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前一個穿著紫衣、手擎長劍的男子,正是築基期的強手徐紫楓,他身側有一華服女子,容色嬌豔,正是孟宛衾。如今兩人聯起手來,與一個頜下有須的中年男子戰在一處,你來我往,靈光大作。


    在此三人身後數米,密密實實立了許多青年男女,各個迷迷瞪瞪,手裏的法器或被持在手裏,或被掛在身上,都總都是暗淡無光,並沒有祭出來的。


    他們這數百人都一動不動,也不知在做些什麽,竟然毫無反應,靈光也像是被遮蔽了,全無半點波瀾。


    這洞穴頗大,能容下這些個修士還有餘裕。徐子青所站之處乃是邊緣之地,並不在戰火之中。他細細瞧著這些個修士,心裏頗覺奇怪。他再看那三個鬥得正酣的前輩高人,也發現另有不妥之處。


    想數日前他曾在本家見到家主徐正天與田塍空中,那般浩大聲勢,便是他在百草園裏也給震得心驚膽寒。可如今三名築基高人打鬥,卻怎麽遠遠不及那時?徐子青竟覺得,恐怕這一戰比平日裏所見煉氣修士的比鬥尚有不及!


    奇怪,太奇怪了。


    徐子青修為薄弱,也想不通因何如此,便不再想了。他再四處望望,去尋賀老頭的蹤跡。


    猶記得幻陣激發之前,他還與賀老頭站在一處,怎地如今卻沒瞧見了?


    好在不多時,他便找見了賀老頭的下落。原來這賀老頭正盤腿坐在地上,而那杆煙槍早已恢複到未祭出前大小,落在他的身畔。


    賀老頭也是神色迷蒙,雙目似閉非閉,一副昏昏然的模樣。徐子青覺著不對頭,趕緊小跑過去,用手推搡。


    “賀管事,賀管事!”他急聲喚道,“快些醒來!”


    徐子青想起方才那些個修士的表現與自己蘇醒前所見情景,心中突然有了推測。或者眾人全都陷入了幻陣之中,才這般都迷迷糊糊、站立不動的。


    想到賀老頭或許是為幻陣攝了心神,徐子青運起靈力,打出了一個最是簡單的法訣“清心咒”,將其拍在賀老頭臉上。


    這法訣等級雖低,卻也咒如其名,有清心思、辟邪祟的微末作用。以徐子青此時的修為,也隻能用出此等咒法了。


    不過好在有用,賀老頭臉上受了一記清心咒,霎時一個激靈,打個寒顫睜開眼來。這一刹臉上還有恐慌之色,在見到徐子青擔憂麵容時,便像是想起了什麽,恢複如常。


    賀老頭可比徐子青要有見識得多了,他隻望四周一掃,便知此時情形。他目光很是複雜,看了徐子青一眼,道:“小子,你心誌倒很堅定,不錯。”


    徐子青赧然:“晚輩也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


    其實這幻陣既然能困住這許多人來,怎會是輕易就能破除?徐子青之所以能脫身而出,不過是因著死過一回,生死間有所感應罷了。


    他倒是因禍得福,前生因久病沉屙,即便是再如何寬慰自己,心裏也不知積攢了多少不甘怨忿。他還當自個重生過來、並不在意,到幻境中方知原來已成心魔,尋常隻沉在心海深處。如若他修為日久,道行更加高深,那時心魔作亂,恐怕就不易降服。幸而他於經此事得知心魔所在,掙脫開來,頓時心思比起往日又更通明許多。待來日繼續修行,也不會被這不甘怨忿所擾了!


    賀老頭也不與他多說,如今情況緊急,他可是比徐子青明白。


    想起方才,他先問道:“小子,你是如何將我喚醒?”


    徐子青答道:“晚輩用了一個清心咒……”


    賀老頭便微微點頭:“老頭兒我去叫一叫其他人,你若還能放幾個術法,便也去罷。”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隻不過要先喚起我徐家之人,可知否?”


    徐子青一愣,隨即應聲:“是,晚輩明白。”


    這洞裏好生古怪,自然是喚醒的人愈多愈好。可並非一家之人,不能齊心行事。他們乃是徐家的族人,必然要先為族裏著想。


    徐子青固然覺得略有不安,到底也知道親疏有別,便聽話照做了。


    於是兩人一同動手,都是把清心咒往那些個被迷惑的修士臉上拍去,這術法也果然有用,但凡是受了一記的,轉瞬都醒了過來。但醒來之後,那些修士也紛紛明了此時情形,或是羞愧,或是惱怒,卻亦是都去解救他人了。


    那三名築基修士仍打得是如火如荼,看來被蒙昧得不輕。賀老頭眼見徐氏族人都要被叫醒了,略想一想,便閃身到了三人混戰近前,把清心咒往徐紫楓身上打去!便是再有多少不對付,在這般詭譎情形下,也不能再讓三位高人內耗了!


    徐紫楓修為高深,不知因何原因所迷,才與另兩人立時鬥將起來。如今隻稍給他些微點撥,就立刻清醒過來。


    幾乎就在下一瞬,徐紫楓長劍一蕩,收身離開戰團,臉上的神情很是難看。


    隻是此時他卻也沒工夫發怒,原來就在他清醒之時,洞頂忽然飄下無數七彩瑩光,斑斑斕斕,星星點點,可說是美不勝收。


    然而這美景之中,蘊藏的卻是凜然殺機。


    有那尚在迷瞪中的修士被這瑩光沾上了一絲半點,霎時間皮肉發黑,竟然將血肉都腐蝕下去!餘下之人見狀大驚,但隻要能動彈,都是齊齊旋身避開。饒是如此,還是有不慎中招者,頓時哀鳴慘嚎四下驚起。更有許多修士連忙祭起法器,法器上光華流轉,放出護身靈光,這才堪堪隔開了那瑩光。


    徐子青也是驚駭,他可沒有法器,該如何是好?


    賀老頭見勢不對,早已祭出了煙槍,頓時靈光吞吐,護住他周身上下。他倒也算仔細,伸手將徐子青也拉了過來,兩人一齊在煙槍靈光籠罩之下,這才沒有與那些個修士遭受同等厄運。


    徐子青並不認得這瑩光,又見賀老頭神色凝重,不由問道:“賀管事,敢問這是何物?”


    賀老頭搖了搖頭:“我亦不知,不過想來紫楓公子是知道的。”


    兩人便將目光往徐紫楓身上看去。


    徐紫楓退開之後,瑩光便飄然墜下,他像是立刻認出了這玩意,當下發出兩道劍氣,“輟繃繳螅賢痿烙胩鍰我殘蚜斯矗筆幣泊缶


    三人招數齊出,一個周身劍光凜然,一個臂上紅綾伸縮,另一個頭上懸著一塊玉璧,轉瞬間他幾個所在方圓五米之內,都不再有靈光落下。


    徐紫楓氣色還好些,孟宛衾和田濤見自家優秀族人被靈光籠罩,都是厲聲叱喝,一起躍身出去,挨個兒地將族中子弟拍醒。到了此時此刻,三人便再沒有爭奪寶物的心思,一心隻想要將族中子弟護持更多下來!


    眾徐家人反應不慢,早在瑩光落下前,他們大多就已然醒轉,雖是初時有幾人反應慢了些、受了損傷,不過這時候都祭出法器,倒都沒什麽事了,這時正去“救醒”並無築基高人護持的兩家族人。不像另幾家,如今正手忙腳亂也!


    徐紫楓卻並未幫忙,反而視線上移,在洞中細致搜尋。


    眼見瑩光很快便不奏效,另四家的族人也多數被喚醒來,洞中卻也出現了旁的變化!


    那洞頂之處,原本是一片灰色山石,再普通平常不過。在這時卻突然裂開了幾條口子,掀起了若幹石皮來。


    徐子青目光一凝,便立時看了過去!


    眾人都被這變幻的洞頂吸引,皆是不錯眼地去看。那石皮也不讓諸人失望,不但漸漸剝開更多,更變作了無數銅錢大小的碎皮塊。簡直就是在眨眼之間,洞頂那平坦之處就仿佛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石鱗,且顏色灰暗,直讓人毛骨悚然!


    以諸位修士的眼光如何能看不出,這石鱗分明並非石皮裂開生成,而是遍布了整個洞頂的灰色蝴蝶!


    這時候,有見多識廣之人叫了出來:“是七彩幻蝶!”


    徐紫楓等三名築基者早知此物,卻不管眾人議論紛紛,隻各自守衛在族中優秀子弟身側,各出手段,對那些個灰色蝴蝶放出條條劍氣、道道術法來!


    徐子青見那些道破之人滿麵驚惶,便詫異問道:“賀管事,這七彩幻蝶又是何物?”


    賀老頭臉色很不好看:“乃是一種能製幻境的妖獸,極是棘手。”


    徐子青略有些明白,不再多言,隻看賀管事又放出一件奇異鉤狀法器,對著洞頂那無數蝴蝶猛然攻擊!


    眾人無不奮力殺蝶,其中又以徐紫楓格外賣力、殺蝶最多。


    他天資高絕,多年來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有此成就。可便饒是如此,也未曾吃過這樣大的虧。之前剛入山洞,他就見洞中深處寶光重重,十分耀目。與他一同進來的兩個對手齊齊爭搶,他自然也要出手。


    隻是徐紫楓萬萬沒有想到,這山洞根本不是藏有寶物的洞府,反而是七彩幻蝶的巢穴!


    早在他們發現這山洞之時,便已然陷入了七彩幻蝶布下的幻境之中。那所謂的護山大陣,原本就是幻境的一個引子,待進去洞裏,那七彩幻蝶的幻術又更深幾層,讓他們墮入甕中。


    因徐紫楓三人修為最高,七彩幻蝶的幻境便主要針對他們而來,故而隻有他們三人見到的乃是心中所願、大能遺寶。反而是未到築基期的眾位子弟,都是瞧見了內心深處不敢麵對之景象,因此被迷。卻有意誌堅定如徐子青者,能從幻境中自主掙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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