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極為挺拔的男子,麵如傅粉,唇若塗朱,容貌俊逸非常,又著錦衣玉冠,氣質絕塵,恍恍然若有天人之姿。


    這男子的麵容,已然是脫離了“美貌”這個境界,而是讓人一見,就隻能覺得極其好看,不願移開視線。


    徐子青前世今生數十年間,凡人、修士見過不少,但不論是哪一位,於相貌之上,卻都不能比過此人。


    他看著這男子,心裏有些狐疑,壽宴已然開始,這男子才跟之前那女子一同前來,不知卻是為何?若是拜壽,便是來遲了,很是沒有誠意;若不是拜壽,莫非是來找晦氣麽?


    方才那女子也曾說了“故人”二字,也不知這故人又是指的何人了。


    百思不得其解,徐子青的目光又落到前麵那女子身上。


    他並非有意忽略,著實是聽到這女子嗓音,就先行生出了幾分警惕,又因著對她言下之意有些留心,才會那般先看向她身後之人。


    現下看清這女子的模樣,他就有些詫異。


    並非是這女子太過貌美,反而是因著她頗為平凡。


    論姿色,不過是中上之姿;論氣質,亦是平平無奇。尤其是大殿裏已有這般多美麗女修的情形下,她就越發顯得貌不驚人了。


    可之前那麽誘人的嗓音,卻是由她發出來的,就讓人不得不詫異了。


    而更讓人驚異的,是若是不注意到這女子還好,一旦注意到了,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就仿佛,被什麽東西吸引了一般,全然不能自拔。


    徐子青的反應極快,他幾乎是在看向女子的刹那,就心念轉動。


    頭頂上霎時間傳來一股涼意,一瞬好似給他潑了一桶冷水般,徹底澆滅了他那一絲動搖之意。


    隨即徐子青就覺得冷汗涔涔,慌忙向旁邊看去。


    他曾被素芙蓉以魅惑之力攻擊過,對那感覺當真再熟悉不過,可眼前這位女子,功力更是高過素芙蓉百倍,讓人防不勝防。


    ……不知道師兄如何了?


    徐子青心驚膽戰地轉過頭,到看見雲冽麵容時,才鬆了一口氣。


    雖說兩旁有許多人已是露出了恍惚神色,可他這師兄的神情卻很正常,一如平時那般無波無瀾。


    雲冽見到徐子青這慌張的模樣,也是了然,就微微朝他點頭。


    徐子青一笑,心裏坦然不少。


    正這時,高台上沐無心輕哼一聲,卻如當頭棒喝,把整座宮殿裏被迷心之人盡皆喚醒,讓他們露出了慚愧的神色來。


    隨即,修為淺些的修士再不敢看向那女子,而修為深厚的修士神情裏,則多了一分不悅之色,戒備之心大起。


    沐無心聲音清冷,情緒也是極少:“原來是師妹出關了,為何也不通報一聲?也讓我這做師姐差遣弟子前去迎你。”


    那女子“咯咯”嬌笑,聲如銀鈴,悅耳之極:“小妹多謝師姐關懷。”她說罷輕輕一歎,“倒不是出關,隻是小妹掐指一算,得知師姐有一位故人要來拜壽,卻是晚了時候,故而特特將他迎來,也好討師姐歡喜……請師姐切莫辜負小妹這一番心意才是。”


    這兩個女子一番對話,聽著像是姐妹融洽,隻是落在旁人耳中,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不過這倒是讓眾多修士曉得了女子的身份,既然是作為玉女尊者的師妹,且能同她這般平等對話,想必就是這一代的另一位大乘期尊者,素女尊者餘儂情了。


    餘儂情話音剛落,她身後的男子就走前一步,微微拱手:“海外散人郎天齊,為莊主賀壽。”


    此人倒是沒有談及什麽故人不故人的,不過明眼人卻能看出他一身修為也不過是元嬰罷了,這樣的人,怎會是和這兩位尊者有舊的?除非是晚輩,但若單單隻是晚輩,為何不肯直說,反而遮遮掩掩,好似有什麽藏掖?


    一時之間,眾修士心裏也是轉過許多念頭來。


    沐無心語氣淡淡,與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雖是晚了,也是有心,請來客就座罷。師妹亦是如此,既然出關,不妨也用杯酒水再走。”


    餘儂情見她如此說話,也不再與她嗆嘴,輕笑一聲,就抬足而走,如同平地裏生出台階一般,一步步朝那高台行去。


    而沐無心的寶座略下方處,也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張類似的座椅,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餘儂情也化作一條淡淡虛影,坐在了座椅之上。


    當沐無心與餘儂情同樣端坐後,就給人一種忽明忽暗的感覺,仿佛一半坦然,一半扭曲,又或是光影相伴,顯得既違和,又似乎很是和諧。


    當眾多修士的注意力都在餘儂情身上的時候,自稱海外散人的郎天齊則已經就座了。而他的座位,恰恰就在雲冽矮桌左側上方,與他十分接近。


    徐子青不由得再悄然看了他一眼,卻發覺這郎天齊的目光好似穿越無數空間,落在了高台上迷霧後的沐無心正身,而除此之外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不在他的眼裏一般。


    好奇,當真好奇。


    此人到底是個什麽身份?與沐無心究竟有什麽關聯?憑他們兩個這天差地別的修為,當時並無交集才是。如今這玉女一派與素女一派似乎關係並無那般融洽,這郎天齊在裏頭,又是扮演了什麽角色?


    許多時候那越是想不明白之事,就越是讓人抓耳撓腮,恨不能清清楚楚才好。


    徐子青忍了又忍,終是苦笑。


    他做事總要尋根究底,不然便心有不安,平日裏一些好奇心倒是還好,可過分好奇,恐怕就要把好奇變成災難。


    眼前這幾個人,哪怕是修為最弱的郎天齊,也是元嬰期的修為,他們之間的糾葛,哪裏又是他這一個築基期的螻蟻能夠窺探的?


    靜心,靜心,切莫多事才好……


    幾番按捺後,徐子青目不斜視,唯恐一時不慎,就惹來殺身之禍。


    若是此地隻有他一人倒也罷了,左右連累的不過隻是自己,可師兄就在身邊,他若被人盯上,以師兄性子定會相助,到時候害了師兄,就要追悔莫及。


    自打餘儂情進來大殿,殿中的六名素女使麵色便越發嬌豔起來,氣勢也格外不同。若說之前這殿中是和樂中帶著莊重,愉悅裏透著威嚴,現下就更加寬鬆,不少女修說笑間,亦是多了一些柔情嫵媚來。


    整個大殿裏,好似增加了幾分紅塵之氣,香風陣陣,熏人欲醉。


    徐子青隻覺得,原本分明是修仙之人的清淨之地,即便交談亦是論道,眼下不知為何,就有了一些尋歡作樂的味道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皺了皺眉。


    如此的壽宴,真真古怪……


    另一邊的郎天齊自斟自飲,並不與女修接觸,顯出一種遺世獨立的意味。


    他也不曾獻上賀禮,仿佛來道賀便是道賀,除卻道賀,再無其他。


    徐子青一麵舀起一勺靈糧入口,一麵卻對雲冽傳音:“師兄,這位o前輩,你可認得麽?”


    雲冽微微一頓,傳音而回:“莫與此人接觸。”


    驟聞告誡,徐子青不由一怔。


    若隻是因著那郎天齊元嬰期的修為不好惹,按理雲冽是不會特意提醒的,除非,這郎天齊還有什麽別的來頭,讓他這師兄也覺出不妥當來。


    尤其是……他也能聽出,師兄這告誡之中,更有慎重。


    心裏略沉了沉,徐子青在雲冽麵前,向來沒有隱瞞,因而再傳音問道:“其中之故,師兄能說麽?”


    雲冽垂目:“此人名不經傳,卻身有魔氣。”


    徐子青驀然睜大眼:“……魔氣?”


    雲冽略點頭:“此人非是仙道,而是魔道。”


    這回徐子青當真是震驚了。


    他自然不會懷疑師兄的話,他曾聽師尊說過,這師兄早年斬魔無數,原本對魔道就很是熟悉,且師兄悟出劍意,劍心通明,就越發對異種氣息敏銳。


    那麽既然師兄說此人修的是魔道,即使他掩飾得再好,也不會有錯。


    可正因為如此,徐子青才難以置信。


    仙道中大乘尊者的壽宴,居然來了個修魔道的元嬰?若是前來找茬的,頂多隻說他一句自不量力,可偏偏是來賀壽的……倘使是真心賀壽,豈非更加奇怪!


    霎時間,徐子青就覺得,這一次的壽宴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如果隻是玉女一派與素女一派有些齟齬,實屬正常,就他來看,這兩派的女修所習功法、為人作風都是大相徑庭,難以相處著實可以理解。


    但不論這兩派在內部有何種鬥爭,突然地卷入了一個魔道中人,一切就變得大為不同了。


    徐子青默然:“……是邪魔道還是正魔道?”


    雲冽答道:“亦正亦邪。”


    就在師兄弟兩人神識傳音之際,高座上又有人說出話來。


    隻聽餘儂情笑了笑,曼聲說道:“師姐不是有話要說麽,這再不開口,壽宴結束,可就來不及了。”


    沐無心緩聲道:“師妹的消息,倒是靈通。”


    餘儂情笑得越發肆意:“哪裏比得上師姐功夫高妙?”


    沐無心語氣淡淡:“都是師尊教得好。”


    餘儂情輕輕擊掌,忽而揚聲:“既然師姐不好出口,就讓我這做師妹的代勞罷。”很快,那極輕柔的嗓音就傳遍整座大殿,“此回趁仙果會召開之際,除卻原本那十八顆婆娑果外,莊主恩慈,更要為我如意仙莊十二如意使擇取佳婿,令二人結為道侶,並多贈一顆婆娑果……不知諸位年少英傑,可有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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