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東家前腳做了便宜嶽父,後腳又匆匆趕去刁掌櫃家裏,對刁掌櫃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話,不外乎知府大人如何發怒,不肯放過刁掌櫃,虧得他從中斡旋,並將一個女兒送給知府大人,才平息了大人的怒火。


    刁掌櫃因得罪了知府大人,一場大病又落得半死不活,親兄弟都避之不及,唯恐被他連累,隻來瞧了他一趟,丟下兩盒不知放了多久的幹巴巴的綠豆糕,便盡了兄弟情義,再不肯來了。譚東家能不忘他的苦勞,在知府大人麵前替他辯白,他著實感激不盡,謝了又謝。


    譚東家道:“咱們自己人,不用客氣。”又壓低聲音道:“兄弟遭了這樣的罪,我怎麽也要補償你。現在發財的機會來了,我在知府大人麵前力保……”


    刁掌櫃聽了,雙目放出光彩,精神都好了許多。


    然譚東家說完,把他打量了一番,疑慮道:“兄弟這身子……可能爬的起來?”


    刁掌櫃忙道:“能,已經好多了。”


    他就算爬,也要爬起來,再不出去做事,他死了都沒人哭,最近媳婦都不大往他床前來了呢。


    譚東家欣慰道:“這我就放心了。”


    於是,刁掌櫃被委以重任,次日便顫巍巍爬起來,去豐盛糧行當差。也沒做苦差,就是坐在那充大爺,捧著西洋參泡的茶,盯著眾人幹活,好不威風。


    他兄弟刁二貴一見大哥又抖起來了,便想求他給安排個事,糧行忙得很,正缺人手呢。因想起之前刁掌櫃生病時,自己避瘟神一般,這會子又厚著臉皮上前巴結,落麵子不說,就怕大哥不肯體諒他,因此想主意要哥哥回心轉意。想來想去,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花銀子買了半截參,叫人搗弄一番,用上好的匣子裝了,捧著去見刁掌櫃。


    果然,刁掌櫃對他愛理不理的。


    刁二貴忙將匣子放下,擦著眼角道:“哥哥,你可起來了。你這一病,弟弟急得茶飯不思,也沒工夫在床前伺候,也沒工夫來看望你,天天忙著四處求藥。好容易高價買了這支百年人參,聽說是從極北的雪林裏挖來的呢。雖然大哥好了,這身體的底子卻耗空了。讓嫂子把這參燉了給大哥補補元氣,也不枉弟弟忙了這些日子。”


    說著,打開了那匣子。


    刁掌櫃一看,果然是真人參,看著還不小呢,有些年頭了。他不知這參有大半截是假的,隻有尾端一小節才是真貨,他兄弟媳婦娘家侄兒在藥材鋪,慣會擺弄這個。


    他氣消了些,想自己冤枉兄弟了,弟媳是個摳門的性子,弟弟跟他卻是手足,怎會不管他呢,原來是找人參去了。


    當下他收下人參,命人上茶。


    刁二貴喝了一碗茶,奉承了哥哥一番,言語間又叫苦,說買人參掏空了家底,日子艱難。


    刁掌櫃道:“這事容易。咱們兄弟,有好處不先緊自己人拿,難道便宜外人?你等我跟東家說。”


    刁二貴大喜,奉承哥哥有擔當。


    刁掌櫃留弟弟吃晚飯。


    刁二貴喜不自勝地答應了。


    當晚,兄弟兩個還喝了兩杯酒。


    次日,刁掌櫃跟譚東家一說,譚東家慨然應允,下午,刁二貴便去糧行的鋪子裏做活了。


    因為洪災,糧食短缺,而豐盛糧行卻敞開了賣米糧,哪怕價錢翻倍,生意也興旺的不得了。


    李卓航見了這情形很是奇怪。


    一般災年,糧商儲存的糧食再多,因為越賣越少,價錢都是越來越貴的,怎會不漲價、敞開來賣?翻倍的價錢,其實並不算太貴,畢竟這麽大的洪災,到處都缺糧食。


    豐盛糧行哪裏來的底氣?


    李卓航想不通,暫且擱下這事,命閻掌櫃每天派人去豐盛糧行買糧食。災年,再多的銀子也比不上糧食珍貴。多儲存糧食,一是為了以防萬一,二是為了賑濟災民。


    為何不能一次買足夠呢?


    這是因為每天買米糧的人多,若他們買的量大,別人就沒的買了;再者,李卓航也不想露財,若表現財大氣粗,官府就敢上門勒索,借募捐的名義獅子大開口。他想著一天買一點,買多少煮多少,施給那些災民。


    他將此事交給李菡瑤安排,有意曆練她。


    李菡瑤便精神抖擻地安排起來,帶人在太平綢緞莊的街門口搭了個棚子,支了兩口大鍋,每日親自監督施粥和藥物。站在大門口,望著排隊領粥米的難民,她很希望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然而奇跡並未出現。


    劉知府他們為何不敢高價賣糧、謀取暴利呢?


    因為這糧食的來路不正,若是賣太貴,惹怒百姓察知真相就麻煩了;倒不如翻一倍價,盡快脫手,省得夜長夢多。這價錢一般人還能承受。至於那些買不起的也不好怨言災年糧食金貴,誰會平價賣給你?


    再說劉少爺,胯下的傷漸漸痊愈,隻有腿傷尚未好利索,每日躺在床上備受煎熬、了無生趣。


    這日,忽聽見丫鬟們悄聲議論,說老爺又抬了一房劉姨娘進門,老爺寵愛的很,夜夜都留宿在她房中,其他姨娘都靠邊呢。劉少爺不是蠢笨的,頓時明白父親怕是放棄自己了,想要再生庶子延續香火呢。


    他心情惡劣,亂罵亂嚷,並砸了許多東西。


    丫鬟們皆不敢上前,上前必遭他揪住毒打。


    其中,顏色好的丫頭遭受淩虐更厲害,因為他再無法像以前一樣和她們恣意尋歡,那美色便令他覺得刺眼、刺心,想要毀掉。


    其中一個丫鬟叫青溪的,生的美貌又溫柔,以前很得他寵愛,一顆心也係在他身上。因見他受了這樣苦楚、心裏煩悶,便依偎在他懷裏,用話開解他,說不論他變成什麽樣子,自己都一如既往地愛他,一輩子伺候他。


    劉少爺聽了不但沒感動,反一哆嗦,猛推青溪一把,將青溪推倒在地。他又抓起床頭矮櫃上的熱茶潑到青溪臉上,立即燙紅一片。又罵道:“賤人,誰要你可憐!你既這樣風流,爺就成全你。”一麵大聲喊小廝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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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三四個小廝進來了。


    劉少爺便將青溪賞給他們。


    青溪抬起燙紅的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少爺,滿眼都是淒婉,曾經的溫柔、曾經的寵愛哪去了?


    小廝們不敢不從命,再者,青溪也是他們日夜肖想的姑娘,既然少爺賞了他們,他們求之不得。


    他們快活了,青溪沒活路了,可以想見,接下來她會被送進醉紅樓,“一雙玉臂千人枕”。


    當晚,青溪一條白絹吊死了。


    丫鬟們都嚇壞了,都想法子脫身。


    有個丫頭同劉少爺身邊的小廝有幾分情義,當值時,便求他代為伺候劉少爺茶水,小廝答應了。


    這小廝生的清秀,劉少爺竟看他挺順眼,居然沒打罵他,也沒不耐煩趕他走,留在房內伺候。


    後來,又有幾個年紀更小、容貌更清秀的小子被選了進去,近身伺候少爺,丫鬟們則徹底隔離。


    自此,劉少爺猶如枯木逢春,把前程和後事都拋開,反正他爹都放棄他了,他還有什麽指望?


    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


    他整日和小子們鬼混,終有玩膩的時候,一麵想新鮮花樣,一麵找新人替補。有個小子便給他出主意,叫他派人出去找。他深以為然,派了心腹出去。


    他狎玩**的事便傳開來。


    王壑這些天,去了醉紅樓幾次。


    從劉少爺那順來的荷包,裏麵有一張銀票,足夠他主仆在青華府的開銷了,但若是逛青樓,卻還不夠。青樓就是個銷金窩,再多的身家進去了也能耗盡。


    但王壑是什麽人?


    那是京城名門世家子。


    說來別人不信,他在京城時,去青樓從不花銀子的。那些紈絝子弟想拖他下水,拽著他、哄著他,甚至用激將法激他去秦樓楚館。他若去了,個個喜不自禁,哪裏會讓他掏銀子,早早把銀子付了,讓他享受。


    可惜他隻肯看,不肯嚐。


    眼下在青華府,沒人替他付了。


    他隻能自己付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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