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青暗道,來了!


    眾修士既然能來到此地,自然都是有許可能進入騰龍峰之人,偏卻被先帶到了這臥龍峰,定然不止是單純看一看那各自手中的玉如意。不然這唐文飛神識一掃,還能有誰瞞過他不成?


    其餘修士也都有些忐忑,說道:“請唐前輩吩咐。”


    唐文飛笑了笑:“諸位不必緊張,不過是個小測試罷了。十年一次升龍門事,我等傾隕大世界中各大宗派也極為重視,我身為守門人,自也不能有絲毫馬虎。”


    他此言一出,眾人更為不安。


    唐文飛卻也沒多說什麽,隻伸手在前方拂了一拂,就有一尊高約三尺的玉璧現於身前,純白潔淨,沒有絲毫瑕疵。


    玉璧?


    眾修士都很是疑惑。


    這玉璧寶光渾然,顯然不是凡物,雖是白色,卻與他們平日裏換物所用白玉並不相同。單從上頭氤氳的靈氣來看,就是天地之別。


    可唐文飛拿這玉璧出來,卻是為何?


    唐文飛似乎也不是個愛賣關子的,當即直言道:“自現下起,我喚一人名姓,就請他走上前來,將體內靈力灌入玉璧之中,直至換了顏色,方可停止。”


    這要求,似乎也有些古怪。


    不過升龍門大會曆史悠久,眾人倒也不以為唐文飛會對他們不利。


    也是齊齊應允:“依唐前輩所言。”


    徐子青也在看那玉璧,同樣是瞧不出什麽。他轉念一想,似乎又隱隱捕捉到什麽,隻是不能看清,使人著急。


    那唐文飛已然叫出了第一個名字,徐子青便定一定心,看向那人。


    不管到底為何,馬上也能知曉了。


    那人是紫光宗的一名弟子,叫做向宏才。徐子青聽得這個宗派名號,不由得心裏一個“咯噔”,隨即又是苦笑。


    想起陝堰嶺中事,即使那三人已然伏誅,他已是報了仇。可到底是第一次見到人心如此詭譎,難免不能忘懷……


    深深吸了口氣,徐子青摒除這些心緒,去看那向宏才。


    向宏才也是沒料到自己是第一個,上前之時,眼裏不自覺就有幾分緊張之意。不過他也能選上,也是心性堅定之輩,很快調整過來,走過去站定:“晚輩紫光宗向宏才,見過唐前輩。”


    唐文飛點了點頭:“你去罷。”


    向宏才鎮定情緒,走到玉璧前方,兩手按在璧上,迅速運轉靈力,輸出――


    玉璧很快就有反應,隻見自它核心處亮起一個小點,乃是褐色。隨後就好似鮮血入了水中,霎時褐色暈染開來,極快變大,蔓延了整個玉璧。


    這時眾人方才發覺,原來不僅是褐色,還有另兩種顏色在。一種是碧藍,一種是淡青。


    那褐色占了大半玉璧,碧藍與淡青緊貼著褐色,但每一種不過隻占據了玉璧一角罷了,雖然清晰,但並不能侵犯那褐色半分。


    徐子青見狀恍然。


    他算是明白了,這也是在測試靈根。這等方式,可比徐家那法陣要強上許多。


    想他當初分明是細單靈根,該被放入上等資質的,卻因那管事不識得、不能辨明究竟有否靈根,而被粗暴地判了個下下……讓他入得了百草園。


    現下憶起,隻覺得造化弄人。


    有時徐子青也難免揣測,若當年他資質判定無誤,他如今又是如何景況?想到此處,他又輕歎一聲。


    若沒判錯,想必他是得不到湖底那機緣,如今不過是備受照管的徐氏“天才”,或是與徐家一同覆滅,又或是徐家為留下後路,千方百計隱藏了他,趁此機會也將他送來這騰龍峰罷……


    想著想著,心緒又有些浮動。


    徐子青趕緊按捺住,不讓其將自己幹擾。隨即又是苦笑,雲兄所言不錯,這修仙途中果然是處處心魔,但隻要有一絲空隙,就要喚起他許多不好心緒,影響他的道心。


    好在心魔已過,徐子青再看那光華大放的石壁時,就沒了方才的感慨。


    唐文飛見了,輕頷首,說道:“換下一位,紫光宗羅浮舟。”


    仍舊是那門派中來了個男子,是二十多歲的麵貌,也是先問候,再往玉璧裏輸入靈力。這時玉璧中現出大半金色光華,少許碧藍、褐色的,顯然也是一粗二細的三靈根。


    跟著又是第三位、第四位……


    大宗大派都念得差不多,多數為一粗二細的三靈根,少數有雙粗的雙靈根,也有一粗一細的雙靈根……不過倒是還未出現在年歲內的漏網之魚,這些一粗一細雙靈根的天才,還都是超過了二十五歲的。


    終於到了散修盟。


    頭一個,便是少盟主宿忻。


    宿忻一掀袍擺,大步過去,神色間有幾分飛揚。他已然是調整好了情緒,竟然已不覺得心中不安了。


    他周身火氣旺盛,乃是因剛提純靈根不久,還未能完全習慣之故。徐子青敏銳察覺,上頭那唐文飛在見到宿忻時,神色也不禁微微一變。


    宿忻抱拳:“唐前輩,我也去了。”


    唐文飛似是有所猜測,對他態度還算不錯:“你去罷。”


    宿忻燦然一笑,快步來到玉璧前麵。現下所有修士皆知此玉璧為何用處,他自然也不例外。


    少年心性最是意氣風發,他是毫不猶豫地將全身靈力猛然灌入――“刷!”


    整塊玉璧頓時變成豔紅一片,就好似由核心燒起了一把火,使它霎時猶如沐浴火海,瑰麗無比!


    見到這等奇景,在座那許多修士都不由驚呼起來。


    “單火靈根!”


    “不,此人我認得,散修盟少盟主,雖說天資縱橫,但不過是一粗一細的雙靈根罷了,怎會是單靈根?”


    “難不成散修盟藏掖此事,將我等盡皆瞞在鼓裏?”


    “不、這不可能……”


    徐子青聽到了熟悉的嗓音,略側頭,見到的竟是徐紫楓徐紫棠兄妹。


    他心中一震,旋即平靜下來。


    是了,徐紫棠現下修為仍是煉氣六層,想必是田家之亂,使她不能安心修行。不過她卻並未超過二十五歲,是有了來此資格的。而徐紫楓早已築基,自然是為妹妹保駕護航而來。而他們能夠來此,神色間也並未有太多悲慟,想必是因徐家已然漸漸恢複元氣……


    並未多看,徐子青注意力再回到了宿忻身上。


    的確,他曾在《靈草圖鑒》上見到過赤炎果,分明說其隻能是尚未引氣之人服用,才有提純靈根之效。偏偏宿忻卻用了,還當真提純……此間必然還有什麽別的緣故。


    他之前不問,是因著沒有必要,可對徐紫棠而言,赤炎果自她們徐家所出,定是很想知道因由的。


    隻聽宿忻從容說道:“我原本是土火雙靈根,後來機緣巧合得到赤炎果,才能將靈根提純。”


    就有人提出與徐紫棠一樣的疑惑:“赤炎果必然隻能尚未引氣時服食,你怎麽……”


    宿忻挑眉一笑:“若是就這般服下,自然是如此的。可若是煉製為丹藥,卻是不然。我盟中恰有一位長老,煉丹技藝高深,費了許多靈草靈藥,才將赤炎果煉化。我服了這粒丹藥,便成就單火靈根了。”


    眾人聞言,也才明了。不過那些個天子驕子們再看向宿忻時,神情間就不知是羨是妒了。


    徐子青則是暗暗歎服。


    的確靈草靈藥等物煉製成丹要比囫圇吞下好上許多,不僅其中雜質被除去了,更有藥效提純之效果。隻是能煉製赤炎果這神物之人,那技藝真不知該有如何高深……注意到唐文飛聽得“煉成丹藥”後那微動的目光,徐子青想道,那位煉丹士,恐怕比起大世界中人也不遑多讓罷!


    小世界裏,煉丹士甚少,即便是有,也往往技藝不佳。散修盟裏有如此技藝的煉丹士,難怪能屹立多年不倒,成為眾多散修的庇護。


    眾人忍耐不住,都有些細微交談,直到唐文飛再度開口,才安靜下來。


    唐文飛說道:“宿小友資質不凡,請就坐罷。”


    聽得這位來自大世界中的守門人也對宿忻這般客氣,宿忻又再度變得萬眾矚目起來。他們料想,能得守門人如此青眼,再留在騰龍峰修煉築基,之後身份就是天差地別。而且這般的資質,就算沒能成功築基,大世界中人想必也不會輕易將他放過……一時之間,神色都生出變化來。


    這小子,未免也太過好運!


    宿忻可不管眾人如何看他,既然來到此處、有這資本,為何不多多展現、也為自己謀得好處?想到此處心中坦然,他也不客氣,又是大步流星地走了回去,紅衣獵獵,就如一團烈火,灼熱而吸引人。


    而後言歸正傳,


    唐文飛又依次喚了卓涵雁等六人的名字,直至最後一個,才是掛名散修盟外盟的徐子青。


    待徐子青站起身,旁人如何想且不說,不過散修盟中七人,都是將視線投注於他的身上。


    於他們而言,都覺得這青衫少年很是神秘,尤其宿忻與徐子青相交也算有些時日,卻仍摸不準此人底線,更是十分好奇。故而此時目光一瞬不瞬地直盯著他,看他靜靜起身,一直走到前方。


    徐子青溫聲道:“散修盟徐子青,見過唐前輩。”


    唐文飛神色還算緩和:“去罷。”


    徐子青站在玉璧前,微微一笑,將兩手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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