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比武的規則, 遺失兵器的武者旁人不可插手相助, 屈不揚兩手空空, 又不敢用血肉之軀生扛,攻不得隻好閃避——好在周沁的輕功比他想象來的遜色,他飄來移去尚算從容。


    旁人看來, 周沁的棍法雖有巧勁, 但還不算出類拔萃,屈不揚作為西夏的絕頂高手怎麽會一味逃竄而不出擊, 實在匪夷所思。


    眾人自不知周沁一打一翦都使出了打鐵的蠻勁, 真要被碰到了絕然得落個骨折的下場,屈不揚可不想第一場比試就受傷,便選擇了硬耗, 畢竟這小姑娘再能,也不可能沒完沒了的這麽拖延下去。


    符宴暘沒看出這一層, 隻覺得屈不揚跳來躥去實在沒有什麽高手風範,“難道沒了刀的刀者武力值會下降這麽多?”


    “這屈不揚深諳躲棍之道,”長陵眸光微微一閃, “他是在等周沁破綻。”


    果然如她所料,周沁招招賣力, 招招落空, 終於露出了些許疲態, 不留神間棍圈慢了下來,屈不揚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形一掠, 向生門而閃,與此同時雙手一握一抬,竟然生生握住了棍棒的另一端!


    符宴暘倏地站起身來,“這都行!?”


    屈不揚嘴角一提——棍一旦被奪了去,哪還有她撒野的份兒?


    他下盤一定,運足內勁一拽,然而……沒拽動。


    但見周沁咬緊牙關,一股陰冷真氣透棍而來,她卯足勁死死扣住自己的長棍,屈不揚心頭一震,一奪不得竟橫腿一掃,直攻而去。


    周沁瞬間亂了方寸,好幾次險些被絆倒,饒是如此,她依舊不肯撒手,儼然是要將手焊在棒上的節奏。


    屈不揚哪裏會給她脫身的機會,他順勢向前,逼得她節節後退,眼看就要臨近比武台邊沿,不鬆手就要被推下去,鬆了手將兵器拱手讓人照樣必輸無疑。


    東夏武生們眼看著他們一人持著棍的一端止在邊沿僵持不下,緊張地冷汗都下來了,長陵忽然站起身,高聲道了一句:“換刀!”


    “換刀”是幾個意思,旁人自是不能會意,但見周沁手中的長棍喀地一旋,下一刹那,棍頭的那半截頃刻間分離而出,原本的拉拽之力在這一刻反噬到屈不揚身上,“嘩啦”一聲,西夏名刀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握著棍殼跌入湖水之中。


    所有觀戰人:“……”


    這看去弱不禁風的小丫頭竟然就這般勝了第一局必輸之局!


    此時此刻,眾人看著周沁手中握著的棍蛻成了一柄寒芒四射的鋼刀,一時間都有些無言以對,就連符宴暘都忘了歡呼,而是訥訥問長陵道:“師、師父……你當時給小沁打造這根武器的時候,不會就是為了等這一天吧?”


    長陵道:“噢,這個,純屬巧合。”


    西夏武者們看自己第一輪的王牌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輸了,哪能服氣,慕容笙是氣得麵紅耳赤道:“怎麽可以這樣……她、她這是使詐!”


    “阿笙,坐下。”魏少玄開口道:“比武的規則中除了暗器不能使用之外,對其他武器並無限製,既然輸了,就該服輸。”


    屈不揚從湖水中翻身而上,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半截鐵棍,繼而目光落回到周沁身上。


    周沁有些心虛,站著離他三步遠,“呃,我知道你可能不服氣,不過……這一局結果已定,你就算不服,也該把我的兵器還給我。”


    屈不揚不僅沒有露出什麽慍色,反而將那半截鐵棍遞上前去,道:“我是輸了,輸在以貌取人,輸在輕敵之上。”


    周沁愣愣接過,“哢嚓”一聲收刀入鞘,待兩人回到岸邊,忽聽屈不揚叫住她道:“姑娘叫周沁對吧?以後有機會,希望還能和姑娘切磋一二。”


    話畢,屈不揚已轉身回到西夏陣營之中,不等她回過神來,符宴暘奔上前來一把握住她的肩,直笑道:“你這一記悶棍敲得好,咱們今天贏定了,中午給你加個大雞腿!”


    方燭伊冷嘲道:“後邊還有四場,你怎麽知道贏定了?”


    原因自然不好明說,符宴暘賠了個笑,拉著周沁回座位去,悄悄扭頭問長陵道:“亭姐,下一輪你就上麽?”


    長陵略略苦惱瞥了周沁一眼,道:“本來隻想讓小沁占他們一個高手名額,沒想到真的贏了……我們若是再贏一局,慕容飛必會提前上場,怎麽辦?”


    “怎麽辦”三個字是問葉麒的,他笑了笑道:“想輸還不容易?”


    符宴暘和周沁都聽懵了,“輸?什麽意思?”


    *****


    西夏首輪失手,下一輪本當更為慎重,不想第二場居然也派上了一名麵生的年輕人,姓譚名九,個子不高不矮,長得不帥也不醜,是個看多少眼都會轉頭就忘的路人型。


    東夏這兒本就打算輸這一局,葉麒索性選了個資質居中的武生上場去,怎知鑼鼓剛剛敲響,那東夏武生就被直接撩到湖裏去了——大部分人甚至都沒看清楚譚九是怎麽出的手。


    眾人統統傻了眼,這東夏的武生一看也是武學根基紮實之輩,譚九究竟使了什麽功夫居然能一招就把人給拍飛了?


    舒老頭兒有些瞠目道:“此人的武功分明勝於屈不揚,但我們此前卻從未聽聞……”


    “還好小沁贏了,”葉麒嘖嘖兩聲:“誰能想得到他們也養黑馬?”


    長陵看西夏派臥虎藏龍,心中反倒一鬆——有實力的隊伍才有利用的價值,她偏頭道:“下一輪需要我上麽?”


    “不急,就算你上去了,慕容飛隻會先在下邊觀察你的深淺。”葉麒身子往前一傾,拍了拍王珣的肩道:“王公子,勞駕你上去一趟了,記住,一定要固守你的優良傳統,最好速戰速決哦。”


    王珣眉頭一蹙,沒聽懂,也懶得多問,他信手拾起長槍,足下一點,飄上了比武台。


    “優良傳統?”符宴暘奇怪道:“大師兄身上有什麽傳統啊?”


    一道倩影踏水而飛,翩翩落在比武台上,葉麒挑眉一笑道:“不解風情的傳統啊。”


    *****


    上場的是慕容笙。


    她持著一柄通體碧翠的寶劍,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劍鞘,望著王珣風情萬種笑道:“久聞王大公子乃是清城院首徒,不僅武功高強更是俊朗不凡,今日得緣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王珣端著那一張清心寡欲的麵孔,禮貌性的點了一下頭,待鑼一響,二話不說就橫槍一掃,並沒有因為對方姑娘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就避開麵門。


    慕容笙臉微微變了顏色,劍鞘一出,從容不迫的攔了下來,她手中帶著的鈴鐺叮鈴作響,十分悅耳,身法輕盈,宛如一隻踏著雲的妖魅在王珣周身徘徊,遠遠瞧去不像比武,倒更似一對郎情妾意相互喂招。


    符宴暘全神貫注盯著比武台,“怪不得小侯爺說什麽不解風情,原來你早料到他們會派慕容笙上去了……”


    周沁嘀咕了一句,“其實若論不解風情,二師兄也是個中翹楚啊。”


    墨川耳尖的轉過頭來,但看周沁將頭一別,指著前方道:“這慕容小姐舞得倒是美,就是不知實力如何?”


    長陵多瞄了幾眼,隻覺得這慕容笙劍招雖然精妙,但使在她的手上終究是差了那麽幾分狠勁,想必是這大小姐身驕肉貴,平日裏練武終究少了點磋磨,她直言道:“資質不錯,就是欠揍。”


    葉麒笑了笑,“我聽聞慕容小姐近來練成了莊主夫人的音魅之功,此功法意在以音律攪擾對手的心神,尤其是對青年男子最為奏效……我猜她手中的鈴鐺鏈子必然內有玄機,不過這件事鮮有人知……”


    長陵問:“鮮有人知你怎麽知?”


    葉麒眼珠子骨碌一轉,立即將大夥兒的注意力挪回戰台上,“快瞧!”


    比武台上的的王珣仿佛絲毫不受其擾,槍身雷厲風行地過腰一轉,槍尖洶湧襲出,根本不給慕容笙喘息的餘地——


    “哐當”一聲,長劍應聲落地,王珣以槍直指慕容笙喉口,勝負已是一目了然。


    慕容笙睜著水靈靈的大眼,嘴唇幾乎不動道:“不可能,你怎麽會一點兒也不受影響?”


    聽到裁決之人舉了勝旗,王珣這才收槍,一句多餘的廢話也不給,就這麽躍下比武台。


    “這就是我沒讓墨公子走這一局的理由了,”葉麒眯著眼望向淡然而來的王珣,“墨川公子隻是公正,並非無情無愛之人,但王公子……”


    心中早有摯愛,摯愛故去後早已斷情絕愛,區區一個音魅之功,如何能動搖一個心中有恨的決絕之人呢?


    墨川聽懂了小侯爺的弦外之音:“打到這一步,想必那慕容飛必須上場了,我看小侯爺應該還沒有讓長亭姑娘上去的意思吧?”


    葉麒頷首一笑,“墨公子深知我意啊。”


    眼見慕容飛已站起身來,墨川也舉起劍,回頭道:“我沒有贏慕容飛的把握,看侯爺如此平衡戰局,應當也是不願我贏的,我就權且上去探一探路了……不知長亭可有什麽要求?”


    “沒有要求,不論慕容飛這一局怎麽打,用的是什麽招數,下一局他一定不會故技重施,與其被他誤導,二師兄心不如無旁騖的玩一玩,”長陵道:“最重要的是保存實力,避免受傷,不想玩了直接跳下台都可以。”


    墨川心領神會的將劍往肩上一扛,十分配合道:“明白了。”


    比武台上的鑼鼓再度敲響,長陵坐久了有些腿僵,想到最後一局將要輪到自己,便扭了扭脖子讓自己稍作活絡,一個錯眼間,仿佛在人群中看到一副熟悉的側臉。


    長陵心頭一跳,看到那人的背影已鑽入後方,眼見就要隱匿在人堆之中。


    葉麒見長陵忽然站起身來,來不及開口相問,便看她腳下一滑,離席而去,不知要去追什麽人。


    作者有話要說:  寫小說不像寫劇本可以頻繁轉換不同人物視覺,人一多就特別不好銜接把控,我寫的有點發懵,不求其他了,能看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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