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夜晚,江淮鎮的中心像往常一樣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蒔花館也迎來了最熟悉的常客——張世子從容地搖著折扇,大搖大擺走到門口,迎客的劉媽媽見到是他來了,連忙迎上前去一番阿諛,甜言蜜語聽得張世子更加得意洋洋。


    劉媽媽招呼其他的姑娘都過來迎接張世子,那些精心打扮而又婀娜多姿的女人們一股腦兒地都湧上前來圍住這個男人,嬌嗔著想要取得他的青睞,而張世子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雷打不動地想要喚小玉來服侍他。劉媽媽聽了,露出愁容道歉道:“哎呀世子今天來的不巧,小玉正在自己的屋子裏教新來的姑娘技藝呢,今日不便接客,張世子可否看一眼其他的姑娘?”


    “新來的姑娘?”張世子好奇地問,“蒔花館近幾年都沒有再收新的姑娘,這次劉媽媽怎麽破天荒收了一個?”劉媽媽聽了這話便笑著拍了拍張世子的肩:“本來我確實是不想再找新人了,光是教她就要花費很多精力,但是我覺得這姑娘是難得一見的美人,不收進來真的太可惜,所以就——”


    “劉媽媽你這麽說我倒是好奇了,到底是什麽樣的美人才能入了你江淮劉媽媽的眼啊,那好,本公子下次來時,媽媽你可一定要將她留給我~”張世子嘴角微微上揚,想著究竟是何等的姑娘能讓這個嚴格苛刻的老鴇稱讚其是“美人”,心裏暗自決定下次來的時候一定要會會她。


    劉媽媽連連點頭答應了下來,而張世子便胡亂叫了幾個一般貨色虛度了一晚。


    屋裏


    小玉聽了我將所學的《玉樓春曉》完整的彈了一遍後,欣慰地一笑:“小清你悟性很高,才兩日一夜便將這曲子演奏地如此自然,想必不出十日,你定能將琴藝學精”


    我不好意思的一笑,要知道我在此之前可真是個五音不全的人,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來到這個世界後我技能都點滿了吧,這次小玉教我彈古琴我學得特別快,不過小玉也有一半的功勞。邊想著,就看到小玉沏了一壺茶,斟入酒杯,將一盤茶端到我麵前,自己也慢慢坐下,示意我休息一會,我收起琴,迫不及待地拿起茶品了一口,一股清香鑽入我的鼻喉,沁人心脾。


    小玉看著我,溫柔地笑著說:“這是上好的龍井,一般來講普通的百姓是喝不上的。”


    我望著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綠茶,茶葉剔透飽滿,的確是上品,於是我鼓起勇氣終於問出了我這幾天來的疑惑:“小玉,我覺得同是清倌,你和其他的姑娘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很明顯你的談吐舉止,和你的見識學識別說是這裏的其他女子了,外麵的百姓也都不及你,為何……為何你會來這種煙花之地?”


    小玉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笑容也僵出幾分苦意,我想我應該是問了不該問的話,剛想收回,但小玉竟開口回答我了:


    “小清,在你之前,這裏的女倌們沒有人能夠看出我的曾經,她們隻知道我是一個琴棋書畫精通,備受客人們喜愛的清倌,而你卻看了出來。”小玉苦笑著,繼續回憶著,“我的身世我還沒有和任何人說,你是第一個……我曾經是湘江邊上的大縣城——安洋城顓頊諸侯家的長女,名作顓頊璽,本過著無憂無慮的大家千金生活,可不料有一日家父突然病重,沒過幾日便駕鶴西去,之後家中因無男丁,家道敗落,而我便改名換姓被賣到這裏成了青樓女子……”回想起曾經的人生和如今的慘狀,巨大的落差成了一把無情的刀刃,狠狠絞著小玉的心,看著痛苦不已的她,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但是現在的時間正被我們踩在腳下,如果你好好地把握現如今的時光,要做到衣食無憂應是不難。”


    小玉努力收了情緒,擦拭著眼淚笑著說:“謝謝你安慰我,我想我很快就能找到歸宿了。”


    “歸宿?”我一臉懵逼。


    “是的……我已和張伯侯的長子張世子情投意合,他答應我這個月末他操辦完家裏的瑣事後便來蒔花館為我贖身。”


    聽到這裏,我感覺我總算快摸到了重點了,連忙追問道:“你們已經要好到這種地步了?張世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可都清楚?”


    小玉點了點頭,嬌小的臉頰泛紅著,滿眼都是愛意,我想這件事我的確也不好插手什麽,但小玉畢竟出身名門,不應該這麽沒有眼力見,她都被這張世子迷得死去活來的,那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張世子的確為人不錯,癡情專一,二就是……這個家夥甜言蜜語太多,小玉已然被他蒙騙。究竟應該是哪種情況,隻能要我親自去判斷了。因此為了乘早接觸到張世子,我越發刻苦練習技藝,暢暢獨自一人彈奏到深夜,隻為能夠找到發掘線索的機會。


    今天也不例外,從小玉的廂房裏出來後,我回到自己的屋子,展開古琴,開始練習剛學習的《秋夜長》……


    九.


    自從白夏櫻進入到蒔花館開始算起,明世缺已經快十天未曾見到這小妖了,十天裏他雖然能感受到她的存在,但是卻不知道她在裏麵過得如何。有時候他也會默默自責,若不是自己不願進入到這種煙花之地,小妖也不會如此冒險隻身潛入蒔花館。每晚明世缺的腦海裏都會浮現出白夏櫻嬉笑打鬧的模樣,直到第十天,他終於無法忍受,起身去找白夏櫻。


    已經是子時以後了,就算是青樓也都熄燈打烊,明世缺不想打擾到小妖休息,本想著飛上二樓的青瓦上看一眼她便好,但出乎意料的是白夏櫻廂房對過去的窗戶還通亮著。明世缺身子側在一邊,微微將頭探出去看了看,目光瞬間被屋裏的景象吸引住——


    屋裏的那位女子白衣勝雪,長裙擺地,三千惱絲如瀑瀉下,頷首屈膝,散發著古典氣息的瑤琴垂著琴穗。素手撥弦,七根弦在芊芊玉手下愈發的靈活。古琴緩緩泄出美妙的音符,時而似流水,時而有似春風,當激昂、柔和融入到一起,在別人手裏好似是一對敵人,而在她手裏,更似一對鴛鴦,天生一對。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白夏櫻麽。


    明世缺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屋裏的女子,原本冷峻的臉頰竟泛起了微紅,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正有力敲打著自己的胸膛。他連忙將自己的視線拽出,背過身去試圖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但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屋裏的琴聲漸變的稀疏,後來便銷聲匿跡,明世缺又不受控地轉頭看向了裏麵,發現白夏櫻居然趴在琴上睡著了。


    “真是個大意之人啊……”明世缺寵溺一笑,飄然鑽進屋子來到白夏櫻的身旁,解開自己的鶴氅輕輕蓋在她的身上。望著這張疲憊又惹人疼的玉顏,明世缺的心裏湧上了一番從未有過的酸楚的滋味,他從袖裏掏出一顆藥丸,小心地引入白夏櫻的嘴裏,見她終於咽下去後,明世缺輕歎了口氣:


    “若妖都像你這樣善良就好了。”說著便離開了。


    十.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趴在了古琴上,頭有點疼,大概是因為昨天練著練著就睡著了的原因吧……我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從我背上滑落,我回頭一看,發現是一件有點眼熟的鶴氅,看著這件衣服許久,我才反應過來這衣服的主人。


    明世缺……我見過的披鶴氅的人也就他一個了。他昨晚來過?……我腦海裏浮現出了他那張冰山臉,冷得我一下子打了個寒顫。不過自從我來到這裏,整日整夜的練習琴藝,扳扳手指的確有十天沒有見他了,我都差點忘了他了他到先來找著我了,看來這個臭道士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男人,明明還是很在意我的嘛~


    很好,先不要叫醒我,先讓我沉浸在自己yy的世界裏一會。


    我這個人有個神奇的體質,就是每當我想入非非時,一定會有個人出來打斷我,就比如說現在,劉媽媽就推門進來了。我頓時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她問:“劉媽媽這才下午還沒什麽客人呢……你怎麽來我這了?”


    劉媽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古琴,問道:“小清你這幾天琴藝練習的可還好?”我點了點頭。


    “那好,今天小玉病了,晚上就隻能你來接替她了。”


    “什麽?小玉病了??怎麽回事?昨晚還好好的啊”我覺得有些蹊蹺,但劉媽媽硬說隻是受了風寒,我便不再追問。


    等劉媽媽走後,我想去小玉的房間裏看個究竟,但發現她的房門外有好幾個女倌站著,她們攔住了我說我不能進去。這一係列的舉動讓我開始懷疑小玉到底是不是生病了,可是現在看來我應該是無法接觸到她了,隻能另尋機會。


    今天是我第一次出來接客,聽別的女倌說外麵的客人聽聞今天我要出場都急不可耐,因為我是劉媽媽三年來收的唯一一位女子,大家都想知道我究竟是何方神聖。我從來沒有被如此對待過,雖然受到了一些驚嚇,但畢竟我可是白夏櫻啊,想要表演的寵辱不驚的樣子還是難不倒我的,而且誰還沒在電視上看過幾次“花魁登場”啊,於是我照著想象中的樣子,大方地走下樓,麵對著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眼睛淺淺一笑,拿起圓扇半掩著臉嬌弱地說:“小女子喚作小清,初來乍到還請各位客官多多指教——”


    瞬間下麵沸騰了,各色各樣的紈絝子弟舉著銀兩想要我來陪他們。我站在樓上掃視著下麵,尋找著張世子的身影,不出所料,一個身著金銀長褂,玩弄著折傘一臉不可一世的人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向著我大喊:“這位小清姑娘,在下乃江淮鎮第一公子張朝姬,前些日子已經私下和劉媽媽定好,今日姑娘的第一夜我可是已經買下了。”


    聽著這露骨的語句我內心已經作嘔了好幾次,但為了能接近他我隻好笑嘻嘻地答應他:“劉媽媽確和我說過此事,小女子已經在此地等候張世子多時了。”


    張世子聽了這話一臉得意跑上樓來到我麵前,二話不說伸出手就攬過我的腰,雙眼直直地看著我說:“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便將我帶入廂房。


    樓下的人有的不甘心而破口大罵,有的隻是湊個熱鬧便坐下來繼續尋歡作樂。沒有人發現在一樓的一個陰暗角落處,有兩個人站在那望向張世子剛才進去的那個方向。


    其中一個紅披風的人低下頭對著另一個身穿白錦狐毛卦的高大的人說:


    “殿下,這個就是白夏櫻。”


    “嗯。”


    “我們需要上去麽?”


    白衣人擺了擺手:“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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