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經心地說了這一句,著實讓司馬春和虞兮吃了一驚。以二人對他的了解,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會信口胡言的。與此同時,司馬春又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的推測又觸怒了虞兮,不好收場。


    “周懿,這可不是隨便說著玩兒的,要是沒有證據,那我權當是你在開玩笑了!”司馬春咳嗽了一聲,向他遞了個眼色。


    周懿豈能不知他的憂慮,不過這一回和猜疑虞廣陵不同,他麵色沉穩,私有成竹在胸,凜然說道:“兄長不必擔心,我敢當著虞兮的麵說這句話,並非隻是要揭露什麽,我還想通過她忠告虞老前輩一聲,無相山,已經成了這盤棋中他人必得之地!”


    虞兮一言不發,凝眸而視,心裏對他這句話不停地斟酌,卻始終猜不透他所指何意。


    “虞兮,我不是無端指責,而是無相山的處境確實已經堪憂。”


    她不緊不慢,揚眉笑了笑,問道:“那請你告訴我,僅僅通過兩尊石像和一件道袍,你是如何推測到三十年前的事,以及現在這盤迷局的?”


    周懿點頭正要說話,又被她一言打斷,“還有,夢言在這盤棋中是怎樣的一顆棋子,請你一並告訴我,我要聽真話!”


    這倒讓他猝不及防,處於這場亂局的受害一方,她不去關心倉葭為何要設下這個迷局,反而直將矛頭指向了看似並無太大關聯的夢言,周懿渾身一震,內心矛盾重重,猜不透她心裏想的究竟是什麽。


    虞兮冷眼拷問:“怎麽,你是擔心什麽嗎?”


    周懿歎了一聲,“此局牽扯到的大都是上一輩人的恩怨,你我皆是無辜之人,夢言也一樣。虞兮,你務必要答應我,無論我的推測牽扯到誰,你都不能衝動,冰山才露出一角,能不能查到更多的線索,就看我們夠不夠冷靜了!如果你做不到,有些話就算爛到肚子裏,我也不會吐露半個字。”


    “如果她是施害者,你還要不顧一切的保護她嗎!”


    “不是。”


    “那是為何?”


    周懿下巴揚起,凝視著虞兮的眼眸,淡淡地道:“她現在這個樣子,能活下來完全是靠著莫大的勇氣,如果她被無端牽連到一些陰謀當中而自己又毫不知情,那我們任何一個人的質疑,都會把她打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虞兮冷冷地看著他,半天沒有說話。


    司馬春則趁機圓場道:“也是,就算她真被牽連其中,她已經這樣了,上天對她的冷落,也已經無可複加了。”


    “好吧,”虞兮漠然冷笑了一聲,“我聽你的。看來一切都還是公平的,有失有得……”


    周懿心中一塊是石頭落了地,躬身行了一禮,方說道:“十一年前,倉葭以音樂為由,誘使三叔到六懸峰搶奪九龍玉簫,繼而引發了顛覆整個江湖的動亂。從那以後,倉葭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可反觀這場動亂平複之後,江湖依舊晦暗,時局一樣動蕩,似乎沒有人從中獲益,更沒有人去想這場動亂背後的隱情。事後,人們之所以不會去反思,都覺得這是一場意外所引發,認為白鶴山得到了九龍玉簫,也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事情的發展渾然天成,絲毫沒有人為幹預的痕跡。可誰又真正地去想過,如果有人精心地策劃了這場動亂,那麽有沒有可能,這位幕後的操縱者原本就沒想要從中得到什麽,他隻是想借機打破江湖中的平衡,讓局勢朝著他所想要看到的方向發展罷了!”


    司馬春聽了他的分析,滿臉困惑,“照你這麽說,這為幕後之人,定是倉葭無疑了?”


    “沒錯,三叔趁六懸峰被圍之時,乘虛而入,輕而易舉地得到了九龍玉簫,他也因此成了眾人眼中不講道義的投機者。所有人都會把矛頭指向他,沒人願意去聽他為什麽他要這樣做,他就是人們在沒有奪得九龍玉簫之後發泄憤怒的唯一對象。加上近年來,倉葭並沒有在江湖上出頭露麵,所以他是安全的,三叔,隻不過是他的一個替罪羊,一個挑起江湖紛爭的工具而已。”


    虞兮抱著雙臂,立在石像一旁,隨口問了一句:“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動機又是什麽?”


    周懿聽了,眼眸中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目光從第二尊石像緩緩掃過,最終落在第三尊石像之上。


    “二十多年前,夢言的父母被一個道士所害,她的雙腿也在那時落下了殘疾。她在一個啞婆婆的照顧下長大成人,慢慢地,她的樣貌就和這石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樣!石像是二十多年前雕成的,所以我斷定,這石像所刻畫的女子,就是夢言的生母!”


    虞兮眼神迷離,並沒有感到驚訝,“你是不是因此斷定夢言和這場陰謀有關,所以才阻攔我去質問她?”


    周懿點了點頭,“瞞是瞞不住你的,但起碼在事情真正查清之前,你不要打草驚蛇。”


    “好吧,”虞兮半信半疑,無奈地一笑,“那你又是怎麽把這件事和無相山關聯起來的?”


    周懿道:“雕像在此,不必多言。第一尊石像是東郭烈,如你所說,此人死於摩?之手,故不在我的懷疑之內。第二個便是倉葭,因為屠劍老前輩最得意的弟子隻有四人,令祖父的尊榮我是見過的,那麽這一個必然是倉葭。第三尊石像是戲蟬,毋容置疑。線索隻有些,答案卻已經明了。我聽太師父說過倉葭的為人,他氣量狹小,愛慕虛榮,雖然我不敢斷定他和虞老前輩還有沒有其他的過節,但可以肯定的是,摩?之亂時,虞老前輩獨自一人折返無相山,倉葭便自然被人們冠以不知報恩的醜名。對於一個斤斤計較的人來說,這足以讓他對虞老前輩心生怨恨。可要再一想到,能讓他三十年布局,幾次三番要置無相山於死地,這樣的仇恨,遠遠不是自己的名聲受了委屈所能說得通的。所以這其中,必然還有更加刻骨的仇恨。夢言說,她父母是被一個道士所害,這句話不假,可也隻能信其一半,戲蟬之死是真,倉葭之死是詐!”


    司馬春蹙眉問道:“你是不是太過偏激了,僅通過這樣幾條微弱的線索,你竟能猜到這一步?倉葭真要陷害虞老前輩,可以再想其他的辦法,卻為何又把自己的女兒也卷入其中?”


    周懿道:“這就是為什麽,今天我能來到這裏的原因了。可以斷定,他和虞老前輩必是有著深仇大恨,他想報仇,可實力遠不足以撼動老前輩在江湖上的威望和實力,所以他才想借白鶴山來對付無相山,這也是剛才兄長問我,倉葭挑起江湖紛爭的動機!”他雖然無比堅定自己的推測,可眼眉之間仍有殘存的困惑,“可要說這世間能有什麽樣的徹骨之恨,能讓一個退隱江湖的人,布這麽大一個局來實施自己的複仇計劃,無非就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現在看來,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一個!”


    “不可能!”虞兮當即反對道:“祖父一直在讓父親暗中尋找他失散的師兄弟,這些年,也陸陸續續有當年的舊人回來,這些足以證明他老人家的寬愛之心!”


    “可事情總有我們看不到的一麵,就算我們不相信老前輩會這麽做,也找到不他出手的理由來支撐這一點,可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就是由戲蟬的死造成的,否則,我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什麽理由。偏偏夢言又說,她母親是被一個道士殺死的,這個觀念也必然是倉葭告訴她的。再者,石像上的道袍也藏著許多玄機,其中一點,就是戲蟬身上的道袍與其他的道袍不同,其餘兩件都是普普通通的麵料,唯有她這一件,上麵塗著一層防腐防潮的白磷和西域獨有的金丹砂!這足以說明,石像的雕刻者對戲蟬思念之深,真愛之切!斯人已去,那怕是一尊石像,也不忍她遭受腐蟲寒潮的侵蝕!”


    “我知道了!”司馬春突然驚叫起來,“西域的回鶻部落確有一種防腐的妙方,用的確實是白磷和那裏稀有的金丹砂!在京城的時候,那個假的東郭秀曾告訴我,為侯靖做事的這位江湖人士,就和西域某些勢力有著說不明的聯係。聽你這麽一說,恐怕還真是如此。”


    周懿淡淡地道:“恩,一般人本不會注意到這一點,我在公孫府聽先生說起過這個秘方,故而能猜到其中的玄機。”


    虞兮問:“照你這麽說,他心中對祖父充滿仇恨,這裏跪著太師公的應該是祖父才對,可為什麽偏偏是他們三人?”


    周懿道:“所謂智者多謀,必瞻前顧後。倉葭從一開始就知道,短時間內自己是無法報仇的,所以他就處處留下玄機,以備日後所用。這裏唯獨不見虞老前輩,反而有其他三人的跪像,在外人看來,這分明就是虞老前輩,為斥責其他師兄弟沒能留守恩師跟前所作的懲罰,可說到底,這也是給我看的。加上白鶴山當年的陳年舊案,故而,我斷定他是有意引導我去懷疑虞老前輩的。”


    虞兮聽了,驀然不語,心裏卻想著這一切,夢言究竟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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