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雪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開始越來越大了。


    這樣糟糕的天氣對守軍來說,不是好事,不過終究比保定保衛戰時要好一些。


    雪片沒化時,引火還是很容易的。


    遼軍很擅長在這樣的天氣裏攻城,奈何這終究是南楚都城。


    戰鬥的慘烈相比保定,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在保定城,百姓基本沒有參與守城,隻有些人自發的在協助運送物資,而汴梁……則是李相和賈相同時出麵,號召民眾協助守城。


    人與人之間,都是相互的。


    戍邊軍愛惜百姓,則百姓愛惜戍邊軍。


    京都這裏……百姓固然重要,然而更重要的,畢竟還是自家皇帝。


    皇帝沒安全感,想跑路,這要是跑路了……這城就徹底沒得守了。


    所以需要更多人的來壯壯聲勢。


    沒錯,在他們眼裏,依然幼稚的認為,人多就一定打的贏人少。


    大雪之中,馬車駛過喧鬧的街頭。|


    奔跑聲、呼喊聲、哭泣聲都在傳來。


    這條街道通往北麵的城牆,雪裏的街道邊,有女人孩子正在哭,是家裏人早兩天便死在了城牆上的。


    這類人現在還並不多,混在喧鬧的聲響裏,引人惻隱,但除了安慰,終究無法說些什麽。


    朝廷宣稱是支援參與守城,實際有著連威帶嚇的半強迫性質。


    有了這樣的政策在,民眾的反應自然也是五花八門。


    消失的、稱病的、不願意去的,或者幹脆是破口大罵的。


    “總歸都是死,幹嘛讓我去死,你怎麽憑什麽不喊他去!你們自己怎麽不去!有本事你們直接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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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


    畢竟汴梁城的存亡還是跟自身的關係極大的。


    這一次北遼人直接全軍押上,製作的雲梯等物甚是簡陋。


    但是這反而彰顯出了北遼人無與倫比的實力。


    仍然是空中和地麵協同進攻,甚至還有兩名拂曉境修士騰空攜帶一名淬體境直接落入城頭加入戰鬥。


    直接省去了爬梯登城的階段!


    隻不過即便如此……汴梁城依然是沒有被攻下來的。


    南楚朝廷那龐大的動員力,著實也激發了不少人的血性。


    至少在眼下的短短數日裏,汴梁城中掀起的愛國情緒,已是空前絕後的。


    所以這樣的兩國碰撞,帶來的隻能是滔天血河和一地的屍體。


    ……


    李玄已經有數日未曾合眼了,就差便溺之時也要待在兵部大堂之上。


    兩軍交戰,前線勇猛不畏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後勤的支援。


    那守城的物資調度如何,耗費如何,都需要計算,然後預估來日的用量。


    同時還要給東、西、南三麵城牆做出預留等等。


    短短幾天時間,人仿佛蒼老了二三十歲。


    畢竟……李玄打算救的這位皇帝陛下,十有八九會要了他的命。


    城外的堅壁清野早已進行不下去了,艾同安也早已經回了汴梁,看著李玄連日的操勞,忍不住道:“還是歇歇,別仗沒打完,人先垮了。”


    “時不我待……”


    若在平時,以李玄的能力,處理些事情無需如此費神。


    可現如今……他總能覺得身旁打下手的那些人會時不時偷瞄他,就連一些機要文件也很會忍不住重新翻閱厘定。


    似乎……是在尋他的錯處一般。


    李玄是頗有些無奈的,但也沒有任何辦法。


    “李相,婁剛從南邊回來了……”


    “知道了。”


    李玄點了點頭,看起來有些木然。


    這貨跑去江南,自然是去尋自己的蛛絲馬跡去了。


    以往惜命,總覺得一展胸中抱負有些時不我待,現在……李玄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了。


    艾同安有些猶豫:“李相不擔心?”


    “莫懷箏似乎焚殺了不少百姓,我們得幫幫她,免得遭了宵小之輩的暗算。”


    “是……”


    李玄怎會不擔心?


    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沒辦法坦然麵對聶錚,然而現在……自己若是要死了,應該就不會擔心這些了吧?


    婁剛……你就算找到再多的蛛絲馬跡,那又能如何?


    ……


    兵凶戰危。


    柴沛坐立難安。


    然而婁剛也帶回來了好消息,高句麗那邊同意給予支持,同時……可以遣軍繞道走水路,抵達高句麗後,從後方襲擾北遼。


    李玄用拳頭捶了捶手心,內心焦慮不加掩飾。


    “……此舉太慢,能否快些?”


    “陛下可遣使帶著旨意,前往高句麗,讓他們看到南楚的誠意,想來他們不吝出兵。”


    “好!很好!你做事朕向來放心,若是北遼腹背受敵,泱泱南楚興許能否覆滅遼狗也說不定!”


    “官家洪福齊天……”


    “就這樣,若是京師危機解除,朕許他們皇帝對朕稱臣。”


    婁剛再愛拍柴沛的馬屁,此刻都禁不住有些無語。


    因為那句話換個意思,就是允許別人認自己做他爹的意思。


    “小婁,這裏過去,需幾日?”


    “遣拂曉境修士,不眠不休,至少十日。”


    “太慢!太慢!怎麽會這麽慢,修士高來高去不一向很厲害嗎!”


    修士的禦劍飛行速度,其實和快馬差不多,而且人騎馬,人自己不怎麽累。


    禦劍……其實就是自己騎自己,當然很累了。


    “……前禁軍教頭趙涯趙咫尺,曙光境修士,神通是神行,若是他去……約莫三日可達。”


    柴沛喜上眉梢:“就他!那就他!來人呐——”


    “官家!他眼下是禁衛軍的主帥!”


    “正好,主帥就讓人李妙文做好了!”


    ……


    於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在蕭漸離跟前上演了。


    甚至讓蕭漸離都在懷疑,這南楚皇帝是不是在羞辱他。


    兩軍對陣,連續換帥兩次。


    什麽意思?


    事實證明,有的時候,王者的意識對付青銅的水平,確實會帶來非常戲劇化的一幕。


    蕭漸離竟然一改之前狂攻的姿態,開始謹慎起來。


    畢竟對麵號稱八十萬禁軍,人多的時候,他們若是不斷輪換襲擾自己,自己這一方勢必苦不堪言。


    就算不用這種手段,別的策略或陷阱,也不得不防啊。


    不然……幹嘛又一次臨陣換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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