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翻湧,室內卻一片寧靜。


    傾君墨發現和光同塵耐性甚好,縱他靜默許久,和光同塵依舊麵色安寧平和,不催不促。


    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傾君墨才哂笑,“其實,這醉生夢死丸說好解也好解,不過就是睡個女人而已。”


    此言一出,傾君墨便發現和光同塵亮如星辰的眼陡然暗了暗。他的唇微微翕合,卻始終未吐出音節來。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如初時燥熱,和光同塵知道定是傾君墨設法替他暫時控製住了藥性,他暗滅的眼神不由又亮了亮,問,“你是否有其他方法可解?”


    傾君墨回的幹脆,“沒有。”


    和光同塵,“……”


    藥室內又陷入一片沉寂。


    許久,傾君墨忍不住道,“你又未曾真的出家,不過是自行修行罷了,你一不披袈裟,二不尊法號,還守什麽佛門的戒律清規。”


    “並非貧僧守戒律,而是戒律自在心中,心中無欲,是以**皆空。”和光同塵一本正經回道。


    傾君墨看著一臉浩然正氣的和光同塵,卻憋不住笑:你清心寡欲?你難道不記得你方才連男人都忍不住撲了嗎?醉生夢死丸的藥性上來,你心裏哪還有什麽戒律……


    笑完,傾君墨試探性地問道,“若是……畫心來替你解,你也不願?”


    提及畫心,又是這般羞恥之事,和光同塵的臉上即刻一片緋紅,不知如何作答,他隻得故意岔開話題道,“你認識她。”


    傾君墨立即翻眼:我認不認識她和你願不願意有什麽關係……


    隨即,傾君墨再次追問道,“你願還是不願意?”


    和光同塵遲疑,半晌才答非所問道,“她是逸王妃。”


    “那又如何?”傾君墨挑眉,繼續試探,“難道你嫌棄她嫁過人不是完璧之身了?”


    “不是。”這番和光同塵倒是回的十分幹脆。


    其實這二人都心知肚明畫心雖已嫁作人妻,卻尚未圓房,依舊完璧。


    傾君墨興致上來,繼續慫恿道,“究其根本,這男歡女愛講究的是你情我願……”


    和光同塵立即打斷,“她不願。”


    他不知,他雖是一直都在拒絕,卻至始至終都不曾說一句他不願。


    “就真的非她不可嗎?”鋪墊了這許多,問出這句時,傾君墨緊張得心口突突直跳。


    和光同塵心口猛然一滯,伸出骨節纖長的手撚了撚佛珠,才緩聲道,“貧僧自己會想辦法。”


    也就是擺明……他不能接受除畫心以外之人了。


    傾君墨歎息,原來,他竟又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命不可違?


    因為他們注定要有剪不斷的糾葛,所以即便費盡萬千心思也無法阻撓他們。


    如今和光同塵為救畫心中了無解的春藥,傾君墨要麽看他倔死,要麽隻能想辦法忽悠畫心來替他解。


    可……這倆人要是睡完了,再想拆開,怕就難上加難了。


    傾君墨心間一陣冷笑,忽悠畫心倒不難,若是他告訴畫心,和光同塵才是君逸,畫心……一定會不請自來的吧。


    她乃神女,久離俗塵,大抵是不通也不在意人間那些狗屁禮法的。束縛她的,從來都是“君逸”這個枷鎖,而非他人之妻亦或王妃之位。


    為了君逸,那個女人有什麽不敢做的?又有什麽不能做的?


    由此,傾君墨冷不丁反問道,“你怎知她不願?”


    和光同塵被問得一怔愣,隨即正了臉色,以命令式地口吻,道,“此事不許告訴她。”


    傾君墨,“……”


    腹誹:果然真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臭德行,活該你追了她十七萬年都沒追到!


    和光同塵依舊一臉漠然。沒有任何回心轉意的意思。


    傾君墨再腹誹:你你你……這樣,即便沒有君隱從中作梗,再追十七萬年你也追不到她,彼時,她的娃娃都生了好多娃娃了。


    傾君墨還在幹瞪眼,和光同塵已經無視傾君墨開始自行配藥療傷了。其實他的傷勢大部分都已被書逸治好了。斷幾根肋骨再受些皮外傷,對和光同塵來說並不算什麽,如今最棘手的問題有二:


    一是醉生夢死丸;


    二是他破了殺戒必將引起的反噬。


    他隻記得當年他落發之時,曾用了禁咒,以此生不得殺凡界之人為代價,此為他的殺戒,如若違背,殺一人則遭紅蓮業火反噬一日,如墮煉獄。


    隻是,他雖記得有此戒,而他卻已不記得,當年他為何要動用禁咒了。


    和光同塵如此思量著,最終似下定決心般,自藥櫃後的暗格內取出了一隻通體幽亮的玉盒,盒身散著沁涼的寒氣,隔著三丈遠,傾君莫已經感覺到了鑽心蝕骨的寒意。


    因卿樓本就無幾人能入,因此和光同塵開啟暗門並不掩人耳目。舉手投足坦蕩大氣,行姿踏步磊落從容。


    傾君墨本兀自散漫著,卻在看見和光同塵從玉盒裏取出一隻藍光流玉般的冰蠶時,目光驟然一滯。


    “北川三日蠶?”傾君墨驚叫出聲。


    和光同塵心中雖訝異,卻依舊禮貌溫和地笑著,“你認得?”


    “嗯。”傾君墨愣愣點頭。


    他曾一統江山位及人皇,他曾一人踏遍這千萬裏疆土,上過九天,下過九幽,這天地間又有何物是他不識的?


    青城極北有千嶺,千嶺以北是雪域,過了雪域便是雪墟幻境,雪墟幻境後藏著神秘的北川。


    北川乃是極其凶險之地,常年冰雪,目不能視物,地無處落足,相傳那裏有一種蠶通體幽藍,此蠶從生至死隻有三日壽命,唯有北川的冰玉可以養之。


    北川三日蠶入體,會有奇效,不懼任何病痛,即是將死之人,也能立即生龍活虎。堪有起死回生之效。不過蠶離冰玉,便壽不久矣,一旦體內蠶亡,累積的傷痛便會立即呼嘯而來。


    所以,其實三日蠶並不能正真消災解難,而是將這三日的病痛抑製累積後一同爆發。


    曾也有人用過三日蠶,苦中偷得三日歡,蠶死病複來,且來勢洶湧,一朝暴斃。


    再有,北川凶險,三日蠶難尋,養蠶的冰玉更是罕見,因此,北川三日蠶雖是稀罕,卻並非祥物,若非執念深者,也不會刻意去北川尋這玩意兒。


    此番在和光同塵這裏見到,傾君墨自然是訝異,且十分訝異。以和光同塵妙手回春的醫術,他何須備著這等百害而無一利的“邪物”?


    看出傾君墨的訝然,和光同塵念及當年贈蠶之人的隱秘,不宜暴露,便隨口謅了個理由解釋道,“和氏一門傳承數千年,但凡能入藥的,皆有館藏,而這冰蠶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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