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朝宗眨眨無辜的大眼睛,配合那雙濃眉和蜂腰猿臂的身形,十分的靈動活潑,十分的無害。


    他有讓段存睿做奸細嗎?


    沒有。


    他怎能做那種事!


    他不過點明了李菡瑤將來可能遭遇的隱患。這不是什麽秘密,明眼人都能看到這隱患。想讓這些官員甘心臣服於一個女子,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難於登天。這可不比其他事,可用小恩小惠打動,或者以才德折服人,這是向幾千年的製度和世俗挑戰,男人們絕不會輕易妥協的。有人不得已之下,先假意屈服不是好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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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朝宗見段存睿瞪著自己,欲言又止,生怕他不能領會自己深意,想進一步指點他。因而擺了個正氣凜然的模樣,正色道:“段大人可別學他們犯糊塗。大人也瞧見了,李姑娘有能力有魄力,有心機有手段,又最嫉惡如仇,眼裏揉不得一粒沙子,在她眼皮底下玩手段,隻怕等不到將來,即刻便會死無葬身之地。大人隻要盡心盡力做好本職分內事,凡事以百姓為重,李姑娘定會重用大人,大人將來必能位極人臣。”


    段存睿身子一震這是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先取得李菡瑤信任,待將來李菡瑤和玄武王對陣,關鍵時再出手,一擊必殺?看著麵前少年,不敢相信他小小年紀便如此心機深沉,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趙朝宗見目的達到,不再跟他嗦,轉身就走。他還有事呢,去瞧瞧李菡瑤有什麽吩咐,他一定會聽她的吩咐;再者,碰上其他官員也好“開解”一番。


    這時,寧波知府聞直過來了。他也想試探趙朝宗,因見段存睿和趙朝宗在一旁說話,忙就湊了過來,想著段存睿在旁更好,多一個人商議,也多些主意。


    又有幾個官員見狀跟了來。


    趙朝宗就被他們圍住了。


    聞直懇切道:“趙少爺,李姑娘捏住了江南的經濟命脈,若照她所行,不出一年,江南失守。”


    眾人紛紛點頭,都道:


    “是啊是啊。”


    “這一放手,將來遺禍無窮。”


    “難道咱們就認了?”


    “段大人,你說句話。”


    有人問段存睿,段存睿故做愁眉不展樣,也看向趙朝宗,看他要怎麽說,是否也要這些人做奸細呢?


    趙朝宗又擺出大義凜然模樣,把雙手往下壓,示意大家不要慌張、擔憂,又鄭重道:“諸位莫要慌張,沒有外敵,不能咱們自己先亂了。剛才不是說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穩定江南,其他事將來再說。哪怕她李菡瑤將來登基稱帝呢,不服她的人還是不服,還是會反她!咱們隻要做好本分,以百姓為重,就錯不了,將來不論誰做皇帝,都會得到重用。誰做皇帝就別管了。天命所歸,非人力可為……”


    他換了一套說辭勸解眾人。


    暗示之意依然很明顯。


    段存睿忍不住笑了。


    落無塵從後堂飄然而出,天青色的錦袍,氣質明淨澄澈,如雨後的天空,望著趙朝宗心想:“這趙少爺打的好算盤,真有心機手段。也是,若是個有勇無謀的,王壑也不會派他來江南。倒要仔細應付他。”


    一麵想,一麵迎上前去。


    趙朝宗忙扒開眾人,熱情地迎向他,用讚賞的目光把他一打量,嘴上也配合讚道:“落兄這風姿嘖嘖,不是我誇,除了王納哥哥沒人能比得上。”


    落無塵:“……”


    這是誇他呢,還是誇王壑?


    他正要說話,隻見趙朝宗早已調轉目光對準他身後,用同樣驚喜的眼神和口氣招呼“方世孫!”落無塵的客套話就卡在嗓子眼出不來了,隻得轉身。


    方勉不知什麽時候跟來了。


    當下,眾人互相招呼寒暄。


    趙朝宗對落無塵道:“落兄,這下你可遇見對手了。”


    落無塵不知他說的誰,不便就接話,微笑不語。


    趙朝宗瞥了方勉一眼,笑吟吟道:“方兄弟獻出方家幾代儲藏的財寶,助李姑娘逐鹿天下;方老太爺還親自做主,將他許給李姑娘做贅婿。以落兄跟李姑娘青梅竹馬的情分、江南第一才子的名頭,也擋不住方兄弟來勢洶洶啊。但不知最後花落誰家。咱們可都期待的很呢。”


    落無塵聽後驚詫。他又不是心機深沉的,麵上便帶了出來。他困惑地看著方勉,想不通方家怎會允許堂堂世孫入贅,還是方老太爺親自做主。難道他們不知道方家三房的方逸生也曾向李家求親?方逸生都不敢答應入贅呢。方老太爺此舉,是否在為方家合縱連橫?


    想到這,落無塵心一沉。


    李菡瑤走到這一步,終身大事已經不是她個人的私事了,也不僅是李家嫡支的承嗣問題,還幹係到天下大勢,幹係到江山社稷的歸屬,各方勢力紛紛出手,對她來說是福是禍尚未可知,落無塵很擔心她。


    方勉迎著落無塵的目光,坦然道:“小弟不會退讓的,當全力以赴。”這事不能謙虛,更不能否認,所以他坦白承認,並表明了他自己的心意和決心。


    落無塵又一怔


    原來方勉自己也鍾情李菡瑤,並非遵從長輩的意願。也對,李妹妹的風采少有男兒能抗拒。


    落無塵隱隱的難過。


    段存睿等人眼看趙朝宗當眾挑撥離間,一席話讓落無塵和方勉都失了常態,都笑著紛紛湊趣。


    趙朝宗得意極了。


    此事眾所周知,並非他憑空捏造或者誣陷,他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能不得意嗎。


    落無塵很快調整了心情,恢複淡然,對方勉又似說給趙朝宗等人聽笑道:“當日李妹妹公開選婿,去李家應選的少年俊彥不知多少。哦”他轉向趙朝宗“王納和張世子也去了。王兄跟李妹妹的大丫鬟觀棋還有一盤棋還未下完呢。如今又在棋盤外交手了。”


    他這話的意思是說:想嫁給李菡瑤的少年俊彥多的是,再多方勉一個不算稀奇;再者,也是替李菡瑤揚威,連王壑都沒能在她手上討得便宜呢。


    這話讓眾官員笑不出來了。


    趙朝宗忙想主意挽回麵子。


    落無塵則對方勉伸手道:“方世孫請”拉著他一塊迎客去了。原來他們都在幫忙張羅喪事;或者說,是替李菡瑤分憂;說曆練自身也行,因為今兒來的客人齊全的很,涵蓋了江南官場上下、江南富賈。


    兩人並肩離去,背影一飄逸一矯健,竟十分的和諧。


    趙朝宗看著那一雙背影,小聲嘀咕:“都不吃醋的?別最後都嫁給李菡瑤吧?”


    這是埋汰那兩人呢。


    其實,趙朝宗心裏可不希望李菡瑤娶任何人,在他心裏,李菡瑤將來是要嫁給世子哥哥的。


    眾官員聽了忍俊不禁。


    一人湊趣,調笑道:“要是李菡瑤做了女皇,還不止娶他們兩個呢,能娶三宮六院呢。這二位名氣大、才氣高,一個做皇後,一個做貴妃。”


    另一人忙問:“誰做皇後?”


    先一個道:“當然方世孫了。他家世好,還有幾千萬的嫁妝,背後站著整個方家。”


    另一個道:“落無塵可是青梅竹馬。”


    又一人道:“……”


    他們竟爭了起來。


    趙朝宗聽得心驚肉跳。


    他可沒把這當玩笑,生怕李菡瑤真做了女皇,生怕落無塵和方勉真被封為皇後和貴妃,然後李菡瑤再娶許多“男妃”,那個情形,他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那不是給世子哥哥戴綠帽嘛?


    不行,不能讓李菡瑤登基。


    趙朝宗暗示段存睿的時候,裴本正苦口婆心地遊說表弟段烈。嗯,應該說策反。


    裴本見李菡瑤手下人才濟濟,自己才名不顯,以鄭若男的家世和身份恐怕看不上他,便想要立功、出人頭地。


    他一介書生,如何立功呢?


    他便把主意打到舅舅頭上。


    因見表弟段烈鍾情歐陽薇薇,而歐陽薇薇又是跟定了李菡瑤的,他便想從表弟這下手,遊說表弟投靠李菡瑤;表弟投靠了李菡瑤,舅舅還能跑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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