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武馨一直看守在周懿身邊,一夜沒有離開。次日天亮,周懿高燒退去,臉色也好了許多。


    武馨親自打了些熱水給他擦了臉,一不留神,竟把他腮邊的胡子擦了下來。一切都已明了,他身份是假,裝扮是假,平白無故被毒蛇咬傷也是假,她已經確認這個男子就是周懿,也是十年前六懸峰下給她布局的那個少年!


    她此行的目的是替父親追逃九龍玉簫,而自己昨日對袁複的安排分明是為了這個男子能夠如願得到百靈丹,至於為何如此,她竟說不出一個明確的緣由來,內心也從沒像這樣糾結過。隻是看到他的刹那間,厭倦漂泊的芳心,會掠過一絲未知的暖意,這暖意叫人欲罷不能,這情愫又讓人恨其出身不與自己相同!武馨柔腸百結,眼眶漸漸透著一片殷紅。


    卯時過後,已經到了給周懿換藥的時候,袁複還沒過來,武馨探了探周懿額頭,似乎又有起燒之勢,喊了幾聲,一個人也沒有,不得已,便親自去找袁複。


    她剛走不久,周懿便蘇醒過來,彼時他頭腦昏沉,身體幾度虛弱,好不容易才翻身下了床,環顧四周,方知是袁複的住處。


    自己已經到了龍雲寨,又死裏逃生撿了一條命回來,想來當是堯貴給他使用了百靈丹的緣故。周懿登時精神抖擻,連忙去看他腿上的傷口。


    “周大哥,你醒了!”


    說話聲落,袁複笑著進了門。


    “袁兄弟?我怎麽到了你這裏?”


    袁複又扶他躺下,“你要不在我這裏,現在就在陰曹地府了。昨天你去玉龍潭捉魚,那裏豈是能隨便就去的!幸好我及時趕到把你帶了回來,否則耽誤久了,武姑娘說就算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你!”


    “哪個武姑娘?”周懿突然有些意外,“不是堯寨主救的我嗎?”


    “當然不是!”袁複氣衝衝地道,“我和東郭大哥去找他救你,他卻非拿你當年不肯入夥的梗說事,東郭大哥也是沒辦法,所以才請武姑娘來給你治的傷。”


    周懿越聽越亂,一臉茫然,問:“東郭大哥又是誰?”


    “東郭大哥就是東郭秀,是武鄴弟子的女婿,那位救你的武姑娘,就是武鄴的女兒,名字叫做武馨。昨日多虧了她,要是換了別人,你這兩條腿都保不住了!”


    周懿漸漸理清了脈絡,又問:“除了百靈丹,就還有解這種奇毒的靈藥?”


    袁複故弄玄虛得說:“百靈丹在武姑娘麵前算什麽!她昨天給你用了一種比百靈丹還靈的藥……”


    “我沒時間聽你說這些了,還有嗎,快拿給我!”


    袁複止住了笑容,從懷裏掏出一個紫黑色的藥瓶,遞給他說:“武姑娘好不容易才保你一命,她說你需要百靈丹,就讓東郭大哥又去找堯貴了。昨天大哥和堯貴喝得爛醉,堯貴才給了這些百靈丹。”


    “百靈丹!”周懿眼光一亮,緊緊攥在手中,“多謝袁兄弟,你先替我謝過這位東郭大哥,回頭我再登門拜謝!”


    說著,又起身下了床,瘸著腿就往外走。


    “你這是要去哪?”


    周懿一愣,將百靈丹放入懷中,回頭對袁複笑道:“我兩日沒回家了,怕母親擔心,我先回去報個平安再回來。”


    袁複哎了一聲,“要回去告訴周夫人,我派人去啊,你腿上的傷還在流血,怎麽能經得起這麽遠的山路折騰?”


    “無妨,武姑娘的藥還真是靈驗,現在也不疼了,我多走動走動,也好舒展一下筋骨,排排毒。”


    說著,已經出了房門。


    “你先替我謝謝這位武姑娘,日後我定來拜謝!”


    二人一前一後剛出了院門,周懿突然停在了原地,他腦海中閃過袁複那句話,武馨既然已經救了自己的命,為何還要再讓東郭秀去找堯貴討要百靈丹?難道她自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真是這樣,她何不直接帶人去拿嶽忠,反而費盡心思幫他得到百靈丹?


    又或者,武馨也不確定他是誰,給他百靈丹是要確認他拿這靈藥作何使用,繼而確認嶽忠是否被他藏匿了起來?


    周懿變得有些多疑,他本不是這種優柔猜忌之人,奈何這十年的流亡,讓他與狼共舞,若無周全的考慮,豈不時刻有被虎狼吞沒的風險!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


    不過,他與武馨曾有一麵之緣,她雖多某,可心地卻十分良善,武馨這般相救,感恩之心不可摻雜其他猜測的念想。


    “想通了吧,還是讓我找人回去帶個話吧!”袁複笑道。


    周懿嘴角一揚,眼眉間透露著一股狡黠的笑意,“不必了。我突然覺得,要是就這麽走了,實在對不起武姑娘勞心搭救的一片苦心。我還是……”


    話音未落,隻聽回廊之內傳出傳出一句話來:“不必了!”


    周袁二人回頭一看,見武馨緩緩走了過來,手裏提著一個藥箱,臉色雖然帶著笑意,眼神中卻透露著一股冷冰冰的殺意。


    周懿見她如此神態,也毫無懼色,隻是內心有些忐忑,擔心武馨再把百靈丹索要回去,於是一拱手,彎身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姑娘搭救!”


    武馨將手裏的藥箱遞給他,冷冷地道:“不謝!這裏麵是給你的藥,按時服用就無大礙,你走吧!”


    周懿一抬頭,二人四目相對,快意恩仇瞬間都在內心交織起來。


    周懿接了藥箱,便不再言謝,一躬身,又行了一禮,轉身就往外走。


    等他出了門,武馨目光依然狠狠地盯著他遠去的方向,背著的一隻手不停地在身後搓著衣角。


    “姑娘似乎真有什麽心事?”袁複問,“難道你們真認識?”


    “確實有過一麵之緣,”武馨冷冷一笑,“那時候他還是個稚氣未幹的少年!想不到時至今日,他竟能讓你和東郭秀兩人為之左右,看來當初我輸給他那一局,也並不奇怪。”


    說著,轉身就往後院走,並喊上袁複:“你去幫我查一件事……”


    袁複正要問是什麽事,她又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直直的盯著前方,良久才歎了一聲,“算了,不必了。”


    突然,天空’哢嚓’一聲,響了一個驚雷,隨之吹來一陣涼風,二人往山下看去,隻見黑壓壓的烏雲席卷而來,看來要下一場大雨。


    “你要是方便,就去送送他,他腿上的傷口不能見水。”


    袁複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深知武馨生性堅韌,做事從不拖泥帶水,可今日見了周懿卻恍如變了一個人,她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藏著一個說不出的心事,這倒讓袁複不知所以,生怕她哪一句是反話,自己若猜不透她的心思,豈不自找沒趣。於是呆呆得愣在原地,任由武馨一個人回去了。


    ==***==


    周懿出了龍雲寨的大門,步履蹣跚地就往回走,因他記掛這嶽忠的傷情,所以形色十分匆忙。


    走到半路,周懿察覺有人跟蹤他,不免就認為是武馨派來的人。


    當時烏雲壓到了半山腰,眼看就要下雨,走了幾裏山路仍沒能擺脫那人,周懿心急如焚,於是一咬牙,繞道又去了玉龍潭。那人早就聽說周懿差點在那裏送了命,哪還敢跟著他去玉龍潭?索性他直接走大路,到離家坳的山穀中去等周懿。


    那人剛走,就開始下了大雨,周懿也沒心思躲避,抱著藥箱就一直往前走。


    路過玉龍潭,見潭中荷葉如蓋,正好可以摘來蓋在藥箱上擋雨,他便折了一支竹竿,小心翼翼地來摘荷葉。


    彼時風雨交加,整個玉龍潭水霧蒙蒙,偏又雨水打臉,哪怕僅咫尺之遙,也難看清道路。


    周懿折了兩頂荷葉,正要抽身後退,忽然覺得身旁不遠處有個人影,其身段高挑,煢煢孑立,似乎是個女子。


    那個身影就在潭水邊,遙望潭水之央,腳踝以下已經沒入水中,雖然打著傘,細看之下,卻已通身濕透。


    周懿正在納悶,忽然發現有條水蛇向那個人影遊了過去,那人渾然不覺,若不出手,她必為水蛇咬傷。周懿丟開藥箱,瘸著腿想那人跑了過去,大喊道:“小心!”


    眼看周懿就要將其撲倒,那人陡然回過頭,二話沒說,抬腿一腳揣在周懿腰上。那人看似身影消瘦,卻不料有一身奇大的力氣,隻一腳便將周懿踹出三丈之外。


    周懿捂著腰,掙紮著爬起來,隻見那人丟開雨傘,揮手拔出一刃寶劍,在水蛇撲過去的一瞬間,將其從頭至尾切成兩片。


    劍刃一轉,指向周懿,一彎傳神的鳳目透露著冰冷的殺意。


    周懿顫顫巍巍站起身來,打量她一身俠客裝扮,卻依稀可以看出是個女兒身,於是解釋道:“姑娘不要誤會,有水蛇!”


    那女子忽然一愣,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片刻之後,收了劍,撐起傘就走。


    周懿看她眉目含情,十分眼熟,就想多問一句,可又忌憚她手中的寶劍,欲言又止。


    那女子走過他身邊時,低聲說了一句:“多謝!”腳步卻未停止。


    周懿看她眼眶紅腫,似乎是剛剛哭過,心頭惻忍之心隱隱作痛,“姑娘,從這裏上山,三裏之外有個山神廟,你可去那裏避一避!”


    那女子一回頭,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


    周懿心中忍不住幾分落寞,張著嘴,始終沒有再喊出聲來。忽然一回神,想起嶽忠的傷病,抱起藥箱就往回趕。


    周懿走遠後,那女子停了腳步,回頭看了看周懿的背影,一股憂愁頓時籠罩心頭,眉心之間盡是哀思之苦。


    突然,潭水之間水渦翻滾,繼而掀起層層大浪,那女子一轉眼,看見一個龐然大物從水中竄了出來,一陣咆哮,響徹山穀!


    自從虞兮給它改名念生之後,它便如此,空有一副威懾八荒的模樣,卻生一副乖巧可人的性情。見它搖著腦袋,一碰一跳地來到岸上,緩緩來到虞兮身邊。


    虞兮莞爾一笑,隨又沉了臉,喝道:“再說一次,不許再跟著我!否則誰還敢跟我說話!”


    說著,虞兮就拔了劍。


    念聲一低眉,哀嚎一聲,趴在地上看了看她。僵持良久,念生頭往後一背,垂著尾巴,默默地消失在風雨之中。


    虞兮微微一笑,淚水順著腮邊的亂發汩汩流下。


    (長大的他們終於相見了,周懿,虞兮,陪大家一起長歎愛恨情愁!求大家的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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