道:“你們要幹什麽!他們要幹什麽!不見——他們要幹什麽——”


    也在此時,有心腹太監從旁邊敲窗,低聲稟告。


    “啟稟聖上,賈相讓奴婢轉告,今夜宵禁,不宜擾民……”


    他在宵禁二字上加重了語氣,柴沛聽完,眼前便是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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