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鬆林之後,周懿原本要去追趕嚴曷,可一想到碧雲軒現在的遭遇仍是未知,就免不了替世翁等人擔心。再一想,嚴曷是奉黑衣人之命去的龍雲寨,對他來說,大功告成之後,必然要回去複命,所以他的下落也不難尋找。於是,周懿便駕著念生一路馳往碧雲軒前去救急。


    彼時的碧雲軒已經一片狼藉,門前的牌坊被人強行推到,門楣上的匾額也已不知去向。透過細雨,空氣中彌漫這一股房屋灼燒過的味道,順勢望去,隻見院後幾柱黑煙直通雲霄,可憐這座百年觀宇,被一把大火焚於一旦!


    周懿不敢想象這裏剛剛遭遇過怎樣一場怎樣的激戰,除了麵前這座巋然屹立但又極盡殘破的門楣,已經看不出了原有的麵貌,甚至,連一個死的活的人影都沒看到。


    剛走進大門,便見一男一女神情沮喪地從後院出來,前麵那人一身狼狽,渾身是傷,正是世翁之子公孫先生,他後麵跟著的,則是武馨。


    武馨兩眼含著淚,看見周懿站在門口,緩慢的腳步隨即停了下來,一陣沉默之後,蜷縮回廊一角,抱膝悲泣。


    周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一種不好的預感已經閃過心頭,正要開口問,公孫稽走來低聲道:“靜慧真人……走了!”還沒等周懿從莫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他接著又說了一句:“她為了救父親,被黑衣人偷襲了。你先安慰一下武馨,稍後我有話要告訴你。”


    “知道了……”周懿依舊麵色木然,看著公孫稽走出了院門,心中無比痛惜!


    風吹雨亂,武馨已經渾身濕透,周懿緩緩坐到她身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們彼此清楚,靜慧為摯愛而死,也算得上是一個圓滿的結局,起碼從她內心來說,再也沒有另一種能讓她如此毫無猶豫的方式來了結此生了。隻不過,無論讓當事人多麽如願的結局,一旦牽扯到生死離別,於未亡人而言,都將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和師父一定有過一段淒美的經曆,既然不能相守,那就獻出自己最寶貴的生命,來給這段有緣無分的虐心之戀,畫上一個殘缺不全的句號……這樣也好,沒有了塵世的痛苦,取而代之,是活著的時候得不到的銘記!”周懿斜往天空飄忽不定的煙柱,淡淡地說了一句,眼角泛起晶瑩的淚花。


    這句話說的雖是世翁和靜慧,可要照搬到他和武馨身上,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武馨嗚咽之聲漸止,抬頭問他:“師父和世翁的往事連公孫先生都不清楚,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周懿歎道:“我怎麽知道的並不重要,關鍵是二人確有這麽一段孽緣。當年的英武將軍被自己的親弟弟所害,即使他再活過來,為了軒轅劍的存亡,他也決不能再以軒轅劍傳人的身份屹立於世間。如果我沒猜錯,黑衣人就是師父當年的政敵,或者在仕途上被他淘汰下來到仇人。在他窮追不舍的追殺之下,師父帶領全家人逃亡至此,後來又在紅顏知己的幫助之下在此站穩了腳跟,而這個紅顏知己,想必就是靜慧真人。”


    “那時候,世翁的原配夫人健在,他們出雙入對,夫唱婦隨,師父也隻能打消心底對他的念想。後來姬夫人病逝,師父以為自己的存在可以讓他稍緩對結發妻子的思念之情,可沒想到,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對真愛始終如一,哪怕天人兩隔……”


    “你知道他們的故事?難道,我們那天的推測都是真的?”周懿驚訝地問道。


    “昨天我在路上問過師父,和你猜的一樣,師父,確實是世翁的仰慕者!”武馨抹去腮邊的淚水,淒然笑道:“在那個英雄輩出的年代,像世翁這樣的世之翹楚,曾俘獲過多少少女的心扉。他和師父的結局雖然讓人歎惋,可也多虧了他當年對真愛的執著,要不然,也沒有今日可以讓我們敬畏慨歎的傳說了。”


    說到此,一想起她師父一生的孤獨,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周懿也是心疼她為靜慧的事傷感過度,便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微微將其攬入身側,低聲勸道:“靜慧真人又這樣的智慧,使我們這一代人所比不了的,她活著的時候沒有得到的,上蒼現在給她了,這也算是一種補償,不是嗎?”


    一句話說到心坎裏,讓武馨柔腸寸斷,不禁想起自己的遭遇來,於是側身靠在周懿懷中,低聲悲泣起來。


    突然,周懿聽到念生在門外一陣亂叫,不知出了什麽事,稍寬慰了武馨兩句,就連忙趕了出來。


    一出門,隻見念生耷拉著腦袋蹲坐在地上,目光時不時地看著右側的叢林,一副可憐兮兮而又擔心被責罰的樣子。


    周懿走了過來,順著它的目光往裏看了一眼,雖然沒有看到有什麽人在,但總覺著有股熟悉的香味兒從樹林中飄來,一時間想不出這香味的出處,又愈發地喜歡這種曆久彌新的直覺了。


    “念生,告訴我你到誰了?”周懿問著念生,可目光仍然沒有離開那片樹林,“你看到的一定是個熟人對不對?而且,她還能對你施法命令,否則,你也不至於這樣……不對,如果是她,她為什麽要躲起來呢?”


    顯然,周懿想起了虞兮,這個不由自主的想法閃過腦海的一刹後,他又拍了拍額頭,清醒了神誌,“怎麽會是她,我真是有些糊塗了……”


    正在猶豫,武馨緊跟著從門內走了出來,“是誰?”


    周懿無以證實自己的猜測,又知道自己的想法解釋不通,隻得瞞她道:“估計是念生在這裏呆的太久,有些焦慮了。”


    “是啊,長沙的事算是了了,你也該回去了。”武馨深吸一口氣,幽幽說道。


    “我還沒有見到師父,有些問題我還沒有向他問清楚……”


    “不必了,他不會再見你了,師父的事已經讓他方寸大亂,再見你已是不妥,有些話他還特地吩咐公孫先生轉告你,江南對你來說,已經了結了。”


    “有何不妥!既然是師徒,既然他願以軒轅劍相托,那他為什麽不能再見我一麵?”


    “他需要你知道真正的真相,而不是從他那裏得到的未被證實的猜測!”


    周懿渾身一震,目瞪口呆地想了片刻,不禁搖頭冷笑道:“我以為他向我承認了姬恒的身份,就願意把所有的隱情都告訴我,到頭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迷仍然是迷,一切又都沒有了答案,真是可笑……”


    “這些年他隱姓埋名,為的又何嚐不是查找真相呢?算了,我一個外人,多說無益,公孫先生來了,你跟他說吧。”說著,目光向另一側望去,旦見公孫稽朝他走了過來。


    “那我和他去聊聊,你不必亂象了,等了了這裏的事,我送你回去,去無相山,見你的父親!”說罷,轉身向公孫稽迎了上去,留武馨一人悵然失措。


    周懿周後,武馨見念生始終朝右側的樹林裏張望,於是微笑著問道:“那裏是不是有你牽掛的人?”


    念生伸了伸舌頭,一副急不可耐的乖張之態。武馨度其意,笑道:“快過去吧,是她在喊你。”


    話音剛落,之間念生如飛劍一般,一躍而起,竄入了眼前的那片樹林。


    細雨漸止,煙霧繚繞,虞兮一身白衣已然濕透,失魂落魄地走在叢林之中,一臉失落,顯然是看到了在碧雲軒中,周懿和武馨過於親昵的場景。


    念生剛跟過來,便被虞兮一聲喝住,虞兮回過頭,兩眼紅腫,對著念生道:“你現在就回去,不許讓他知道我來過!否則,你永遠都不要再回到我身邊!”


    “吼吼……”念生不講道理地湊到虞兮身邊,地下頭,極盡討好的姿態,始終不肯離開。


    “虞兮,果然是你!”


    虞兮吃了一驚,抬頭一看,是她同門的姐姐,也是剛剛讓她心酸落淚的武馨。她來不及擦拭眼淚,又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轉過身去,捎帶哭腔道:“我隻求你別告訴他我來過!”


    “怎麽,你要走嗎?”武馨近前問道。


    “天下之大,處處都是我的容身之地,我來這裏隻是路過,既然來得不巧,不走還幹什麽?”虞兮說話有些賭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武馨心裏也明白,她和周懿的糾葛自己也是了如指掌的,很顯然,她定是看到了自以為周懿處處留情的事。於是笑道:“既然路過,又知道周懿在這裏,不見一麵就走,那就是你心虛。”


    “我不想說他了,這次來長沙也跟他沒關係!順便告訴你一句,三伯已經回了無相山,他想我打聽過你,說很想讓你回去看看他,你要是能放下自己的執念,就抽時間回一趟無相山吧。”


    “……他,他不怪我嗎?”武馨還沒開口,就已經哽咽起來。


    “怎麽能怪的起來?隻是有些傷心罷了,一想到你的……”說了一半,舉眉望了一眼武馨,欲言又止。


    “他都告訴你了?”


    “這沒什麽不好,三伯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隻不過,他走的路太過偏執了。這世上能讓他惦記的人隻有你了,你要好好珍惜!”說完,轉身就走,“我的話請你務必記住,不要告訴他我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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