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輩子的人,卻要時時刻刻都把恨掛載嘴上,真到了生命的盡頭,那種想要拚命挽回以往犯下的糊塗事,而又呼天不應的無奈,真得叫人挖心!人這一生的命運,總是難以預測,痛苦,往往就是你放不下那些得不到的願景;而遺憾,則是你再也抓不住那些曾經不置若罔聞的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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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管讓等人按照行程回京複命,臨行前,周玳事先安排讓人分別給他們封了一些辛苦錢,然後率眾人下山相送,並趁人少的時候,將打點他們的銀錢悄悄賽到他們手中。管讓連連辭謝,隨護衛絕塵而去。


    眾人散後,周玳和周璽、嶽忠等人一起去了他師父的目前祭拜,隻有張玉芙母子二人無所事事,便相約往山上而去。彼時,司馬春受周懿所托,悉心打理那個丫鬟吊死的事,他本外姓之人,此時不在送行的隊伍當中,也沒人在意。


    倒是周懿,因沒能見他太師父最後一麵,一直心懷愧疚,一路上和他母親說不完的自責。


    “前幾天你父親冷落你,是事出有因,你要體諒他的處境。你太師父年邁,又不願再問世事,現在整個白鶴山都在你父親一個人的肩上,他心裏的惶恐也是從未有過的。這亂世的洪流當中,一切都在改變,可唯一能讓大家都安下心來兢兢業業的,便是這顆敬畏父母宗祖的仁孝之心。你父親在此時拷問你,也是他向眾人展示為父之責,為子之道最有必要的時候,你那麽聰明,這份苦心我想你能理解。”玉芙拉著周懿的手,語重心長地勸道。


    周懿一怔,愣在原地,沉思半日後,方緩緩說道:“母親教導的是!這些事你不說,我竟忘記了,父親這些年確實蒼老了許多,有些事,原本是我應該替他做的。”一想到他父親為恩師之事忙碌奔波,而自己卻又分毫沒有體察父母之意,著實讓人心寒。想到此,一臉愁容自嘲道:“我從小就立誌,等將來長大了以後,一定要替父母分憂,做一個懂事的孩子,可如今看來,我連那時最根本的願景都未能實現,父親怪罪我,是應該的。尤其是……”


    一提想提起他太師父,忍不住心頭陣陣酸楚,低頭不言。


    “我就知道你還想著他,所以才想咱們娘兒倆好好聊聊。”玉芙仰頭看了看他的麵龐,二十多歲的年紀,韻色當中卻不知何時摻染了幾分歲月的痕跡。她心頭一疼,抬手撫過周懿發際,幽幽地道:“孩子,你現在在做什麽我不清楚,但你的心思我還是知道的,你是什樣的人我心裏有數,所以你不必因為你太師父沒能見你最後一麵而苦惱,旦有一天的空閑時間,你也一定會回來看他的,這一點,我想你太師父定會諒解你的。”


    周懿轉頭仰望天空,許久沒能回過神兒,淡淡地道:“母親,你說我心裏此刻所想的,太師父能知道嗎?”


    “會的!”玉芙一低頭,想起了月姑來,忙又勸他,“其實,你要好好感謝一個人,你太師父臨走之前,壓在心裏幾十年的憾事,竟釋然了。”


    周懿一驚,回過頭來,瞪著眼睛問道:“你是說,婆婆從關東趕來了?”


    “恩,兩位老人見了最後一麵,雖然你太師父已經不能說話,但我想,他們的心思,都是彼此明了的。思念一輩子的人,卻要時時刻刻都把恨掛在嘴上,真到了生命的盡頭,那種想要拚命挽回以往犯下的糊塗事,而又呼天不應的無奈,真得叫人挖心!”


    周懿渾身一顫,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不過好歹,他們總算是化解了心裏的結,這一切雖然來得太晚了,也總比讓他遺憾終生要更能讓人稍感寬慰吧。”


    周懿神色舒展開來,揚眉歎道:“我總覺得,他們從始至終,從來就沒有恨過對方。”繼而又搖頭感慨,“確實要感謝婆婆,不過她走得太過匆忙,也沒有等我回來……”


    玉芙搖頭道:“我說的是虞兮。要不是她三日之內的往來奔波,你太師父又豈能圓了這個夢?”


    “母親的意思是?”周懿皺眉問道:“是虞兮勸婆婆來的?”


    玉芙道:“過了年後,你太師父的身體就越發不好了,虞兮的祖父和你太師父乃是至交,他心裏所念,也是虞老先生所想的。不過書信從這裏到關東起碼要一個多月,你太師父已經根本等不及了。幸虧初六那天虞兮上了山,她得知此事後,毫不猶豫地就去了一趟關東,風塵仆仆三日便返了回來!她這份功勞,你我必須銘記。”


    周懿手裏撚著一枚落葉,心中波濤翻滾!虞廣陵之於周世涯兄弟,曆經生死,超乎這世間所有的知音之交,這份情誼厚比黃土,自己卻在她人的一席戲言之下而對其人枉加猜疑,對虞兮而言,這是何等的侮辱!


    “母親……”


    玉芙麵色緩和地笑了笑,說道:“有些事不能強求,有些事卻也不能刻意回絕。知子莫若母,我也隻能點到為止。莫離對你而言,是這些年來最大的心結,你對她念念不完,這份情誼我無話可說。但人這一生的命運,卻是難以估量的。痛苦,往往就是你放不下那些得不到的願景;而遺憾,則是你再也抓不住那些曾經不置若罔聞的仰慕,你懂嗎?”


    周懿心裏一震,凝視著他母親的眼睛,良久不能平複內心的波瀾。遂躬身向她行了一禮,“孩兒明白了,孩兒謝過母親!”


    正午時分,周懿回到住處,見司馬春已經命人打理完了那個丫鬟的事,又吩咐道童去她山下的老家一趟,帶了些銀錢給她年邁的父親養老所用。道童們回來複命,周懿聽了,唏噓歎惋。


    當時宏淵和杏兒已經回來了,和周懿聊了幾句闊別之後的思念,三人之樂,如同姐弟。當日,周懿臥房裏的一應器物全由杏兒重新打理布置了一遍。


    周懿對杏兒說:“論起年齡,你比我都還大一歲,以後這些事都讓宏淵來做吧,你也是時候該想想其他的事了。”


    杏兒一聽這話,臉色甚為不悅,也沒理他,自己幹著活,借故把周懿趕了出來。宏淵在一旁竊笑,“這些年還有一個人一直惦記著公子呢。無相山的虞姑娘,隔上一兩年便會來打聽一回,十年的時間,從未間斷過,公子可還記得她嗎?”


    周懿瞥了他一眼,心裏覺著怪怪的,也沒多想,隻是想著司馬春安排的一些事還沒有去確認,便辭別了宏淵等人,轉身去了鍾鈺的住處。


    當時鍾鈺院門大開,隻有閨房虛掩一扇。周懿徑直走了過去,進門時竟發現鍾鈺和喜鵲正在小聲說話。二人一見周懿來了,都嚇了一跳,正說著的話戛然而止,轉而則是長達一盞茶時間的僵持。


    周懿進了門,走到二人身邊站定,說道:“昨日答應你的事,現在過來看看,你都還缺些什麽。宮裏的人走了,我也總算騰出些時間來打理你和周炎的事了。”


    鍾鈺支支吾吾地道:“哦,你不說,我都給忘了,我一個人住這麽大一個院子,太不習慣了。我也就是想著晚上來這裏住,白天還是去你和芸姐姐那裏吧。所以,你也不必再替我張羅什麽了。”


    周懿想了想,看著她身邊低頭站著的喜鵲,有句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轉而又對鍾玉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以後有什麽想要的,盡管來找我。”


    說著,起身就要出門。到了門口,略停了停,回頭問喜鵲,“昨日那個丫鬟,你可認識?”


    喜鵲依然一副惶恐之態,內心卻是了然如鏡,因而答道:“回公子的話,當初蒙公子搭救,收留我在山上做事,算來也有十來個年頭了,山上的這些姐妹們,大都有些交情。不過公子也知道,這些年風雨如晦,姐妹們都惶惶不安,都打算想回老家去,所以日常交往的幾乎都是老家的親人們,倒是我們這些姐妹之間的心事,都很少再向誰訴說了。”


    “那就是說,你和她不熟了?”周懿眼角微揚,神色輕鬆地問她。


    這倒讓喜鵲心裏不安起來,畢竟周懿突然到來已經讓她們猝不及防了。她唯恐自己哪句話說錯,給周懿抓住了把柄。於是勉強笑道:“公子所問,喜鵲不敢欺瞞。”


    周懿笑道,“也沒什麽,我就隨便問問。聽說從昨天起,你就在鍾鈺這裏住著,而那些嚼舌的人們又說你和那個丫頭有過過節,所以我就想來問問。不過說來也巧,我昨天丟了一把鑰匙,讓人找了一夜也沒有個結果,可沒想到,剛才我進門時,竟在這門外的亂草中找到了它。我本人不喜歡她們聚在一起亂說,不過還好,這一回讓我誤打誤撞找到了鑰匙。”


    鍾鈺鼻尖冒著汗,冷冷地問了一句,“什麽鑰匙,竟在我這裏找到了?”


    此時周懿手中果然攥著那把鑰匙,笑道:“隻不過是一把普通的鑰匙而已,鎖著一些舊書籍和書信。哦,對了,你不是要看書嗎?我那個舊書櫃裏倒鎖了幾本好書,你要是喜歡,現在就跟我一起去取吧?”


    鍾玉紅著臉,心裏怒火油然而起,側眼瞟了喜鵲一眼,冷冷地道:“不去了,我昨夜沒睡好,現在要休息了,哥哥先回去吧!”


    周懿微微點頭,正要出門,隻聽門外跑了一個丫頭過來,嘴裏不停說著:“姑娘……虞家的人又來了,還有那個虞……”


    那丫頭一進門,看到周懿也在,登時嚇得麵如土色,遂立身一旁,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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