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瑤敏銳察覺觀棋異樣。


    眼看觀棋身子搖搖欲墜,似乎想對自己跪下,把臉一放,喝道:“不許跪!站直了!”


    觀棋急忙挺胸抬頭。


    李菡瑤這才道:“說!怎麽回事?”


    觀棋沒有說,而是瞄了火凰瀅和鄭若男一眼,似有難言之隱不好當著這兩人說,神情躊躇。


    火凰瀅心一動,倒要看李菡瑤如何處置。


    李菡瑤對鑒書道:“你出去守著,莫讓任何人靠近。”


    鑒書道:“是。姑娘。”


    於是轉身出去了。


    李菡瑤這才對觀棋道:“有什麽直說。火姑娘和鄭姑娘正好也聽聽,幫著參詳參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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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凰瀅微微一笑,很欣慰。


    瞧剛才李菡瑤與觀棋鑒書見麵,親熱異常,毫不擺小姐架子,還以為她臉嫩心軟呢,誰知碰見大事,卻直叫鑒書回避,可見很有原則,果斷犀利。


    而她不避自己和鄭姑娘,更是高妙,既區分了主仆,也凸顯了對自己和鄭姑娘的看重。雖然她們主仆自小便在一塊長大,情分深,但她和鄭姑娘是被當做謀士和人才請來的,若連個丫鬟都不如,如何能忠心?


    所幸李菡瑤不負所望。


    火凰瀅心中很是滿意。


    鄭若男雖不如火凰瀅機敏,卻也察覺此時的李菡瑤氣勢暴漲。這與她印象中的李姑娘迥然不同。這一天下來,哪怕李菡瑤挾製嘉興帝時,也不曾疾言厲色過,一直都是少女心性,說話行事絲毫不帶煞氣,頂多神色間泄露幾許狡黠的算計,看去也十分的可愛、討喜。


    眼下才有女梟雄的樣子。


    隻是年紀太小了點,瞧那小臉,便是此刻緊繃著,也遮不去稚嫩的痕跡,不夠威風。


    鄭若男滿心遺憾地想。


    可這對觀棋來說足夠了。


    觀棋很少見姑娘擺臉子,而姑娘一旦擺臉子,上下都戰戰兢兢,不敢有一絲的懈怠。


    她便將當日張謹言從陳飛手上救自己,夜晚逃走時,兩人不慎有了肌膚之親,以及她怕影響姑娘聲譽,故而隱瞞未報的事統統都交代了出來。


    李菡瑤喃喃道:“怪不得……”


    她想起之前城門口張謹言那熱切的目光,還有在江南時,觀棋麵對王壑和張謹言截然不同的態度。


    這丫頭對世子動心了!


    李菡瑤迅速得出結論。


    火凰瀅二人更是一臉呆滯。


    鄭若男就不說了,她自己的心思有時都弄不明白呢,更別提幫李菡瑤了,隻有聽的份;經驗豐富的火凰瀅也不知如何說才好,且看李菡瑤如何打算吧。


    李菡瑤問觀棋:“知道錯了?”


    觀棋含淚道:“婢子不該瞞姑娘的。”


    李菡瑤道:“若是你自己的事,你大可不必告訴我,然你頂著我的身份結下的情緣,怎能隱瞞?這事涉及男女之情還是小事,關乎大局才嚴重!”


    觀棋咬唇,不敢吭聲。


    李菡瑤默默沉思一會,忽然道:“你這就進城去見他們。我會安排人跟你。記住,你現在是李菡瑤!”


    觀棋急忙點頭,放鬆了些。


    火凰瀅問:“她這樣去,合適嗎?”


    李菡瑤堅定道:“正合適!”


    觀棋忐忑地問:“婢子該如何對王少爺?”


    她沒敢提張謹言。


    李菡瑤道:“就按你的本色。你對張世子有情,便順心而為;你對王納無情,也順心而為。但要切記,你是李菡瑤,莫要輕易墮了我的名頭。”


    她眼中閃爍著莫名光芒。


    觀棋:“……”


    她不敢相信自己理解的。


    李菡瑤看出她怯意,更嚴厲道:“這有何難?你雖是我的丫鬟,然自小便養在我身邊,與我一同被精心培養,無人輕視踐踏你,連爹爹和娘親也不曾。


    “在這亂世,身份地位再高,也可能瞬間跌落塵埃;身份地位低下,也能轉眼直衝青雲。昏君和火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若自立自強,便沒人當你是丫鬟;你若不能自強,便永遠脫不去丫鬟的束縛!”


    觀棋心神劇震,“是!”


    連“婢子”都省去了。


    接下來,李菡瑤仔細交代了觀棋具體任務,又將她在京這些日子的經曆簡要說了一遍,最後叮囑道:“我不管你對世子怎樣,但不許利用我換取世子的感情。”


    觀棋傻眼,這要如何區分?


    火凰瀅也蹙眉道:“她是頂著你的身份去的。”正因為這樣,她才不讚同觀棋去見王壑。


    李菡瑤道:“不,隻要有心,便能區分。比如,你在世子麵前展現的任何手段,都是你自己的,世子喜也罷,厭也罷,都是對你最真的感情;但太廟那幅字卻是我寫的,你不能當成你寫的來炫耀。你可懂?”


    觀棋眨眨眼,好像懂了。


    李菡瑤又仔細吩咐觀棋:進入京城,她會成為眾人目標,她隻需緊跟張世子,用話擠兌住王壑,便可平安。又吩咐火凰瀅道:待會她和觀棋分頭行動,火凰瀅坐鎮新橋莊,根據各方消息,派人掩護、接應。


    火凰瀅忙道:“姑娘要去西大營傳旨,還要去京郊火器研製中心,這不行,姑娘不可以身犯險!”


    李菡瑤身上擔負著眾人的希望,萬一出事,她們這些人便成了一盤散沙。


    李菡瑤道:“並非我不知輕重,隻因我從小便鑽研機械製造以及機關術數,小有成就。此去火器研製中心盜圖紙,非內行人不行,不然拿錯了怎辦?”


    火凰瀅道:“鄭姑娘不行嗎?”


    話出口,連自己也沒底氣。


    李菡瑤道:“鄭姑娘不行。”


    火器研製中心可是歸白虎王統轄,她可不放心鄭若男去。這無關信任,而是該有的謹慎。


    還有一件事在她心頭盤旋很久了:當日,江家滿門被滅,隻剩下江如藍和大舅母,難道真是陳飛和潘家覬覦江家的船廠和技術?還是另有隱秘?


    江家用機器代替人工驅動船航行,這一技術革新非同小可,若用在車輛上,再無需馬拉車;也可用在火炮上,使火炮成為能移動的大殺器。


    李菡瑤懷疑,陳飛很可能拿了江家的技術圖紙,交潘梅林送進京邀功了,不然就潘家所犯的事,僅憑一個潘貴妃,嘉興帝能容忍?早抄他家了!


    李菡瑤熟悉造船術,江如澄在出海前,也將機器驅動船行的技術告訴了她,可是她卻沒見過圖紙,此次進京,她就是奔著這事來的,定要查清。


    所以,她非親自去不行。


    火凰瀅見她拿定主意,知不可更改,便不再勸,遂謄寫聖旨,眾人緊趕慢趕,分頭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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