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室,李候強忍著內心的悲意,開始整理李一眼的遺物,把老頭子日常所用都收拾到了一個收納盒中,因為這些已經不會再有人使用了。


    李一眼床頭暗格的封貼已經破損,那是他急著取槍而破壞的,看著已經合攏的暗格,他便知道,這裏早已被那群軍人搜查過了,因為自己前夜情急之下,根本就沒有來及關閉暗格。


    不過這也沒什麽,老頭子的暗格裏有哪些東西他一清二楚,隻有一把雷賓和一個小日記本。


    這些年,老頭子對李候沒有任何隱藏,告訴了暗格所在,暗格也沒有鎖,唯一的防範就是一次性封貼,打開即破,所以李候在以前從不敢私自打開暗格。


    如今,這些忌諱已經不存。


    他伸手在床前一塊牆磚對角同時用力一按,哢噠,那塊牆磚緩緩彈出一些,露出一個小小抽屜。


    槍,已經沒了,隻剩一個陳舊的筆記本,李候猶豫了片刻,還是翻開了第一頁。


    許久之後,他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柔和,卻也帶著苦澀,這筆記本記錄的居然是李一眼多年前與薛媽媽,也就是與薛婷婷姑姑之間的青澀往事,很純粹的情感筆記。


    筆記內容與李一眼曾經斷斷續續說過的完全一致,薛媽媽是一名戰地軍醫,在四十多年前與李一眼結識,幾乎就要大婚,恰逢與加蓬帝國戰亂爆發,兩人雙雙被派往戰區。


    為時六年的戰爭,奪走了薛媽媽的生命,李一眼也是滿身傷痛而歸,就此沉寂在這內地小城。


    日記的最後時間定格在三十多年之前,那裏隻有一句話------我會幫你照料好他們,直到我再次見到你!


    “你已經完成了對薛媽媽的承諾!”李候喃喃低語,“婷婷姐就是我的親姐,後麵的空白,我會幫你繼續!”


    他指隨意輕輕撥弄著筆記本,一張紙條忽然從中飄落,李候目光掃過,猛然一呆。


    “小猴子,我知道將來有一天你一定會看到這張便條,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隻是你的生母根本無意再與你相認,如果此時你心中還有不甘,我不會反對你再去試試,但你要有最壞的心理


    準備。金泉市臨河路117號郭雲夕”


    便條沒有署名,可李候一眼便看出,這百分之百就是老頭子的字跡。


    “原來你已經早已幫我找過了,隻是怕我接受不了,才一直說沒有消息……”李候閉上了眼睛,淚水再次滑下。


    他與老頭子雖然年齡差了足足五十多歲,可感情卻絕不遜色於常人父子,十多年來,兩人之間唯一一次發生爭執就是在三年前,那是一次非常激烈的爭吵,為了李候的一個願望,尋找親身母親!


    老頭子沒有給出結果,李候為此認為李一眼根本沒有盡力,賭氣之下才有了與幾個同學共入城北大山之間的舉動。


    直到此時,李候終於明白了李一眼的苦心,老頭子怕傷了自己的心。


    緊緊攥著那張便條,李候許久才睜開眼睛,將其珍而重之的收入自己的皮夾內。


    將來,有一天,我會去看看,放心吧,沒有什麽我無法承受的!


    李候抹去眼角的濕潤。


    ……


    這是幾年來第一次,李候沒有騎車,就這樣徒步慢慢走向學校,他眼中初夏的清晨都很是灰暗,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失去了光彩。


    不遠處,還是那輛黑車!這在李候眼裏看起來有些肆無忌憚,似乎他們根本就不擔心被自己發現。


    李候很想過去看看那到底是誰,不過想到昨夜的動靜,他終於還是沒有動作,至少他可以判斷出,車裏的人應該暫時不會對自己用強,否則自己不可能安穩的站在這裏。


    “殺豬的趙老大估計瘋了,昨晚居然捅了自己一刀!”前麵路邊上,一群老大媽大早的就聚在一塊在開始了一天的八卦生涯。


    趙老大?殺豬的那個屠夫?


    李候微微抬頭,他忽然記起了老頭子很久以前鄭重告誡過他的一句話,“在寧麻,有一個人你盡量不要過分接近,肉王趙老大!”


    “殺了快二十年豬,是不小心失手了吧!”


    “哪裏啊,聽說是趙老大昨晚半夜回家撞見不幹淨的東西了,臉上碗口大一個青印子,見誰都喊爺爺!”


    “啊?他那樣年輕力壯的怎麽可能啊?”


    “真的,早上我……誒,你們看,他已經跑街上來了!”六十多的老大媽一扭頭,叫了起來。


    遠處,一個光膀子隻穿著個大褲衩的男人正朝著這邊一顛一拐的跑來,很快就到了不遠處,他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大仙爺爺饒命,大仙爺爺饒命!”


    “啊?真瘋了啊!”


    幾個老阿姨目瞪口呆,趙老大是多狠的一個人呐,在這城北就是一個沒人敢惹的主,如今居然落得這麽個下場。


    “大仙爺爺饒命啊!”


    趙老大一路拐到幾個老阿姨旁邊,依然兩手抱頭弓著身子念叨著,半邊臉都是青紫的,而胸前後背上,同樣有一片半圓形的青紫,像蓋章一樣敲的到處都是,左腿一件花襯衫綁著,還透出血跡,似乎真的被自己捅傷了。


    “大仙爺……啊!”


    趙老大同樣朝著李候躬身,頭稍稍抬起的時候,聲音卻是一頓,眼中露出無限驚恐,大叫一聲猛然掉頭就跑。


    李候發呆,這趙老大腦子真出問題了,怎麽看到自己像見鬼了一樣,難道自己一夜沒睡就這麽嚇人,他不自覺的摸了摸臉,卻見前麵幾個老阿姨也朝自己看來。


    不對!是後麵。李候回神,立刻轉頭。


    黑車!身後隻有百米外那輛黑車在不緊不慢的尾隨著,除此再無任何行人。


    或許也不能說什麽都沒有,嚴格的講,其他生物還是有的,孫大爺家的文化驢正從一條小岔道裏走出來。


    “猴子,你沒事兒吧!”一個老大媽開口。


    幾個老大媽看到李候,都是露出關切,畢竟都是附近的街坊鄰居,十多年早都熟識了,李一眼的死,誰都可以想象對這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有多大影響!


    “沒事,劉大媽,我正準備去學校呢!”李候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唉,你也別太傷心了,畢竟你後麵的日子還長著呢,該好好學習還是好好學,將來上個好大學,才對得起老李啊!”


    “可恨那個殺千刀的,怎麽對老李這樣年紀的人都能下得了手!”


    幾個老大媽七嘴八舌的安慰李候,倒真讓李候心裏舒服了一點。


    人,就是這麽複雜的動物,心情,就是這麽奇怪的感覺,明明事情本質沒有任何變化,可因為一些外在的影響,心情的確變得有些不同了。


    或許自己隻有活的更好,才對得起老頭子這十多年來的恩情,才有可能解開心中的迷團,才有機會為老頭子報仇。


    李候灰暗的眼神,終於恢複了一絲光彩,“謝謝大家的關心,我不會讓老爺子失望的!”


    文化驢踢踢嗒嗒的走過,似乎轉過那張一尺多長的大黑臉看了李候一眼,李候卻沒有了搭理它的心情。


    “我去學校了!”李候和幾個老大媽招呼了一聲,加快腳步離去。


    “我還有姐姐,老爺子沒做完的事情,還需要我去接著完成!”


    李候在這一刻,終於給自己找到了一個目標。


    但他心中還是有著陰影,後麵那輛黑車裏麵是誰?他們這樣陰魂不散的跟著自己到底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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