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任何人,在麵對死亡這個選項的時候都會掙紮一下,這無關人性與信仰,純粹是人類對於死亡的恐懼已經突破了上限,無論是否自願接受死亡即將到來的這個事實,都會產生恐懼的情緒。


    麵對這樣一份死亡通知書羅埃爾先生原本就不怎麽多的勇氣頓時消失不見,對方用事實告訴他,就算在這裏刑訊過重把他不小心給打死了,安委會也足有的實力能夠把這件事壓下去,捂起來,不會承擔任何的責任。


    因為他早就死了啊,早在幾天前就被溺亡了,說不定在某個地區的冰庫中還冷凍著他的屍體。這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荒謬,自己明明還活著,但也有可能已經真的死了,這讓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必須向安委會以及這個世界證明自己其實還活著。


    “你們想知道什麽?”,他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徹底的放棄抵抗,無論對方問什麽,他就會回答什麽。


    上尉軍官很滿意羅埃爾先生的配合,他把死亡通知書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羅埃爾先生的對麵,拿起了一個筆記本開始記錄接下來的證詞,“羅埃爾先生,你的礦洞發生了坍塌事件,根據我們所得到的消息以及合理的推測,我們認為這是一起人為的事故,是嗎?”


    羅埃爾點了點頭,“是的,我安排了這場礦難,目的就是為了解決我在資金上的困難。之前我花了大價錢買下了這座礦的經營權,但是我遭遇到了商業欺詐,這個礦的產量和存量遠低於勘探報告書上所表現出來的數字。我麵臨著巨大的資金壓力,所以我必須解決這個麻煩,恰好門農先生的三保政策讓我發現了一個機會,在護礦隊的幫助下我製造了這起礦難。”


    上位奮筆疾書,寫完之後還給羅埃爾先生看了看,在羅埃爾先生確認沒有寫錯後,他不僅在一旁的空白處親筆寫下類似這段筆錄真實無誤的話之後,還在人名、時間、地點和關鍵詞上按上了指紋。


    他的配合讓上尉的口吻都變得和善了不少,上位繼續問道,“那麽在隨後營救過程中從礦洞裏發現的屍體,是本地人的屍體,還是非法偷渡者的屍體?”


    “是奴隸們的屍體……”


    接下來的時間裏羅埃爾先生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直到上尉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在你發動礦工家屬舉行遊行的時突然遭遇到了襲擊,並且你也被打中了一槍,你認為是誰安排了這樣一場襲擊?他的目的應該是什麽?”


    羅埃爾先生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帶,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同時我也很想知道是誰襲擊了我以及那些無辜的人,對於這個問題我很抱歉,因為我給不了你任何準確的答案。”


    他可以承認任何事情,但是唯獨不會承認這起襲擊案是自己做的,因為他很清楚無論他製造的礦難幹掉了多少奴隸……官方的說法叫非法偷渡者,亦或是他從門農那裏詐騙了多少錢,這些罪名都不會讓他承受嚴重的後果。前者死的是“非法偷渡者”,這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也不合法的,他們的死亡隻能說他們倒黴,帝國也會幫助他在國內和國外掩蓋這一部分的事實。


    現在國際上的輿論開始聚焦帝國,這次被“屠殺”的奴隸來自十幾個國家,大家都想知道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帝國的陸軍會去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奴隸,甚至還把這當做是一種功勳來吹噓。


    在這個時候,如果能夠縮減一點負麵影響那麽肯定是最好的選擇,況且自由陣線被剿滅在性質沒有確定之前,誰都不敢保證最後這件事情會怎麽處理。可如果在這個時候繼續爆出有人通過殺害無辜的奴隸來獲取財富,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自由陣線被剿滅這件事上。既然帝國的人能夠用奴隸的生命去換取財富,那麽他們為什麽不能用這些人的死亡去換取戰功?


    至於後者,羅埃爾先生最近有看報紙,他相信門農現身自己身上的麻煩比他手裏的兩百萬還要重要得多,而且這筆錢不是從市政廳或州政府那裏騙來的,門農先生就算起訴他,他也隻要坐個三五年牢就能出來。


    所以羅埃爾很清楚,哪怕他殺了更多的奴隸都不是問題,至少目前從表麵上來看他沒有殺死任何一名奴隸,死的都是帝國礦工,這件事與那些奴隸沒有一丁點的關係。


    但是襲擊案就不一樣了,襲擊案造成了多名帝國公民的死亡和受傷,如果這件事最後落在了他的頭上,哪怕他不需要被吊死,也會在監獄裏慢慢的等待著歲月走到陌路的時候來給他最後一刀。他不想讓自己剩下的人生變得毫無價值,毫無意義,所以他選擇了最有利於自己的說法。


    不知道!


    上尉從桌麵上拿起了另外一個文件袋並且拆開,裏麵有兩張相片,他拿起來給羅埃爾先生看了一下之後又放了回去,並且妥善的收好,“我們有人拍攝到了你和向你射擊的槍手在襲擊案發生前有過接觸,你如何解釋這個問題。”


    老實說剛才上尉拿出來的相片羅埃爾沒有看的太清楚,但是上尉的話讓他開始冒汗,就像門農猜測的那樣,這場襲擊案的始作俑者,就是他這個最大的受害者。當初門農告訴他,必須等調查組把礦難的所有細節都弄清楚之後才會考慮賠付保險金,一開始羅埃爾先生並不打算太過於激進,但問題就出在太過於細致的調查上。


    礦難塌方做造成的巨大壓力讓幾乎絕大多數罹難者都麵目全非,但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事情不會那麽讓人如意。有一個家夥的屍體保存的相對完整,麵部也的確不那麽容易辨認,但是這裏有一個問題——這個家夥脖子上掛著的牌子所對應的礦工,應該是一個矮子,但是現在這個屍體卻是一個高個,一前一後相差了大概快二十公分的高度。


    如果放在平時誰都不會去關注這個事情,一個死人而已,可在這個時候這個死人牽扯到了超過兩百萬的賠償金,調查組的人認為這將是一個突破口。如果能夠證明一具礦工屍體造假了,就可以證明其他礦工的屍體也有造假的可能。賠償一旦拖緩,等礦洞清理幹淨之後,人們就能夠發現這個礦洞裏找不到任何一丁點有價值的東西。


    不等賠償下來,羅埃爾先生他就要破產,然後失去自己所有的一切。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決定鋌而走險,一邊收買了被發現有問題的礦工家屬和附近的鄰居,另外一方麵買通了門農身邊一個不怎麽受到重視的秘書,然後讓自己的護礦隊上演了一出襲擊的戲碼。


    這麽做的好處在於把自己變成一個受害者,然後通過鼓動罹難者家屬的不滿情緒,把門農逼到牆角。隻要他給了錢,以後是否能夠查出來有問題他也不關心了,那個時候他差不多在國外了。


    計劃執行的非常成功,迫於壓力門農隻能夠暫時放棄調查,先把賠償款支付掉按撫罹難者家屬和傷者,盡可能的挽回輿論上的劣勢。如果不是安委會的介入,他認為自己可能已經坐上了去聯邦的客輪,甚至已經開始考慮登陸的事情。


    他認為自己的計劃具有一定的風險,但問題絕對不應該出在他和那名槍手見麵這件事情上,他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地方弄錯了,為什麽安委會會有這樣的相片,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上尉先生把手中的筆放下,耐心的解釋了起來,“我們一直在調查門農先生的一些問題,與他走的比較近的人都納入了我們的監控範圍內,所以你很不走運被我們順便抓住了尾巴。你可以不承認,但是我相信隨著我們的調查深入,一定會有人站出來把真相擺放在桌麵上。羅埃爾先生,等到了那一天你可能要麵對極刑,但是如果你現在把事情都交代出來,我們會酌情考慮在法官麵前為你求情,讓你還能活著離開監獄。”


    羅埃爾的嘴唇動了動,其實他很清楚現在他除了配合沒有任何路可以走。在長達半個多小時的權衡利弊之後,他說了。


    當這場詢問結束之後上尉離開了審訊室,他打開文件袋把裏麵的相片娶了出來,相片上有兩個男人,他們站在一起彼此握手,這是一個非常經典的瞬間。就在這張相片拍攝的那一刻,皇室將自己對國家的管理權徹底的交給了相片左邊的那個男人手裏,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馬格斯。


    是的,這是一張老照片,但是並不妨礙它成功的騙到了羅埃爾先生。安委會對於審訊工作很有心得,他們常年對付的都是那些經過專業訓練的間諜特工或者是被極端主義洗腦的危險分子,從一個普通人,還是一個養尊處優的普通人嘴裏挖出他們需要的東西,一點都不苦難!


    上尉先生走到走廊的後半段,打開了一個玻璃展列櫃,將照片重新放回到一個空白的相框中,然後把自己的筆錄遞交給了上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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