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將這功法大略看完,徐子青才曉得自己之前有多麽僥幸。


    要知未曾紮下靈源前,靈氣在丹田中不過是暫時留存罷了。而這靈氣看來再如何溫馴,其實也與肉體格格不入,並未經過馴化。稍有不慎,他方才就要炸開丹田,修為盡喪。好在他也隻是剛入定一回就折騰這個,才沒有出事。下一回卻是萬萬不可了。


    鬆了口氣,徐子青才有空查驗自己的身體。他本來是個半大小子,毛也未長齊的年紀,身量自然也不高。但現下一番入定後,整個人似乎拔高寸許,而且肌膚白皙,瑩潤似有玉石光澤,比起原本少年的肌膚還要來得細膩。


    根據《化草訣》上所載基礎,他之前身體表麵出現的泥垢乃是其內部雜質,隨同靈氣的進入而被排出。日後他再進行修行,雜質也會繼續排出,直到築基完成,才算是徹底“潔淨”了。徐子青以為,這修煉以增長修為的過程,就是把自己裏裏外外都“洗幹淨”的過程。


    修行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現在天色已晚,不能出去做事,還不如繼續修煉一番。徐子青便又上床去,盤膝打坐入定了。


    之後在賀老頭的要求下,徐子青白日裏跟隨他去靈田裏做事,一邊聽他教導,一邊負責打打下手。晚上則回來修煉,努力吸收靈氣填充丹田。日子倒也過得很快。徐子青很是享受,半點不覺無聊。


    不過每天修煉時間隻有那些不用做雜事的資質高超者的一半甚至更少,徐子青也知道自己的進度肯定要慢過同期許多,因此但隻要有一刻空閑就勤練不綴,一段時間下來,也算是小有收獲。


    賀老頭並不知道徐子青現下丹田填充得如何了,隻是他教了功法,就算是盡了義務,真正教導徐子青的,還是伺弄靈草的功夫。他壽元已經過了一百七十,再不到三十載就會衰敗,他必須培養出一個忠於徐家的繼承人來。


    而且正因為徐子青姓徐,他才越發沒有保留。畢竟徐子青是上過族譜的,就算地位不高,對宗族也定然有著歸屬感。與徐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的徐子青雖然沒有如賀老頭所想真的對徐家有所眷戀,可對賀老頭本人還是很尊敬的,也不排斥就這樣在靈草園做一個與賀老頭同樣的、一邊修仙一邊與靈草為伴的雜役。


    時光如水逝,轉眼間已經過了兩個月。


    這一日,徐子青正半蹲在地上,伸手輕輕展平一片細長的靈草葉,空中忽然響起一聲炸雷般的怒喝,直震得他腦中嗡嗡一響,險些就將草葉扯成兩段。


    “徐正天,你徐家欺人太甚!”


    這聲怒喝不知是何人所發,內中飽含靈力。不單是徐子青遭厄,整個徐家的年輕子弟,隻要是在煉氣七層以下的,都是麵色慘白,一陣惶然。還有運氣差正在入定的,也是猛地被這聲呼喝震醒,噴出一口血來。


    徐子青有百草園上方護持靈草的法陣保護,又有及時反應過來的賀老頭抓住他手腕施以援手,所以隻是嚇了一跳而已。但緊跟著,天上炸雷突然響個不停,一聲聲不絕於耳,震得他是頭暈眼花,不能自已。


    卻聽賀老頭在一旁疑道:“這是什麽人在跟家主鬥法?”


    馬上就聽見另一道渾厚嗓音響徹天空:“田塍,我敬你是田家家主,讓你三分許你出口氣罷了,可不是害怕你。你卻在這裏不依不饒,真當我徐正天是好捏的柿子嗎!”


    田塍也毫不示弱地回道:“你落我的麵皮,就手底下見真章罷!”


    徐正天也道:“不知好歹,不知所謂!我徐家可不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


    兩人都是築基期高手,鬥起法來也是驚天動地。之前有田塍弄了雷聲滾滾,之後徐正天就化作光芒道道,兩人你來我往,正如兩條怒龍翻江,使整個徐家上空的靈氣都如同滾水一般沸騰開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敢再妄自吸引靈氣,若是一旦引來了二位高手的法術,那豈不是自討苦吃、自己害了自己的性命!


    徐子青仰起頭,能看到兩個細小的人影挾著呼嘯的風雷對峙,方圓十裏之內雷鳴電閃、颶風陣陣,恐怕就算是鳥兒,也不能飛上天空半步了。


    “這……就是築基期修士的威力嗎……”他不由得喃喃說道。


    賀老頭也抬頭看著那兩人:“家主還顧忌著宗家之人,因此這場鬥法乃是在千裏之上的高空進行。你我在這裏能看到那漫天法術霞光而不受其餘波所震,就是因為家主的控製了。”


    徐子青問道:“既然兩位都是築基期高手,不知哪一方能夠得勝?”


    賀老頭也不避諱:“自然是家主更高一籌。即使是處於同一級別,也是有高下之分的。那田家的田塍與家主是同一時代之人,資質遜於家主,如今家主的修為進入築基中期已然有二十年之久,那田塍卻是前年才剛剛進入中期,家主的底蘊要厚於田塍,打鬥起來,節奏也是控製在家主手中的。”


    徐子青暗暗點頭,看來的確是這麽回事了。那田塍所願是在徐家進行破壞,家主則是要保護徐家,兩人到底還是糾纏著打到了不能波及徐家的地方,當然是家主努力的成果。


    空中鬥法還未完結,那田塍所修乃是弄雷的功法,弄得是漫天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家主徐正天則手挽風雷,舉手投足之間靈氣翻湧,生生將雷電控製在雲層之中,沒能漏下絲毫來。


    這弄雷固然不簡單,可能全然擋住雷就更加困難,徐正天的勝勢不止是賀老頭看得清楚,就連修為高些的徐氏子弟們,也都紛紛看了出來。


    久持不下,田塍到底不是靈力無盡,漸漸已經露出衰頹之相,徐正天則遊刃有餘,猛然間雙臂揮出一條火線,將田塍團團圍住。田塍一個不小心,被火線打中胸口,也是“哇”一聲吐口血出來,往外麵倒栽出去,終於險險在落地前穩住!


    “徐正天,你……你好得很!”田塍憋住氣,揮掌往地下一劈――就有一股絕強的壓力自空中墜下,壓得眾煉氣修士搖搖欲墜。


    徐正天雙目怒睜:“田塍匹夫,你敢!”


    田塍哈哈大笑:“我田塍有何不敢?你就慢慢收拾爛攤子去罷!”說完足下風起,整個人向遠方飛遁而去。


    隻留下一句猖狂話語――“今年開原之時,我田家定要爾等好看!”


    徐正天來不及回應,那田塍十分惡毒,在離去之前,偏偏用了有十成的靈力,劈的是距離飛鷲山不遠、毫無防護的東邊主院。那裏所住的都是極有潛力的修仙苗子,但現下皆沒有自保之力,如何能在築基期修士的全力下手中逃脫?若是折損,徐家在下一代定然要呈現出青黃不接之局!


    無法,徐正天隻得飛快自高空落下,哪怕是拚得自己挨上一下,也要阻止東邊主院受損!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刻,飛鷲山中忽然飛出一道虛影,因著離得近,比徐正天更快趕到東邊主院。


    緊接著,就見一道劍光疾掠而出,狠狠斬在那猶若實質的攻擊之上――轟然巨響!


    隻見劍光過處,田塍留下的那一擊攻擊盡皆潰散,刹那間化為無形。


    徐正天到達之時,攻擊餘波已然全散了,這使他也鬆了一口氣去。


    “做得好。”他拍了拍來者的肩頭,遂與那人一同重回飛鷲山了。


    賀老頭見到剛才情景,喟然一歎:“看來自今日起,徐家與田家是徹底撕破了臉皮。也不知到底兩位家主是生了什麽齟齬,竟讓那田塍如此狂怒,以至於大打出手。”


    徐子青自知這位長者並非發問他這個初來的雜役,不過是自語罷了。而他卻還有疑問,不由得問出來:“賀管事,不知那位以劍光斬去田家主一擊的乃是何人?好生厲害。”


    賀老頭笑道:“那人便是徐紫楓。”


    徐紫楓?徐子青仔細回想,記起一個麵向倨傲卻不失理性的女子來,正是叫做徐紫棠的,據說她有一位嫡親的兄長,就是徐紫楓。


    那一日徐紫棠來百草園求一株千稷草,為的便是給那築基成功的徐紫楓煉就一粒補氣丸,補足精氣。


    看徐紫楓方才那一劍,劍光凜冽,便是徐子青這剛入修仙之道的菜鳥,也能瞧出他氣息渾厚,沒有半點波動不足之相。想必是已經幫補完了的。


    他初初築基,就能擋住那築基中期的田塍一擊,雖是對方靈力已然耗損許多,可徐紫楓擋得從容不迫,也足見不凡了!


    一時之間,徐子青對那徐紫楓也生出一些欽佩之心來。


    那賀老頭見徐子青露出神往之色,不由笑了笑:“那徐紫楓確是我徐家五百年來天賦最為出眾的子弟,又是嫡係,本已是地位頗高了。而他又道心堅定、修行極為刻苦,才在這二十五歲之際築基,大大給我徐家長了臉。地位可謂在眾長老之上。你若有心,可以他為鏡,便是追趕不上,也能映照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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