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事了,賀禮向二位告辭,身形一閃即逝。


    寧采臣和聶小倩也並無驚奇,早知賀禮與拿燕赤霞一般,並非凡人。一人一鬼向賀禮消失處長長一揖之後,相視一笑,滿心歡喜準備回家。


    寧采臣已經多了一絲沉穩,少了一絲毛躁。他準備把整個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母親和妻子說清楚。


    雖然他並不知道,還有一個萍水相逢的燕赤霞為他大戰樹妖,但是毫不影響他心中故事的精彩。


    聶小倩也有信心,用自己的耐心與勤勞,讓寧采臣的家裏接納自己。


    賀禮則是回到源世界,去灶火邊陪奶奶燒火,給奶奶遞柴火。


    畢竟,其他世界縱使再瑰麗,總不如自己的老家溫暖。


    等到吃完晚飯,陪爺爺奶奶看完新聞聯播和天氣預報,從地裏回來的爺爺準備睡下,賀禮也就告辭,回到自己的院子裏。


    心念一動,一柄竹杖浮現,光華一閃,再次進入聊齋世界。


    賀禮定睛一看,前方依然是一個寺廟,不過不同於上一個蘭若的破敗,這個寺廟幹淨整潔,遠遠可見香火嫋嫋。


    三個大字:普陀寺,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看來是個闊氣的寺院。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剛邁步要跨過門檻進門,就被兩個急匆匆出門的人撞了滿懷。


    賀禮自然早有所覺,隻不過感到二人身上氣息迥異,心下好奇,故意製造一次偶遇,看看到底是不是心中猜測的故事。


    隻見一位方鼻闊口,麵容寬厚的書生連忙賠禮道歉,另外一個做風流公子打扮的俊俏少年隻是跟著隨意地拱了拱手。


    賀禮伸手止住道歉的書生,問道:“些許小事,不值一提,隻是二位為何如此匆忙?在下正好閑來無事,說不定可以幫上什麽忙。”


    那書生自我介紹道:“吾乃是山東孔雪笠,這是我的好友皇甫鬆,陝西人。”


    賀禮也自我介紹,自稱直隸府巨鹿郡人士。


    三人邊走邊說,賀禮了解到,這個孔雪笠,乃孔聖人的後裔,他年輕時有位摯友在浙江天台當縣令,來信請他去。孔生應邀前往,而趕到時這位摯友縣令恰恰去世了。


    他飄泊無依,窮困潦倒,回不了家,隻好寄居在菩陀寺,被寺僧雇傭,抄錄經文。


    菩陀寺西麵百步開外,有一個宅院,皇甫鬆居住其中,二人偶然相逢結識之後,相談甚歡,皇甫鬆的父親又聘請孔雪笠做家庭教師,待遇甚好,讓處在人生窘境的孔雪笠甚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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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孔雪笠進京趕考,中了進士,被授予官職,後來幾年間天各一方,再也沒有見過麵。


    這次是孔雪笠官職調動,正好途經此地,故地重遊,不曾想恰好碰到了昔年的故友,一時間喜不自禁。


    談話間,又聽聞皇甫鬆今日家逢大難,是以著急趕著去幫忙。


    賀禮表示十分熱心,希望能夠幫上忙。


    那錦衣公子皇甫鬆打量了一下賀禮,見他器宇軒昂,不是普通人家,應該有些氣運在身,有沒有靈魂波動,應該不是修士,就欣喜地答應了。


    賀禮問起是什麽事情,皇甫鬆囁嚅了很久,說道:“天降災禍,不知孔兄能相救嗎?”


    孔雪笠為人忠厚,感激皇甫家當年解自己於困頓的恩情,雖然不知將要發生什麽事,但卻立即表示自己甘願承當。


    不一會兒來到皇甫家,公子進門就大聲呼喊老父親,隻見一個白發老者,神情矍鑠,快步走出廳堂,身後帶著男男女女十幾口來到院裏,排列在堂上向孔生禮拜。


    賀禮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在紅果兒的信息幹擾之下,兩方人見到了跟著一起來的賀禮,卻下意識地忽略了他。


    孔雪笠見皇甫家全體向他行禮,大為驚異,急問緣故。


    皇甫老太公膝行叩拜說:“孔生,我們不是人類,而是狐狸。今有雷霆劫難,您願意以身抵擋,我們就都能生存;不然的話,請您抱著我的孩子走吧,免得讓您受牽累。”


    孔雪笠趕緊扶起皇甫老太公:“各位非人,我心中早已知曉。各位於我貧困之時結交,恩義大於常人。況且還有嬌娜小姐……”


    孔雪笠看向皇甫老太公身後的嬌美女子,正好這女子也在看著他,正是他口中所說的“嬌娜”。


    嬌娜還像第一次見到時一樣的美麗窈窕,隻不過當初她是那麽的俏皮可愛,現在卻滿眼淚珠,看著自己輕輕搖頭。


    ……


    想當年正值盛夏濕熱季節,孔雪笠的胸膛上突然腫起一個像桃一樣的瘡癤,過了一夜竟然長得像碗一樣大了,讓他疼痛難忍,日夜呻吟不止。


    皇甫公子心中焦急,派人送信去請外祖家的嬌娜,並安慰孔雪笠說道,嬌娜一定能隻好他的苦痛。


    又過了幾天,孔雪笠痛得更加厲害,漸漸不能吃喝了。當他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助時,身邊走來一位明媚嬌俏的女孩子,伸手把住他的脈門。孔雪笠聞到她身上散發著的芳香,靜靜優雅勝於蘭花,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


    恍惚間聽到嬌娜笑著說:“得這種病,心脈都被牽動了。孔生的病情雖然危急,但是還可醫治;隻是皮膚瘡塊已經凝結,非割皮削肉不可。”


    說完就脫下手臂上的金鐲安放到孔生的患處,慢慢壓了下去。瘡癤突起一寸多,高出金鐲以外,而瘡根的紅腫部位,都被收在鐲內,不像以前如碗那樣大了。


    嬌娜又用另一隻手掀起衣襟,解下佩刀,刀刃比紙還薄。她一手按鐲一手握刀,輕輕沿著瘡根割去,腥臭的黑血順著刀流出來,沾染了床席,嬌娜卻不以為意。


    不多時,把瘡上的爛肉都割了下來,嬌娜又叫拿涼開水來,把割開的傷口洗淨。


    然後從嘴裏吐出一粒紅丸,像彈丸一樣大小,放到割去了瘡癤的肉上,用手按著它旋轉。才轉了一圈,孔生就覺得熱火蒸騰;再一圈,便覺得習習發癢;轉完三圈,已是渾身清涼,透入骨髓。


    嬌娜收起紅丸放回嘴裏,說:“治好了!”說完便快步走了。


    孔生覺得渾身輕鬆,長時間的病痛像是一下子全沒了,想要開口感謝,卻是身體虛弱張不開嘴。而在旁人看來,他是全程迷迷糊糊,卻不知他尚有一絲清明,嬌娜的灑脫與美貌,已牢牢記在心中。


    不過他也知二人殊途,是以後來隻是讓皇甫鬆代自己感謝施醫之人,未提起自己見過嬌娜。


    ……


    回想過往的種種,再看看眼前梨花帶雨的人兒,一時間,孔雪笠豪氣湧上心頭,沉聲說道:“我也未敢忘卻嬌娜小姐治我頑疾,解我苦痛之恩。我孔雪笠誓與貴府全家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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