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深夜地下室走廊裏黑漆漆的對峙。


    兩個擁有複雜規則密碼的怪談,彼此注視著對方。


    他們的眼神平靜冰冷,絲毫感受不到活人的氣息。


    眼神之間毫無疑問在碰撞,交鋒,彼此壓製。


    看不見的火光在目光交戰的黑暗裏無聲無形地綻放。


    倘使有誰擁有微觀世界細膩又真實的視角,那麽一定會發現此地的場景仿若世界末日。


    這是兩個雨天種怪誕之間的鬥爭,連他們隨身而來的雨都在對抗。


    鬥笠男子的雨是血色的。


    秋慧的雨是透明的青色。


    兩種雨下得都不大密集,但肉眼可見,每一滴雨點都非凡物,蘊藏著可怖的規則和氣場。


    血色雨點和青色雨點相撞之處,立刻泛起一圈圈黑色波紋,空間再次扭曲,時間仿佛錯位。


    若是凡胎肉體不幸到此,許會被吞噬得連渣子都不剩。


    這場對峙不知持續了多久。


    或許在雨滴的碰撞中,在規則的交鋒中,時間也變得慢了起來,使得隻有片刻的光陰感覺起來仿佛億萬年之久。


    漸漸的,兩種雨似乎要分出勝負。


    赤色的雨密度越來越小,它們大多數被吞噬,被破碎,被占據,幸存者十之一二。


    青色的雨滴越來越密集,越強盛。


    他們高唱著勝利的凱歌,將赤色雨滴衝擊得落花流水。


    漸漸的,它們落在鬥笠男子的肩膀上,那片區域原先是赤色雨滴的大本營。


    初時,它們落在肩膀時會濺起細微的水花,而後不再留下任何印記。


    再後來,它們將青色印在了衣服上,由淺到深,由疏到密,密密麻麻一圈一圈。


    再往後,它們竟然連鬥笠男子的衣服都要融化了。之後,又開始融化他的肩膀,鮮血流了出來。


    直到此時,秋慧神情不再冰冷,嘴角微微彎起。


    “不請自來的鬥笠先生,”


    秋慧說道:“您知道嗎?非常不巧,就在剛才,我家電燈壞了。您能否幫我瞧一瞧,如果可以修好它,我一定感激不盡。”


    說到這裏,青色的雨下得更大,雨水仿佛再從天下往下倒灌。


    如果隆一還在戰場之中,他會發現,隨著青色的雨越下越大,屋子裏和樓道中的幽魂哀嚎的愈加痛苦,他們的身形也愈加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暴雨隻持續了片刻,一大半幽魂便失去了蹤影。


    鬥笠男子的目光漸漸迷離起來,開始神誌不清,搖搖欲墜,像個毫無特殊本領的普通人。


    秋慧緩緩靠向他,伸手牽起他的手腕。


    她發出一聲輕笑,嬌羞得拉著他往屋裏走去。


    男子腳步遲緩而艱難,但最終還是被拉了進去。


    秋慧身上的香氣散溢開來,像大霧一般將男子包裹起來,又像巨獸吞噬獵物。


    在巨獸肚子裏香氣逼人的迷霧中,他迷失了自己,腳步蹣跚不能自已。


    終於,他走到了電燈下。


    秋慧抬頭,望著黑漆漆的燈,“你看,黑得嚇人。”


    “很快就能修好。”


    鬥笠男子熟練地站上凳子,擺弄起燈泡。


    不一會兒,他停下手裏的動作:“修好了,你試試開燈。”


    秋慧說:“你先下來。”


    鬥笠男子聽話得下了凳子。


    秋慧從他背後擁了上去,緊緊抱著。


    她說:“我喜歡這樣的黑暗。因為在這樣的黑暗裏,我可以肆無忌憚抱著你。”


    男子的身體變得滾燙而僵硬。


    女人的嘴角抑製不住彎了起來,她將男子抱得更緊,像蟒蛇纏住獵物。毫無疑問,她期待一場饕餮盛宴。一切損失都可以得到豐厚的彌補,遠遠超出她曾經擁有的。


    ……


    片刻之後,秋慧帶著一副迷茫的神色,走出了奈良公寓地下室,走上附近的大街。


    一輛魅影般的出租車停在她的身前。


    打開車門,她神情恍惚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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