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東黎昭先是一喜,隨即又是擔憂。皇兄如此被困在寢殿中,不知多日來是如何難熬。他便屏住呼吸,上前數步。


    然而轉瞬間,他卻聽得裏頭有另一人出聲,頓時覺得很不對勁。


    徐子青的臉色卻是乍紅乍白,東黎昭凡人耳力不佳,他則是聽得一清二楚。


    那裏分明、分明……


    東黎昭存了警惕,小心在口中撚了撚,於窗紙上捅了個小孔,這下聲音清晰了些,他也能聽個明白。


    【此處據說描寫太過詳細,所以刪掉了,我在作者有話說裏補充一個小劇場以作彌補吧,多餘的就沒辦法了。對大家非常抱歉。其他的地方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吧澹綣褂形侍猓抑荒芩怠孛吹牡降啄撓諧魷治侍飭稅∷ぃ⊥耆揮凶邢該櫳春寐穡∫淮膊恍械幕埃米髡噅趺捶17骨榻詘。《椅也判戳艘壞愣曰鞍。舛疾恍械降資悄幟難帽┰輳


    自窗孔看進去,便見到那赤條條的兩人正於床榻上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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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黎昭麵色鐵青,他哪裏會認不出來,這壯漢便是鎮國大將軍,而他肆意侵犯、與他盤腸大戰的青年,卻是他一心惦念的大哥!


    他那天潢貴胄的皇兄俊逸寬和,才華橫溢,是最出色不過的儲君,可他如今卻在禍國仇人身下輾轉□□,忘乎所以!


    這、這哪裏還是他最尊敬愛戴的太子大哥!


    東黎昭的牙咬得咯咯響,氣得是頭腦發脹,恨不能立刻衝進去質問太子:


    你忘記殺母大仇了嗎!你忘記他如何囚禁我們兄弟了嗎!你忘記他要顛覆你的王朝了嗎!你怎麽能這樣、這樣的無恥……


    忍無可忍,東黎昭就要闖進屋裏,手臂卻被人拉住,回頭一看,是那位一路護送他回來的俊雅修士。


    “……先生。”他恨得咬牙切齒,“讓先生看了笑話,我絕不能讓皇兄這般、這般……”不知廉恥。最後四個字他吞入腹中,生生沒有說出口。


    徐子青輕歎一聲,他已從方才窘迫之中掙脫出來,跟他低聲說道:“昭兒,你仔細瞧瞧太子的雙眼。”


    東黎昭一愣,心裏卻陡然生出一股希望來,他連忙說道:“先生,您有沒有法子能讓昭兒瞧得更清楚?”


    徐子青眼光柔和,並指在他眼瞼上輕輕一抹。


    東黎昭便覺得雙目明亮,屋中之物於他眼中是纖毫畢現,他刻意忽略了那位鎮國大將軍,而將注意力都放在自家皇兄臉上。


    果不其然,雖說東黎熙神情似有沉迷,那雙眼也確是半張半合的曖昧模樣,可仔細看去,卻能見其中光華湛然,清醒無比,在偶爾落在那衝撞口口的大漢身上時,更流溢出一絲冷意。


    霎時間,東黎昭大大鬆了口氣,緊跟著便是對那佞臣的濃濃恨意。


    “那焦塗竟然這般折辱大哥,真該殺!”他憤然道。


    徐子青撫了撫他的肩頭:“且莫進去。”


    東黎昭悶聲開口:“是,先生。”他頓了頓,“我明白的。”


    若是現下闖進去,打草驚蛇不說,更是讓他大哥毫無臉麵。堂堂來日裏要承接天命、登基為天子的太子殿下,若是在這般情態下被寵愛的弟弟瞧見,恐怕要羞憤欲死。


    便是為了東黎熙的顏麵,已然冷靜下來的東黎昭也絕不會再衝動了。


    忍了忍,東黎昭拉住徐子青袖口,說道:“先生,我……不願再看了。”


    徐子青很是明白他的心情,便依他所言,與他一同再度隱匿於陰影之中。


    屋中撞擊與喘息聲經久不停,足過了有兩個多時辰,才雲雨初歇。


    不多時,裏頭傳來衣衫簌簌之聲,那鎮國大將軍已是衣著完好,自寢殿裏推門而出,一派正經模樣。


    東黎昭就見一名宦人走上前來,諂媚笑道:“大將軍,奴才已備好熱水了,這就給太子殿下送進去麽?”


    那壯漢抹把臉:“去罷,莫吵醒了他。”


    宦人連連稱是,壯漢再摸一把頭發,大步離去。


    東黎昭眼中充血,盯著那正招呼送水進去的宦人,言語中盡是狠辣:“這些刁奴,本王要讓他們全都給焦塗陪葬!”


    徐子青雖略略皺眉,隨即搖頭微歎,卻並未說話。


    隻聽得裏頭有人問道:“太子殿下,可用膳否?”


    那帶著些許疲憊與冷漠的嗓音便響起來:“不必了。”


    如今天色已然深黑,寢殿裏水聲也漸沒了。宦人們齊齊退了出來,就剩了屋中冷寂一片。


    東黎昭手指顫了顫,在徐子青相助下穿牆進去。


    寢殿裏,那床上帷幔罩下,內中有人平躺,一隻瘦削的手不經意放在床沿,似乎能聽著那人均勻的呼吸聲。


    東黎昭忍耐不住,悄無聲息地快步上前,走到了床邊。


    下一瞬,床上人一躍而起,緊緊扼住他的脖頸:“什麽人!”


    東黎昭被迫昂頭,雖是疼痛,他眼中卻有些發熱。大哥的身手仍是如此利落,全然不同他想象那般頹喪,可真是太好了。


    東黎熙卻已然瞧清楚來人模樣,他猛然放手,嗓音卻抖了抖,低聲道:“是昭兒?”


    東黎昭用力點頭:“是昭兒……是昭兒回來了!”


    東黎熙深深呼吸,嗓音更壓低些:“你怎地進來的?好大的膽子,若是被捉住了可怎麽好!”


    東黎昭不欲皇兄擔憂,立時笑道:“是先生送我進來,一路不曾被人發覺。”


    東黎熙這才發覺,就在東黎昭身後,正安靜站了個青衫少年。


    看年紀不過十七八,相貌很是俊秀,氣質又極溫和,見之可親。他心裏還有些警惕,卻不會掃了弟弟的麵子,當下起身,拱手道:“多謝先生高義,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徐子青也正打量這位太子。


    隻見他生得長眉鳳目,麵容俊逸,而身姿挺拔,優雅有禮,自有一種磊落寬仁的氣度。雖是方才被迫雌伏,卻半點不顯不堪屈辱之色。不愧是儲君之選,果真讓人讚賞。


    他便微微一笑:“在下徐子青,山野之人罷了。”


    東黎昭已急急說了出來:“大哥,先生是修仙之人,有大本事,亦是愚弟的救命恩人呢!”


    東黎熙才聽此言,便驚訝開口:“徐先生是一位修士?”


    徐子青微怔,這太子卻知世上尚有修士一類世外之人……他就點了點頭:“正是。太子殿下所知甚多。”


    東黎熙從容一笑:“自父皇久病沉屙,就把熙宣召榻前,將種種秘辛告知。故而熙知曉這世上非但有下九洲之說,亦有上九洲。不過上九洲乃世外之世,熙心馳神往,卻並不知仙蹤何在。”他說罷,看向東黎昭時眼帶寵愛,“昭兒既能遇見徐先生,想必是誤入了上九洲,卻比熙有造化了。”


    他不過隻聽了弟弟隻言片語,就推出這許多事來,的確心思縝密,若得皇位,當能造福朝堂百姓。難怪龍氣金黃,鱗甲須尾活靈活現,處處明晰。


    徐子青也是恍然。雖九洲分上下已有無數年月,可到底並非未留半點痕跡,這等傳承多年的大國能留下些傳說密語,倒不無可能。


    那太子說到此,深深作揖,懇切道:“昭兒逢難,熙還未謝徐先生救命之恩。”


    徐子青溫聲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昭兒也已謝過,你實不必如此。”


    東黎熙卻道:“昭兒是熙唯一的兄弟,若不略盡心意,熙心中絕不能安穩。”說罷做足禮數,方才直起了身子來。


    徐子青感其心誠,隻得受他一禮,心下對這太子卻越發生出些好感來。不過人已送到,他亦不必久留,便說:“既然昭兒平安交予你手,我也該當離去了。”


    東黎昭大驚:“先生要走?”


    徐子青歉然一笑,朝代更替之事,實不是他能摻和,非走不可。


    東黎熙知曉修士亦有忌諱,卻因弟弟不舍,到底懇切說道:“徐先生若要離去,熙與昭兒自然不敢攔阻。隻是今日天色已晚,還請徐先生小住一晚,明日再離去如何?”


    徐子青仍要推辭,忽然心中一動,已然應了下來。


    因要隱瞞外人,東黎昭與東黎熙同住,而徐子青卻被安排在寢殿後廂房之中。那處很是寂靜,又因不曾安排人來而無人打擾,還算合他心意。


    徐子青便進了房裏,留兩兄弟一同私下敘話。


    卻說徐子青將房門掩上,又布下禁製,才將意識沉入儲物戒中,呼喚道:“雲兄,雲兄。”


    果不其然,不過轉瞬工夫,那白衣男子便現身出來。


    徐子青看向此人,微微笑道:“雲兄,方才你要我留下,這是為何?”


    原來就在他直欲離去時,戒中竟傳來雲冽嗓音,才讓他答應留下。如今徐子青很是好奇,好友素來不掛心身外之事,亦寡言少語,怎會留意此事?


    雲冽略點頭:“坐。”


    徐子青訝異挑眉,難不成還一言難盡麽?他便坐在桌前,靜聽友人說話。


    圓桌對麵,圓凳自動跳了出來,雲冽也坐了下來,神色仍是冷峻:“承璜國此番險遭翻覆之事,有邪魔道中人作祟。你既修仙道,不可置之不理。”


    徐子青眼皮一顫:“邪魔道?”


    雲冽頷首:“你且再觀此朝氣運。”


    徐子青應言,雙目裏蘊出兩團青色光芒,而後直直看向窗外,神情比傍晚觀氣時更謹慎十分。


    雲冽說道:“金龍莫看,隻觀黑蛟。”


    徐子青便仔細瞧去,那黑蛟於夜色中更顯張狂跋扈,此時蛟尾與龍尾糾纏,兩具龐然身軀越發絞得緊了。


    這般形態,竟像是……龍蛟交|媾。


    想起方才於門外所見之事,徐子青不由一頓。


    雲冽冷然道:“觀其目。”


    徐子青心中一凜,有些赧然,再定一定神,去瞧那蛟目。隻見它形似蛇目,瞳色暗金,而外麵卻泛著一圈血紅,更有絲絲黑霧盤旋其上。乍一看並不清楚,細看時卻格外詭異,使人心驚膽寒。


    這情形,確是黑蛟為魔氣所染之態。


    徐子青雖是修仙,卻知曉世上還有修魔、修妖、修鬼等數種修士,所擇之道與他很不相同。


    修妖道者混沌不分,修魔道者與修鬼道者則與仙道相對,一者為陰,一者為陽;一者為負,一者為正。眾修道人並無好壞之分,皆在天道之下。


    其中鬼修甚少,魔修與仙修就很是對立,經年下來,雖不至你死我活,卻也相去不遠矣。


    然而勿論哪路修士,都須遵循天道規則,因此徐子青對皇朝中事退避三舍,亦訝異於有魔修摻雜其中。


    除此之外,他仍有一事不解:“雲兄,何為邪魔道?”


    雲冽淡然看他,冷言道來。


    魔修者七情俱全,修一個隨心所欲。除吸引天地靈氣之外,功法多需煞氣、陰氣、血氣、死氣、穢氣等負極之氣,又多執著貪、嗔、癡,或嗜酒、嗜色、嗜殺,妄念不斷。


    而此中有正魔道與邪魔道之別。


    若同修一本《陰陽和合大道》,修正魔道者風流而不下流,與人合歡你情我願,絕不強求,雙方更互有增益。而修邪魔道者則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將人作鼎爐肆意采補,殺身毀命。


    故而修仙者或看修正魔道者不順眼,卻是眼不見為淨,而對修邪魔道者,則是殺之而後快。


    不過因魔道功法特殊,邪魔道遠比正魔道更易修行,因此邪魔道中人,便遠勝於正魔道中之人了。


    徐子青聽得出神,他從前隻間或聽說魔道與仙道乃是仇敵,卻不知還有這些緣由,更有那許多細節之處。如今聽說了,也心裏若有所思。


    待友人說完,他不由有些好奇:“這兩者……雲兄如何待之?”


    雲冽冷聲道:“修正魔道者與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修邪魔道者見之則殺,若門派為惡,當盡誅之。”


    他語氣森冷,殺意濃鬱幾成實質,聽得徐子青汗毛倒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知雲兄……”殺了幾人?


    雲冽已知其意,殺機未褪,直言道:“盡誅邪魔道為大惡者九百三十三人。”


    徐子青咋舌,這等殺性,真使人毛骨悚然。不過他卻並不懼他,反倒覺得雲冽殺性雖重,卻不妄殺,著實令人欽佩。


    既然已明白因由,徐子青便說道:“雲兄之意,是要我尋出那邪魔道之人,將他除去麽?”思及之前與東黎昭所見屠城之事,想來與這邪魔道人必有關聯,故而雖有不適,卻未反駁,隻是有所疑惑,“修士不得幹涉人間朝堂大事,我又如何能夠……”


    莫說旁的,若是惹了天道憎惡,日後修行步步險阻不說,得罪狠了,更有天譴神雷降下,便是冤枉了。不過雲冽絕不會加害於他,徐子青以為,當還有其他緣故才是。


    果然雲冽說道:“改朝換代之事,原本是凡俗中事。但既有魔道插手,仙道中人得見,便不得袖手旁觀。”


    原來凡俗人理凡俗事,而魔道修士趟這渾水,便失之平衡,仙道中人需得與之對立,將凡俗事變為修士之爭。


    雲冽神色冰冷,繼續言道:“行善功,得善果;行惡事,有孽報。邪魔道倒行逆施,你適逢其會,乃是天意。”


    徐子青一怔:“若我不曾來此……”或是不曾遇著東黎昭,抑或遇著卻不救他,此間事又該如何?


    雲冽冷然道:“天道規則有所依循,若不是你,自有他人。你既得遇,便是你之機緣。”


    徐子青笑歎:“我明白了,謹遵雲兄吩咐。”


    是了,承璜國正宮所出二子,東宮東黎熙身具金黃龍氣,乃是天運昌隆之相,而次子東黎昭心思醇厚、對兄長敬重非常,龍氣也為金黃,便是天道為此朝留有後路,自東黎熙至東黎昭,福澤綿延。足見此朝分明氣運濃厚,不該有如今這般氣數將近、要改朝換代的模樣。


    且東黎熙神智清明,寬厚仁德,有明主之風,若是亡國之君,當不會如此。因而必定是有外禍亂朝,幹擾天數。


    此乃大孽。


    徐子青為仙道中人,既要修行成仙,便得為天道辦事才是。若是做得好了,說不得便有嘉獎,做得不好……天道欲以他之手懲戒作亂者,隻消他盡力而為、莫唬弄上天,當不至於落個淒慘後果。


    雲冽觀他神色,淡然道:“你已想得明白。”


    徐子青點了點頭:“是,我已想明白了。”又笑道,“多謝雲兄指點。”


    當晚,未免邪魔道中人覺出他體內靈力湧動,徐子青並不曾打坐修行,反而以凡人之態睡臥床上,休整一宿。


    次日,東黎昭早早在外叩門:“先生,你可醒了麽?”


    徐子青睜眼,翻身而起,到前頭打開門來,笑問:“你可來得早。”


    東黎昭不由窘然。他一夜不曾好好入眠,唯恐先生離他而去。這時東方才剛發白,他便迫不及待,急急過來了。


    東宮裏伺候的宦人並未覺察,徐子青看他眼下青黑,微微一歎,放他進來:“莫要如此莽撞,且當心給人瞧見。”


    東黎昭“哎”一聲,進得屋來,關了門,說道:“我身量小,偷摸牆根而來的。此處也很是偏僻,若無要事,必不會給人發覺。”


    徐子青見他如此依賴,目光不由一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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