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王姑娘。”


    “無需客氣。姑娘剛在寫字?”


    “正是。”


    “聽說姑娘書法乃一絕,不知可否有眼福觀摩?”


    “都燒了。”


    王墨被噎得一滯,遂低頭吃飯。她之前吃過了,為陪客,才盛了小半碗,見觀棋吃得香甜,似乎忘了之前對張、王兩家的防備,好奇問:“姑娘就不怕我下毒?”


    畢竟,王才做出毒殺的事。


    觀棋抬眼看著她,輕笑道:“那後果姑娘承受不起。不信你可以試試。”吃完碗裏最後一口,放下筷子準備再添,王墨忙起身,接過碗道“我來。”


    觀棋憂心勞神了大半夜,肚子早餓了,連吃了三碗粥才丟勺子,哪管什麽毒不毒!


    丫鬟來收拾了碗筷。


    王墨沒有立即離去,和觀棋站在熏爐旁嘮起了閑話,算是消食。她道:“姑娘喜歡表哥!”


    不是問,而是呈述事實。


    若是別的姑娘聽了這話,怕是要麵紅耳赤,即便心中真有此意,嘴上也會否認,然觀棋抬眼看了王墨半響,展顏笑了,很幹脆地點頭道:“是。”


    她等著王墨錯愕難堪。


    王墨怔了下,也笑了,道:“我也喜歡世子表哥。”


    觀棋錯愕了,沒想到端莊典雅的王墨會對一個外人袒露心思,名門貴女的含蓄矜持呢?


    王墨見觀棋這樣,笑問:“姑娘很意外?”


    觀棋點頭道:“意外。我以為姑娘會掩飾否認呢。”


    王墨略有些尷尬,道:“我是受姑娘影響。說實話,我很佩服李姑娘,也羨慕李姑娘。大伯母雖厲害,卻是女扮男裝;姑娘卻公然以女子身份在行事。這幾天發生的事,已經蓋過了我十幾年的人生經曆。”


    觀棋凝視著她問:“所以,你再不甘心被長輩安排人生,想跟李菡瑤一樣爭取自己的命運?”


    王墨認真地點頭。


    觀棋再問:“你要嫁世子?”


    王墨再次點頭。


    觀棋微微蹙眉。


    王墨意味深長道:“姑娘在擔心?別擔心。我不會做惡人破壞你跟表哥之間的情義。如果你能放棄爭霸天下,與世子表哥攜手成雙,我還會幫你們。”


    觀棋深深地看著王墨。


    王墨笑著催問:“如何?”


    觀棋道:“若我不放棄呢?”


    王墨笑吟吟道:“那可就怨不得我了”她湊近觀棋,似誘惑、似恐嚇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我會努力促成你跟表哥的好事,但你不肯放棄爭霸天下,表哥傷心之餘,也必定對你越來越失望。最後,即便不與你反目成仇,也會將你從心中連根拔除。而我,會一直陪著他!”


    觀棋不由屏住了呼吸。


    王墨這是以退為進!


    謹言會將她連根拔除嗎?


    一點都不眷念她,會是什麽樣子?光想想都讓她心裏空落落的,萬事皆空的感覺。


    觀棋討厭極了王墨。


    這討厭並非瞧不上王墨,從而產生不屑、蔑視等等情緒,事實上,王墨的作為給觀棋很大壓力,但她又不肯欽佩、欣賞王墨,也不能忽視,隻能討厭。


    壓力也可變為動力。


    觀棋在王墨的心理攻勢下,忽然淡定下來,看著王墨近在咫尺的美麗的容顏,心裏評價跟自家姑娘比還是差了許多,麵上笑道:“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王墨見她如此淡定,好奇問:“姑娘似乎有決定了?”


    觀棋道:“你說呢?”


    王墨:“……”


    她總覺得觀棋神情古怪。


    兩人並非好友,沒什麽知己話要徹夜暢談,心照不宣地宣戰後,便聊不下去了。


    觀棋說,她要歇息了。


    王墨便被趕了出去。


    次日清晨,梁朝雲給謹言診脈後,聽說觀棋已經起來了,正要去看望她,觀棋過來向謹言告辭。


    謹言詫異道:“你要走?”


    昨晚不是還說要留幾日嗎?


    觀棋幽幽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況且你我終究要在戰場上麵對。昨晚與墨姑娘敞開心扉懇談,墨姑娘一言驚醒夢中人,終使小妹明白:我與世子是絕無可能的,而她對世子一片癡心,才是世子的良人。”


    其語氣淒婉、眼神哀傷。


    說完,又深深地看了謹言一眼。


    這一眼,刻骨銘心!


    這一眼,肝腸寸斷!


    這一眼,難舍難離!


    然後,她便頭也不回地去了。


    張謹言急撐起上半身,抬手叫“李妹妹!”


    門簾蕩起又落下,隻剩一片裙擺在下方一晃而過,仿佛天邊的一縷流光消逝不見。


    梁朝雲忙攆了出去。


    謹言頹然向後倒下。


    他雖未痊愈,若起身追趕也不是不行,但追上去做什麽呢?勸“李妹妹”回來嗎?


    “李妹妹”既決然而去,恐怕是不會回來的了。


    再不然他跟“李妹妹”走?


    他自忖也做不到。


    因此,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妹妹”離去,痛苦到麻木,想:“墨妹妹原來騙我。”


    一時又自我安慰地想:


    李妹妹走了也好。


    待在這才危險呢。


    昨晚的事絕不能重演。


    他如一隻受傷的貓,縮在角落裏舔著傷口。添了幾下,又想起一事,忙喚人進來吩咐:派一隊玄武軍送“李姑娘”去皇城南門,讓王壑送其出城。


    安排妥了,才繼續難受。


    少時,王墨和張菡等女來看謹言,並送來了自己親手熬製的滋補藥膳。進屋後,隻見謹言躺在床上不知想什麽,便笑吟吟地招呼“表哥今兒可好些?”


    謹言慢慢轉過眼眸,冷冷盯著她。


    王墨詫異地叫“表哥?”


    謹言沉聲道:“出去!”


    這一刻,他眼中再無半點憨厚隨和,而是目光犀利的玄武王世子、錚錚鐵骨的玄武軍將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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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墨心一沉


    發生什麽事了?


    謹言見她不動,再道:“我叫你出去!”說罷轉過臉,再不理她,決定今後都不理她了。


    王墨尷尬不已,正要詢問究竟,被伺候謹言的丫鬟悄悄扯住,示意她別上趕著找不自在了,又使眼色讓她跟自己出去。看樣子這丫鬟知道內情。


    王墨隻得道:“那妹妹不打攪表哥了,表哥好生歇息。”


    說罷轉身出去了。


    張菡等也被趕了出來。


    謹言說他不吃飯了。


    他吃不下去!


    張菡等人無奈,紛紛退出,過來找那丫鬟。大家到另一間屋子,丫鬟輕聲將剛才的事述說了一遍。


    王墨聽後滿麵呆滯。


    她明白被觀棋算計了。


    觀棋這一手也是以退為進!


    王墨沒有發怒,從昨晚向“李菡瑤”宣戰開始,她們就是對手了;既是對手,三十六計隨便用,被算計隻能說自己技不如人,有本事算計回去呀!


    可觀棋走了,她有計也使不上,說不得隻能吞下這口氣,還無法跟表哥辯駁,表哥不會信的。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出去。


    恰好梁朝雲送觀棋回來,兩幫人迎麵碰上,互相招呼,梁朝雲探究地看著王墨。


    剛才觀棋跟謹言道別時,她就在旁邊,都聽見了,深為王墨的自作主張而震驚。


    這不跟鄢苓一樣了麽?


    不能怪梁心銘質疑王墨,王作亂在前,王墨棒打鴛鴦在後,觀棋說好要留下來陪謹言幾天的,今早卻決然離去,說不是因為王墨弄鬼,誰信?


    王墨心裏“咯噔”一下,待要解釋,又無從解釋,幹笑著問候了一聲,便逃也似得離開了。


    梁朝雲歎了口氣。


    這兩天發生太多事了。


    她終究不是王家的女兒,隻是梁心銘的養女,若是王壑和王均行為有差,她還能端出長姐的身份教導;對這些王家的姑娘們,她卻不好指手畫腳了。


    西廂,王墨姐妹們吃早飯。


    張菡瞅著王墨,小心地勸道:“墨姐姐,別生氣……”


    王墨微笑道:“我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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