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案尚未查明,白姑還請稍安勿躁。”


    月行雲知白染來意不善,卻瞥了一眼桃心兒,麵不改色,不欲透露笙歌之事,淡淡掩飾了過去。


    “我方才瞧見上月府裏出現了喪服,還隱隱有哭聲傳來,不知府中歿了何人?”


    白染武學上雖造詣不高,俗事雜物上卻算的上是個人精,最擅長察言觀色,攀上欺下,左右逢源,該討好的討好,該作威的作威,該拉攏的拉攏,該壓製的壓製,處處講人情,事事通俗禮,因此雖不得月行雲重用,無雙閣內一應瑣事卻都由她掌管。


    今日白染見上月府中雖有人穿喪服,卻又沒有大操大辦,便知此人身份定不算十分高,可也不是什麽屍身一裹隨意掩埋了的低等仆隨,心中隱隱懷疑,此人死的未免也太巧了,上月府果然有問題,看來桃心兒分析給她聽的準是沒錯了……


    “歿的是一個老嬤嬤的幺女,也是琉煙座下排位第六的弟子。”月行雲麵色平靜無波,看不出絲毫異樣。


    言外之意,上月府死的並不是白露苑的笙歌。


    “毒案一事,我等本該避嫌,隻是昨夜……夜遇一夢,夢見笙歌慘死,借夢向我托事,我畢竟與她主仆一場,所以不得不來叨擾一番。”白染麵露淒然,仿佛真是主仆情深。


    “果然有幺蛾子。”畫心將臉貼在屏風上,側耳細聽,忍不住吐槽,“這樣的鬼話……也真是能編。”


    書逸與畫心不同,他的注意點都在月行雲身上,月行雲倒是比他以為的城府還要再深沉些……


    “不知笙歌夢托白姑何事?”


    月行雲言語溫和,卻又聽來威不可犯。心中忍不住暗笑她隱忍多年,今日好不容易抓到一點能扳倒他的機會,便狗急跳牆,竟荒唐得欲用虛夢來栽贓。


    “笙歌她胸口插著一把短刃,滴著淋漓的鮮血,她說……她被關在一個石室裏,有人要殺她,她還說……她在石室裏藏了一封血書。”白染抬眼,果然見月行雲臉色變了變,心中更是篤定,輕輕向前移了一步,道,“閣主可否將笙歌帶來一見?”


    半夜托夢,暗藏血書?


    畫心暗暗咋舌,怎麽聽怎麽像無中生有栽贓嫁禍……


    月行雲略略沉吟,端坐著,眯著眼打量了幾眼白染,坦然道,“笙歌逃了。”


    “逃了?”白染冷笑,揚眉,仿佛抓到了貓膩,越發的有底氣,不請自坐,撣了撣衣袖道,“到底是逃了還是死了?”


    白染打定主意,今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人既是在上月府出的事,不管是不是月行雲所為,她一盆汙水若是潑的好潑的巧妙,他月行雲怎麽都是洗不白的。


    “笙歌死活尚還未知,不過月某自會查清,白姑還是請回吧,待事情水落石出後,自會給白姑一個交代。”


    月行雲脾氣再好,可畢竟是一城之主,一閣之尊,可以容忍白染略有不恭不敬,卻不能縱她一再挑釁,冷冷下了逐客令。


    白染卻仿佛視而不見,月行雲越是推避,她越是覺得有底氣。


    “上月府是什麽地方?月閣主是什麽能耐?一個好端端的婢女在您這就死不見屍活不見人了?”白染不給月行雲喘息的機會,一連串質問完,緊接著逼問道,“月閣主向來是光風霽月一身坦蕩,不知敢不敢派人帶著桃心兒去關押笙歌的地方看一看,瞧瞧是不是被關在石室,有沒有暗藏血書!”


    月行雲微微訝異,白染竟將石室說得精準無誤。又見白染一臉自信的神色,微微眯了眯眸,看來她必有後著。他倒是不妨隨她去看看,她到底要耍什麽花樣。


    “白姑若是執意要看,月某可以親自帶你前去一探究竟。”月行雲位高卻謙遜,從不自矜身份,時常自稱一聲月某。


    白染知月行雲功法高絕,又是在他熟悉的上月府,若是暗中動點手腳,怕是她甚難察覺,於是臉上堆著假惺惺的笑意,假意客套道,“豈敢勞煩閣主大駕,況且我也懶得動身,隻想陪著閣主好好喝盞茶,敘敘舊。”


    說罷,白染指著門口立著的穿菊紋煙羅衫的女子,隨口道,“不如就讓她領著桃心兒去吧。”


    “那就按白姑的意思來。”月行雲朝著門外的女子微微點了點頭。那女子自領了桃心兒往後院石室處去了。


    清者自清,不怕被汙。


    “不知白姑,想敘敘什麽舊?”月行雲一臉風輕雲淡,閑適自若。


    白染想起昨夜夢裏心口插著尖刃渾身浴血的笙歌,還有笙歌對她說的話,不由一陣惡寒,眨了眨眼,掩飾住心虛,幽幽道,“想敘敘,六年前的慘案。”


    “啪”一聲,月行雲執著叩桌的折扇應聲而斷,白玉扇骨碎若流雪,落了一地。


    “白姑恐怕是忘了,此事觸及閣中乃至整個玥城的不宣秘梓,妄論此事乃是閣中大忌。輕者門規處置,重者可當場斃命!”月行雲冷聲沉沉,一臉威嚴。


    白染見月行雲一臉肅然,訕訕一笑,道,“是我昨夜噩夢驚魂,一時疏忽了。”


    到底是觸及梓密不得外露,還是另藏隱情怕被揭穿呢?白染微微歎息,恐怕月氏不除,那件事將永沉謎潭,除非……


    除非挑撥了月行雲和書逸,目前的玥城,隻有冷公子書逸能動的了月行雲。


    白染這些年一直在書逸身上下功夫,處處助桃心兒百般討好他,試圖拉攏,奈何書逸和月行雲之間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默契和信任,她一直沒有機會得手,如今毒案事件,恰好給了她一個契機,隻要讓書逸相信月行雲想動他身邊的人,反目成仇也隻是時間問題……


    人性麽,本就是那麽脆弱。


    白染心裏盤算著小心思,月行雲若無其事地品著茶,室內靜悄悄一片。


    畫心躲在屏風後,不停咋舌。


    好複雜的戰況,這好像是窩裏鬥啊!


    “呆子,你看懂了沒?”畫心抱著書逸的一隻胳臂,小貓一樣蹭來蹭去,好奇道,“六年前什麽慘案啊,你們今日在石室也一直提六年前。”


    “一團迷霧。”書逸想起六年前,眸色漸深。


    “你也不知?”畫心詫異,她見書逸此般腹黑,還以為沒有什麽能逃過他的法眼。


    “與我無關的事,我向來不太放在心上。”


    “那什麽與你有關?”


    “你。”


    “……”


    他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還非要裝出一副情深入骨的模樣,與她鬥嘴的方式,還真是越發的像君隱了。如今畫心倒是摸不清書逸對她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是油嘴滑舌的打情罵俏,還是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就仿若君隱,時時也會說一些兒戲之言,她就從未當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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