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公寓三層。


    似幻境之中,似平行時空。


    可怖的食人魔還在迷霧包裹的公寓中遊走。


    “這座公寓至少有兩百戶以上的人家,”


    唐澤真琴凝望著顧醒,“您怎麽偏偏會找到我這裏呢?”


    “一切都是巧合,”


    顧醒說道:“我隻是一層一層往上走,恰好到三樓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食人魔鎖定了。我必須找一戶人家躲起來,恰好先敲了您家的門。”


    唐澤真琴:“您還要出去?”


    顧醒:“不然沒法兒解決那個怪物。”


    唐澤真琴:“您有不被他吃掉的本領?”


    顧醒:“沒有,但總得有人挺身而出。否則,那個家夥遲早會吃掉整個黎都市。”


    唐澤真琴麵露擔憂之色,“警方該不會把希望全都寄托在您身上吧?他們不能指望您孤身一人……”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


    顧醒笑了笑,“食人魔很可怕,但是,他是按照規則行動的。規則會表現為某種規律,隻要找到規律和規律間的漏洞,就有機會擺脫必死的宿命。”


    “等一等,”


    唐澤真琴道:“你的手機號是多少?我們彼此留下聯係方式。緊急情況下,或許我能幫上忙。”


    ……


    不久之後,顧醒打開房門,闖入了一片漆黑的樓道裏。


    唐澤真琴注視著他的背影,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


    作為附著在這具身體上卻無法控製身體的觀察者靈魂,唐澤真琴忽然能夠細致入微地感受到這具身體主人此刻的心情——


    她隻在電影見識過這樣的人物:


    穿著灰色大衣的偵探,無論麵對何種情形,神情永遠那麽鎮定,冷靜地分析著殺人現場的蛛絲馬跡,麵對窮凶極惡的凶手也毫無畏懼。


    倘使某個危險的黑暗迷霧中隱藏著或許能揭穿真相的證據,哪怕隻有微末線索,他也會義無反顧鑽入迷霧,不惜粉身碎骨。


    這具身體的主人無法自已地啟動了沉浸式猜想和情景演繹。


    她的腦海裏浮現起顧醒在黑暗中疾速狂奔的畫麵……幽黑的樓道,匆忙的腳步聲,四處流淌的血漿和刺鼻的血腥味,稍有不慎腳底就會打滑,恐怖的食人魔在迷霧中忽閃忽現。


    他擁有靈活的身手,掌握威力巨大的魔法,在食人魔駭人的撕咬中從容躲閃。


    唐澤真琴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感受自己的心跳,像毫無節奏的鼓聲。


    她盡可能想象美好圓滿的結果,但腦袋裏卻無法控製地閃現顧醒被一口一口吞掉的畫麵。正如先前那些被吞噬的公寓住戶。


    唐澤真琴一度想撥通顧醒的號碼,阻止對方繼續冒險,可拿起手機,卻發現腦袋裏一片空白。


    此時,公寓住戶的聊天群裏一片混亂,住戶們刷屏一般地為顧醒加油打氣。


    唐澤真琴則沉浸在了巨大的矛盾中——她希望顧醒能夠結束冒險,平安無事回來,又希望他力挽狂瀾,拯救公寓中的每一個住戶。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無助和彷徨淹沒了這具身軀。她想改變糟糕的狀態,卻不知道自己能夠為顧醒做些什麽。


    偶然那麽一瞬間,唐澤真琴想,自己要是擁有哈利波特或者漫威英雄那樣的魔法和超能力就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接起電話,她認真聆聽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


    “唐澤小姐,”


    那是顧醒的聲音,“我需要你的幫助。”他的聲音依舊沉著冷靜。


    唐澤真琴:“請講。”


    顧醒:“您要仔細聽好,我沒有時間再重複一遍——


    我現在正位於這座公寓的最頂層,這裏住戶已經被熊田信彥吃掉。我利用短暫的空隙逃到了這裏,他暫時不會發現我,可等到這間住戶的腳自己走到樓頂之後,這裏就不再安全。


    我們能利用的就是這段時間。


    聽著,我待會兒會挑選合適的時機,衝出這間屋子。”


    唐澤真琴:“您要去哪裏?”


    顧醒:“在頂層往上,還有一間神秘小屋。我有把握,隻要能抵達那裏,熊田信彥就完蛋了。”


    唐澤真琴:“您需要我做什麽?”


    顧醒:“在我衝出房門之前,我需要您先走出來,吸引食人魔的注意力,幫我爭取時間——在食人魔動手之前,我會衝向最上麵那間小屋,那時食人魔會轉頭來找我。”


    唐澤真琴:“在那之前,我被吃掉怎麽辦?”


    顧醒:“您大概不曉得,在食人魔的視角中,神秘小屋的優先級非常高。一旦有人對它動手,他會拋下一切。”


    唐澤真琴:“總有可能出現意外的。”


    顧醒:“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並非一定要您的幫助,我自己也能成。”


    唐澤真琴:“該死,您為什麽不找別人偏偏找到了我?”


    顧醒:“那些人甚至不肯為我打開門。”


    “即便如此,”唐澤真琴泄了氣,“你仍然打算解救他們?”


    顧醒:“我的目的是解決食人魔,不是解救哪個具體的人。如果時時刻刻懷抱怨恨之心,我們這些調查員終將一事無成。”


    唐澤真琴沉默良久,“我需要您的承諾。”


    顧醒:“您的意思是……”


    “在這次事件當中,如果我死了,那一切休提,”唐澤真琴笑道:“但如果我活下來了,您要答應我一件事。”


    顧醒:“什麽事?”


    唐澤真琴:“我還沒有想好。什麽時候,我想好了,再告訴您,如何?”


    顧醒:“那就準備戰鬥吧。”


    唐澤真琴:“你不打算對這個承諾提一些限製條件嗎?”


    顧醒:“一個女孩子用生命做賭注換取的承諾,我沒道理討價還價。”


    ……


    片刻之後,顧醒再次打來電話,“唐澤小姐,可以行動了。”


    唐澤真琴的心跳很猛烈,仿佛能震碎厚重的牆壁。


    她深吸一口氣,衝出房門。


    沉入暗夜裏,她像一頭受驚的鹿。


    她低著頭,瑟瑟發抖,頭發散漫地覆蓋在臉頰上。


    很快,食人魔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唐澤真琴無法自控地顫抖。


    恐懼像尖刀刺穿她的胸口,同時也使得她異常冷靜。


    她知道自己決不能去看食人魔的麵孔,便用盡全力讓目光停留在地板上,她的腦袋裏閃過無數種逃生的辦法。


    “跑”。


    這個字如閃電般劃過唐澤真琴的腦海。機械般的,她的腳步啟動了,整個人像一隻驚弓之鳥一樣向屋內退去。


    她衝進自己家的門,盡可能迅速地鎖上了門,死死靠在門背上。她聽到自己喘息的聲音,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聽到了食人魔的腳步聲。


    “嘭”的一聲,門被撞開了。


    唐澤真琴被撞飛了出去,人在地上打滾,劇烈的痛感加之於身。


    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迫使她抬起了頭——


    恐怖的食人魔正在擠進狹窄的公寓裏,門框兩側的牆壁被他撐爆,蜘蛛一般的裂紋瞬間布滿白色牆皮。


    唐澤真琴看清了食人魔的模樣。


    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嘴角被扭曲的撕裂,臉上布滿了猩紅的血絲,牙齒長而尖銳,眼神空洞像喪屍。


    眨眼間,他衝了進來,龐大的身軀幾乎填滿整個房間。


    他低頭看著她,對上了她驚恐的目光。


    這一刻,唐澤真琴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


    顧醒呢?他逃走了?


    完蛋,被他欺騙了。


    食人魔朝她撲了過來。


    她的身體瞬間凝固、無法動彈,甚至,連閉上眼睛都做不到。


    “咚咚咚!”


    在被食人魔大嘴吞掉的前一秒,她聽到了急促而有力的敲門聲。


    下一瞬,食人魔消失不見,仿佛一張無形的大手抓走了他。


    癱坐在地上,唐澤真琴呼出了一口長長的氣。


    緊跟著,以食人魔為第一視角的鏡頭再次出現在唐澤真琴眼前——


    鏡頭對準了一扇門,敲門聲響起。


    食人魔打開房門,門口站著一個拎著公文包、戴著墨鏡的西裝男子。從他臉上的輪廓來看,有些顧醒的影子。


    他對食人魔說:“您好,您需要貸款嗎?”


    是顧醒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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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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